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把硬币放在枕边跳下床,也不开灯,摸黑移到窗前,反正住在马路边,屋里也不会黑到哪里去。他随手拉开窗帘,漫无目的地向马路上看。突然,他惊呆了,远远的,从马路的左边,一个人影隐隐出现了,穿着黑色的老款雨衣,裤脚和袖口卷了起来,白色女式凉鞋。天空满天星斗,它的雨衣在晴朗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奇怪。他的心没由来的“扑通扑通”跳起来。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看见她的影子随着走过一个个街灯不停变幻长度和形状。是个人,她是个人!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时,她已走到马路中间出车祸的地方,头朝向他这边微微仰起,模糊苍白的脸。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投射到他脸上,一眨不眨地瞪着,冰冷冰冷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不可能,肯定是我的幻觉!心里开始升起不祥的预感,再看一看,她还站在那里。随着她站在那里的时间越久,心脏就跳动得越厉害。她,她想干什么?她的脚步移动了一下,是朝向他这个方向来的。停下了,又移动了一下。他看清楚了,她有一张苍白的脸和青色的嘴唇,双眼隐没在雨衣的帽沿下,分明就是一个活死人啊!李双全吓得后退一步,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她是往我这边来的!当她的头顶隐没在他这个单元的门洞里时,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比以前慢了,那是一种奇怪的慢,仿佛会渐渐停止。四周是无限的寂静,有车经过的声音也被拉长了,慢慢地掠过。然后又是寂静。她是不是已经停在门口了,然后敲门还是……门会自己开,她就无声地站在门外?手心冒出了汗,他感到了等待恐惧降临的痛苦,这次是实实在在的,不是臆想,因为手心里传来一种奇怪的痒,然后影响到全身。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粗重混浊,人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到厨房,而且手里居然拿着一把菜刀。这把菜刀,让他觉得稍微安心了些,他长长吸一口气,慢慢把头探出厨房。等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灯打开,可是又怕这个动作会激怒站在外面的东西。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等不了了,感觉自己象游戏中被玩于股掌间的可怜小鼠。不,我不是老鼠,我要做猫!猫!他感觉自己已经长出了猫的胡须和瞳仁,脊背向上弓起,然后伸出利爪猛扑到门前。门被突然打开,他迅速把菜刀向门外挥出,疯狂地胡砍几下。门外没有一个人,只有空气在和他做游戏,然后窃窃地笑起来。没有人,真的没有人,她根本没有停在我门口,可我明明看到她走进门洞里的。嘿嘿嘿嘿,肯定是她怕了,已经走了。这样让你走了,太便宜你了!我不能让你这么便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突然疯狂地冲下楼梯,一路追出去。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灭,他没想到往上看。楼道转了个转,再转个弯,一直通向五楼、六楼……追出去很远,他累了,人开始变得清醒而衰弱,根本没有什么穿雨衣的人,我看走眼了。菜刀“咣”地掉到地上,他慢慢走回家。垂着头,他走得很慢又很沉重,是很累的那种沉重,感应灯感应不到这种脚步,因此没亮。他停在自己家门口,伸手向门上推了一把,才想起没带钥匙。可门居然是开的,他抬起头,出来时我关门了吗,他问自己,或者风也应该把门关上的。不过今天晚上没风,马路的灯光爬上四层楼房把微光送进屋,淡淡地照在家具上,他看见,他看见……一个人迎面站在他屋子里,穿着老式的男式雨衣,双臂静默地放在体侧,然后她慢慢抬起头。他一下跪到地上。“你,你想要……什么?”看着她走向自己,他颤抖着声音问。“我的硬币,拿来。”她说道,脸凑到他面前,苍白的五官和青色的嘴,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闪着光。她背对着窗户,这让他觉得她的脸模糊得可怕。“你,你……”他的牙齿开始打架,“在……枕头……边。”“拿来!”她又说。他慢慢挪动身子,挪动身子,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把那枚鬼币捧在手里,她走过来,长长地向他伸出手。他的双手抖了一下,硬币差点掉到地上,从他手里拿走硬币的时候,她的手指冰凉。“柳叶,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她边喃喃地说着边走出屋子。“嗯。”她在自说自话。他瘫坐在那里,完全不能动了。过了很久,他哭了起来,嗬嗬地哭着,然后猛扑到电话前,抓起话筒拔下110。“快……快,我碰到……鬼了,活死人……活死人……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