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丁希克现在在一家医院上班,实现了他年少时救死扶伤的理想。他说起了在医学院做实验时碰到的事及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叶苇与何柳听得心惊胆战的。这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但是,离去那里的时间还甚早。为了给各自壮壮胆,他们叫了瓶啤酒,何柳刚要倒酒喝,就被叶苇给拦住了,“得了,你喝个啥,我可不想你把车子开到山下去。还是让我喝点酒壮壮胆子。”叶苇平时是不喝酒的,硬是灌了下去,几杯下去后,全身就发烫,脸变得潮红,慢慢地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感觉全身竟然有了无穷的力量,但是神情却开始恍惚起来,脑子充满着某个远古时期辉煌鼎盛、金樽相撞、莺语满堂的景象,很多盛装的男女在跳着奇怪的舞蹈,像是在庆祝什么。她摇了摇头,何柳与丁希克正定定地看着她,感觉到她的异样,以为她醉了,想不到她这么不能喝酒。她也为脑中的情景感到甚为疑惑,因为,那情景并不像幻觉,倒是像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叶苇极少喝酒,偶尔有过的那么几次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觉得很奇怪。她伸出了手,又想要一杯,被丁希克拦住了,“算了,你还是少喝点,我可不想我们中途有人在车上睡觉,而且山路难走,还是别喝了。”叶苇点了点头,余下的酒便由丁希克喝光了。何柳看了看时间,“现在快八点,马上出发的话,开车到那里,再加上要走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到达那个老墓地应该十点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三个人便出发了。叶苇喝了酒后,头很晕,脑中那些奇异的景象忽隐忽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所有的片段都是极短的,像电光一样一闪而过,难以捕捉景象里的来龙去脉。半个小时后,叶苇才恢复到原来的清醒状态。这时,车子偏离了大路进入了山路与小道,开始的山路还好,虽然蜿蜒盘旋,但路还是好路。何柳是记得这些路的,因为她爷爷的坟墓就在这附近,县城早年死去的人都会在那片山上安葬。现在由于防止青山白化,距离公路近的墓地都进行了迁移,迁到了公墓,包括她爷爷的坟墓。过了两年,死去的人都进行了火化与统一安葬于公墓里,只有那片深山里的墓地因为极少有人涉足,所以仍然保留着。五年前,何柳在清明节来祭拜爷爷的时候想起了在这山里更深处的张真真的墓,于是以去山上面玩为由喊了她哥哥,顺便一起去祭拜一下。那天是中午,太阳很明媚,他们两人到达那坟地的时候,太阳却无缘无故地躲进了云里,那块墓地是那么荒凉,比何柳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荒凉,齐膝的草,青的黄的,在冬天里死去的,与在春天重生的,还有在很多年前就死去的草层层地覆盖在下面。那些颜色发黄晦暗的白纸花与冥币四处飘零,草木稀疏的地方依稀能辨得出那是条路。这种荒凉令何柳内心感到无比悲伤,她想起了女诗人狄金森的诗,“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她想,没有比这首诗更适合张真真了,如果她活着,她有感觉的话,她一定能够感受到。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因为这寂寞与荒凉而哭泣。看样子,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祭拜这些死去的人们,多么孤独的亡灵啊。何柳为张真真感到难过。她来到张真真的墓前,把一路上她与哥哥一起采来的山花系成一束,然后放在墓前,闭着眼睛默默祈祷了一番。这时她哥哥突然就叫了起来:“下雨了。”何柳也感觉脸上有凉凉的东西,山路难走,怕滑,于是两人不得不马上离开了。但转身的时候,她却感觉背后一个影子在晃,当她一回头的时候,那影子却倏地消失了,难道有……这时,前面突然蹿出什么东西,何柳猛地从回忆里拉回思绪,马上刹车,车子差点偏离了山路,那山下,可是看不见底的悬崖啊。三个人同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而那东西,跑了好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他们,原来是只兔子。“该死的兔子,差点要了我们三个人的性命。”何柳诅咒着。丁希克说:“你没事吧?要不我来开好了。”“对你的技术我不放心,怎么说我也有五年的驾龄。我们马上到了,前面路口我们就得下来走路了。”三个人下了车,把东西带好,然后开始步行。远远地看到那片白色公墓的时候,何柳默默地念着,爷爷,今天只是路过这里,不能去看你,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