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同时抬起头,李俊也愣了一下。真奇怪,什么人会这样活生生地去撕咬一只狗,然后把它的内脏……掏空?十三名死者中,还有三个人的尸体没人认领。除了程响年,还有一男一女。那名女性,四十岁左右,没有任何东西证明她的身份。苏明和她妈妈是两个人,那么有可能是中途下车了。暂时没去打扰何雪琴,医生说要观察两天。从下午开始,天就阴沉沉的,到了晚上都能感觉得出来。三两点星星,被云层遮来遮去,偶尔能看得到它们闪烁的眼睛,象是害怕看到什么东西。欧阳欣和曾可儿慢慢地走在小巷里,一路跟她介绍她家里的情况,并且指给她看在哪里看到的死狗。经过垃圾房的时候,她们看见,又有一条死狗被扔在门口。也不知道是谁,仿佛连扔进窗口的力气都没有,只任一个狗头从套了两层的黑塑料袋里露出半个脑袋,有一只苍蝇嗡嗡地落到它没闭着的眼睛上。本来就因为走在巷子里让她难受,此时曾可儿一个转身,差点没吐出来。再往前走时,两个人好一会都没说出话。“可儿,是不是算了?”在门口时,欧阳欣吞吞吐吐地问。“随你便。”曾可儿不置可否。“嗯。”欧阳欣点点头,过会儿才吞吞吞吐吐地说道,“可儿,我们家都是把我哥当正常人来看待的,你也要一样啊。”曾可儿在路灯下看了她一会儿,居然伸出手来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欧阳欣立刻放心地笑了,掏出钥匙去开门。“妈妈,我带了客人回来。”她冲屋里喊。很快曾可儿就站在了大家面前,她看见欧阳欣的哥哥象个孩子一样拍着手笑,一脸兴奋的样子。在她没来这个城市之前,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大人。而她身边的人,无论年龄多小,只要知道有“大人”这两个字的,也一定要象个大人一样,把身子歪向沙发的皮靠垫。烟也是歪的,或者夹着烟的手指。那眼神,歪斜地、茫无目的地落到她脸上。而现在,一个有着大人外形的人,会拍着手,象个孩子一样地兴奋。她知道,他是个弱智。但这种感觉,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向她伸出手,抓住她要她去看一样东西。一只漂在水盆里的纸盘。曾可儿差点皱了一下眉头,她抬头看了一眼欧阳欣,她看见他们全家人都带着一种等待然后欣慰的神色。她就不敢皱眉头了,然后,专心地去看那只纸船。就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水塘边的,落入了何雪琴讲给她们听的故事里。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知道吗,纸船漂得越远,越说明你的愿望会实现。她一下抬起了头。沙发、茶几、开着的电视,还有可口的水果和安心的笑容,她是在欧阳欣家里,在陪她哥哥玩纸船。很快,欧阳欣的哥哥玩累了,开始打起哈欠。在妈妈的催促下,他开开心心地回房间睡觉去了,对他来说,今天已经睡得很晚了。曾可儿看一眼欧阳欣,两个人也决定睡觉。还不到十点呢,他爸爸说了一句,就由她们去了。在欧阳欣的房间里,曾可儿把手机设成振动,又把闹钟设成每小时振动一次,这样她就不怕两个人会打瞌睡错过了。她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但会打瞌睡,别人的床,又是两个人一起挤,她不习惯。于是关了灯,两个人在床头缩着,隔着一点距离,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隔壁的画室多加了一张长桌子,专门放哥哥的纸船,没事的时候他就可以坐在那里折纸船,或者,剪他戴在脸上的那种简单的纸面具。妈妈说,他今天一天都乖乖地坐在那里,折了几十个纸船,一个纸面具。两个人去看过,果然,那些东西都堆在长桌上,窄窄的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