“大师!”老扁叫道,他想问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问点什么好。大梁呆在一边还没回过神来。“老扁,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奶奶在哪儿了吗?”无心大师放下镜子问。奶奶来到老扁的书房,她的眼睛象鹰一样盯着无心大师:“你找我,有事吗?”她看到了写字台上的镜子,脸上多了一份惊讶。无心大师没有回答她,只是说:“我是夷南九方沟吴寒人!”老扁明显看到奶奶腮帮子闪动了一下,只听她低沉地问:“吴天问是你什么人?”“我的养父!”无心大师说。“你姐姐叫什么?”奶奶又问。“吴兴凤!”“那,你的生父叫什么?”“李有光!”大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李奶奶一定认识这个无心大师,而老扁听无心大师说自己的生父就是李有光时,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巴。“你的生母呢?”奶奶接着问。无心大师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镜子的后盖,把一方铜印放了进去:“刘金花!”奶奶的表情凝固了,她眼睛盯着那面镜子,盯着那块铜印,半天才轻轻地说:“我就是你的亲娘!”在大梁惊讶的目光中,无心大师早已跪了下去:“娘,儿找你们找到好苦呀!”大梁见无心大师是李奶奶和老扁的亲人,一家人团聚了,他心里也很高兴,不过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办,所以他先走了。刘金花坐在老扁的办公椅上,手里拿着那面铜镜,面对着沙发上的老扁与吴兴仁。这面镜子现在多了一方铜印放在后盖里面,重了很多。刘金花把铜印拿出来看了又看,那上面的字她怎么也认不出,于是她递给老扁说:“扁子,你看看这上面都是些什么字。”老扁接过一看,这些东扭西拐的纹理让他傻了眼,别说这印上的字是反的,就算是正的,他也不可能认得出。他递给吴兴仁:“叔,你看看。”无心大师拿过来随便看了看说:“我也不认得。印放在我身边几十年了,一直没搞清这是什么文字,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这古董起贪心,所以一直没拿出来让其他人识别。”刘金花手指间夹着香烟抽着,烟雾缭绕在她慈祥的脸前,她另一只手轻轻按下镜后盖,一拧,镜面“嚓”地又展开来,她再一拧,镜面又合成一片。她弹了弹烟灰,对无心大师说:“当我知道你能打开这面镜子,我就知道该是吴寨那边我的孩子们来了!没想到呀,你都七十出头了,才找到你的老娘我!要是当年你爸没有牺牲,见到你该是多高兴呀!”无心大师低头叹了口气说:“姐姐也去得早,她是最叨念娘的,可是她却没再见到你!以前我也常常努力着想找到你们,走访了很多老红军,都没有你们的音讯。金州的震城我也找过了,还见到了你的雕像,可是偏偏没有人知道你们后来去了哪里。八四年以后我就没打算再找,因为你儿媳那年不在了(去世),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我无牵无挂,也看破红尘,所以就出家到三德寺。”“其实那些年扁子小的时候我每年清明时节都会带着他去一趟金州,去祭拜你爸与那些牺牲的战友。刚才那个大梁子的爷爷也每年去的,我能遇见他却偏偏遇不到你,也是天意呀!——你在三德寺出家,怎么又还俗了呢?”“唉,现在的寺庙,还没有外面清净呢!”“那,你把名字改成‘无心人’,也是出家时改的?”刘金花问道。以前吴兴仁的名字是“李兴龙”。当年李有光与刘金花他们的军队就据扎在吴寨,吴天问虽是当地富户,对红军却是相当的拥护的,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才是老百姓的军队,不却百姓的一针一线,不象国民党,更不象那些乱七八糟的军伐。李有光刘金花与吴家这时就结下了不解之缘,长征前夕,他们就将自己的一对儿女寄养在他们家,并以吴家一块祖传的古镜作为信物,以便以后相认。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七十年!“不,我改名字是在出国之前,那时候国内闹日寇。后来就在英国上学,我学的是地质构造。回国后在地矿局工作。”“你以前在地质队是吧?”老扁在一边问道,“我好象听说过你,不过是你后来做‘地匠’的时候!”“是的,在地质队。国家是很重视人才的,可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头头不,象我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的,不太会把捏他们的脉搏,所以有志向也没用,有能力也没用,唉,后来就找了个乡下的女孩成了家,这在我们当时的队里是不多见的,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吃‘国家粮’的!”“听扁子说,你不是很能把捏人的心思的吗?怎么又不行了?”“唉,我这呀,只会看不会做,看透了人的心思,却不知道怎么去把控!”“不提这些了。没想到呀,我们娘儿俩,相距不到二十里,住了几十年,竟然没能相认!”李奶奶感慨着。老扁又问道:“你那别墅就是那家人留下的吧?我就说呢,当初我在建筑院时,就觉得一个从地质队出来的‘地匠’,怎么就能在地方上占有一幢房子呢?”“那地方不用我占,她家是养鸭的,那地方除了鸭子,几乎没有陆地上行走的东西能进得去!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清楚那片地的地质结构的。其实前些年,规划局与一些开发商总想打那块地的主意,我让他们找我,可他们在没有我带路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人敢到我的屋子边!”无心大师与老扁聊着,接着他又转向李奶奶,“娘,你住仙乡石桥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是红军八路军呢?”刘金花丢了烟头,又点上了一根:“你爸牺牲那时,我们从事的是地下工作,事发之后,我又正怀着保国(老扁的爸爸),与老战友海云仙(青子的奶奶——何奶奶)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你爷爷奶奶身边,那时土州还是白区(国民党的天下),哪里敢公开什么?只能低调自保,解放后,一个又一个的运动搞下来,老娘我是当过土匪的人,怎么能让人知道太多往事?保国跟我卖点跌打损伤的药,也给无端打成四类分子!”说到这里时,她的眼神暗了下去——老扁的爸爸就是那个时候永远离开他们的。“孩子们!”她昂起头,“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相聚,这也是我与李家的福份,我们应该知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