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庸突然决定去探监。尽管他家离深城监狱不远,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通过王老四的那个亲戚,他很快办完了复杂的手续。他被领到一个房子里,中间有一道半截的墙,上面是铁栏杆。铁栏杆下放着一个冷板凳。他坐下来。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外面传来整齐的跑步声。那应该是罪犯在出操。这时候是中午,李庸不知道这时候出什么操。“一二三四!”一个人在喊。“一二三四!”一群人在喊。过了很长时间,铁栏杆对面的铁门终于“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囚服的人慢腾腾地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狱警。不是王老四的那个亲戚。这个狱警长得很凶,好像天生就是一个狱警。李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囚犯。他不是那个和李庸在小旅馆住了三夜的怪人。李庸从来没见过他。他并不像李庸想的那样憔悴,脸上甚至有红润的光。他长得确实很帅气。难道这是个披着人皮的猫?难道他就是那个害死黄太和朱环的凶手?难道他就是整天在自己家地下钻来钻去的东西?囚犯在李庸对面坐下来。毫无疑问,对面也有一个冷板凳。李庸希望那个狱警一直站在周大壮身后。尽管他和周大壮隔着铁栏杆,但是,他还是害怕。没想到,那个狱警把周大壮带进来之后就出去了,而且“哐当”一声把铁门紧紧关上。房子里只剩下了李庸和周大壮两个人了。静极了。四壁洁白,这跟李庸想象的不同,李庸以为应该是脏兮兮的。李庸甚至觉得太白了,白得有些恐怖。李庸一直盯着周大壮的眼珠。他努力追忆着那个在洞口里出现过的眼睛,想对上号。他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只眼珠在洞口一闪即逝,而且当时他惊悚至极,根本没留下太深的印象。还有,那之后,他曾无数次回忆它,使它越来越模糊。一个情节,你越是经常回想越记得牢靠。而一个画面,或者一张脸,你回想一次就减损一次清晰度。另外,他看见的是局部,就像是一个蒙面人,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张完整的脸,根本无法核对。他放弃了。周大壮先开口了:“你是谁?”“我叫李庸。”“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朱环吗?”周大壮的眼睛波动了一下,没说话。“她死了。”“怎么死的?”李庸紧紧盯着他:“被人害死的。”“谁干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死她?”“因为她……无情无义。”“你能说具体点吗?”“本来,她红杏出墙,却突然和情人翻了脸,把那个人告进了大狱。”“你是说,是那个男人害死了她?”“是。”“那个人在监狱里怎么害她?”“那个人会钻洞。”周大壮突然“嗬嗬嗬”地笑起来。“我在我家发现了洞口。”李庸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大壮的神情。周大壮收敛了笑,继续听。“我还在那个洞口看见过他的一只眼睛。”说到这里,李庸毫不掩饰地反复打量周大壮的两只眼睛。周大壮没有回避。李庸这时候很想看一看他的手。可是,周大壮的手始终垂在下面,李庸一直没看到。李庸对他的手充满了恐惧。他想,那一定不是人的手。周大壮终于问:“你是她什么人?”“我是她老公。”“你是欧利?”“不,欧利死了。我是她第二个老公。”“你来看我干什么?”“你知道。”“你一定听说我和朱环的事了。”“听说了。你是被冤枉的,是吗?”“也不完全是,这事要看怎么说。”出乎李庸的预想,周大壮的眼里似乎没什么仇恨,他显得很平静。“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翻脸?”“因为一枚戒指。”李庸一惊:“你能讲讲吗?”“我有女朋友,而且要结婚了。我给她买了一枚戒指,打算在婚礼上送给她。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吗?”“我知道。”“可是,就在我结婚的前几天,又偷偷溜进了朱环家……”李庸说不上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