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李庸在南区打更。那时北区的更夫叫麻三利。麻三利过去没有正当职业,一直在街上给人算卦。他表哥是粮库书记,后来他就被弄来打更了。南区临近热闹的街道,而北区连接郊区的田地。于是,两个人就调换了。李庸没有一句怨言。前不久,麻三利支支吾吾地告诉李庸,他在北区值班室打更时,半夜曾经听见窗外有人唱歌。“唱什么歌?”李庸惊骇地问。麻三利说,是一首解放前的老歌:“哎呀我的天呀呀,破鞋露脚尖。没人帮我补呀呀,想娶花媳妇。来了老媒娘呀呀,媒娘坏心肠。成心把我害呀呀,媳妇尿裤裆……”那歌声忽远忽近,似乎穿越了时空,一会儿飘回半个世纪以前,一会儿又飘到半个世纪以后,十分人。李庸说:“你不是会算卦吗?掐算一下不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麻三利说:“唉,我那是糊弄人的把戏。”后来,麻三利还向表哥汇报了这件事,被骂了一顿。书记说:“瞎胡闹!那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想偷粮。夜里要经常出去转一转!”有一天,麻三利上班的时候,悄悄带来了一个阴阳先生。他请那个阴阳先生给驱驱邪气。阴阳先生一走进北区值班室就说:“这房子进来了一个冤鬼。”麻三利问:“什么来头?”阴阳先生走着梅花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很负责地说:“我此时只能看出他是一个死在枪弹下的冤鬼,其它还看不出来。”他转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闭目掐算了一阵子,对麻三利说:“找到答案了。”“怎么回事?”他告诉麻三利,这里过去是一座老房子,房主是一个老太太,当年她的男人被抓去当兵,结果死在了战场上。这个女人一直守寡,守了四十年。前些年,在一个夕阳红的时辰,这个老女人终于跟一个说书的老男人走了,他们渡过甲零河,到濒县搭伴过日子去了。她嫁走后不久,这一片地皮被公家买下来,建了粮库。老房子被夷为平地,建起了粮库值班室……阴阳先生说:“这缕阴魂早就回来了,几十年郁积不散,已经顽固,无法驱走。”“那怎么办啊?”麻三利问。“你别急,我去请教我师父,明天再来。”次日,阴阳先生果然又来了。他捏了一个惟妙惟肖的面人,摆在这个值班室房顶,一只手伸出去,指着濒县的方向。从那以后,麻三利果然再没有听见有人唱歌。阴阳先生说:“冤有头债有主,我用面人给它指路,让它跨过甲零河,去濒县找那个老太太了。”“那老太太最后怎么样了?”李庸问。“我听说,她不久就疯癫了,上吊了……”麻三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