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一听,面上一红,垂头道:“弟子道法浅薄,恐怕万难取胜,还望师叔宽恕。”太微真人哈哈笑道:“你前生功力尚为恢复,当然不是那丫头的对手,怎么又能是你的过错,而且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你就算输得干干净净,也是理所当然,要怪就怪我好了,何况我们尚有一线生机,你也不一定会输给那丫头。先前老道只占一丝天时,心头倒有些放心不下,现在既然被那女魔头下来一打岔,我这下连地利也占了,你又多了一个机会,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说不一定呢。”罗衍愕然以对,太微真人悠悠道:“你与初修道者不同,是重返本门,转劫再修。换句话说,你只是将以前一切全数忘记而已,只要一遇机缘,就会回想起来,那原本散失在天地间的先天真炁也会如同万流归源一般,再次与你融为一体。本来依照你师父本意,是让你九年之内,重返本源,恢复你前生的法力神通。但现在你与那小丫头千年之战在即,老道不得不走走那终南捷径,重新想法子让你恢复法力。”罗衍心头大为不解,这原本需要水到溪成,不可强求的事情也能想出什么法子不成?太微真人看出他心头的疑惑,笑道:“修道人转劫重生,再世修为,本是常事,不过只因为每次转生,灵智神识与本身法力要丧失大半,需要多年苦功才能重新修炼还原,而且此间容易误入歧途,招人觊觎,魔劫尚多,所以不到万不得以,都不愿意转劫重来。只有你是为了弥补你无意中所犯下的过错,运用本身法力,修复那化为乌有的死域,仅剩一丝元灵转劫重来,历经千年,才重得人身。”罗衍心中更奇,一时间不明白师叔言中之意,又不好张口询问。太微真人伸出手来,指着四周的六根石峰道:“这几根石柱,有锁魂定魄之效,本是诛魂凶杀之物,但恰好为我之用,等下你在我两仪图中,我运用玄门无上法力,颠倒乾坤,让你重返过去诸生经历,恢复你姜鸿那一世的法力神通。虽然说此法有些取巧,不能一举功成,同时恢复你的法力神识,只能让你前生神识灵智和多半法力恢复过来,余下你还得运功四十九日,才能一身功力尽复,但也比大师兄的法子快了许多,而且也能让你与那小丫头的一战中立于不败之地。”罗衍想也不想,应声道:“一切听师叔安排。”太微真人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有如此便宜的法门,怎么还让你在昆仑苦练三年,一事无成?”罗衍忙道:“弟子从无此意。”太微真人正色道:“我这法子,说来简单,其实凶险异常,一个弄不好,你本身元灵只要一失守,你身上纵使有我玄门太清仙诀,也得重堕轮回,从蝼蚁从头开始,所以若是少了你这三年中的静修,你万难支撑过去。而且要是少了这天刑台上的六根镇元神柱与我身上的玄门至宝两仪图,也是对牛弹琴,流于空谈。”太微真人说时,掌中飞出一片金色祥光,作一大圈往四周飞射,晃眼成了一个数百亩方圆的光墙,将六根石峰团团围罩在内,再伸手朝前一指,光墙已经犹如一个巨大光筒一般,朝空中涌起,转眼飞出六根石柱之上,同时头顶飞出一朵紫花,初出时仅有拳头大小,转眼就涨大至千万倍,四周花瓣上射出金红色的奇光,当中裹着一朵紫气巍巍的花朵,高约十余丈,本冉冉朝空中飞起,一到金色光墙头顶,陡然倒悬下来,花瓣朝里,犹如一个巨大的穹顶,与光墙合为一体。罗衍见太微真人所施展的正是师姐所代师传授的本门“太乙神光”与“紫虚金花”之术,法术虽然一样,但功力却比他高上了千百倍,怪不得师姐曾经说过:术法无高下,功力有深浅。法力达到恩师与师叔这般境地,随手而为的法术,比起无数法宝,强上无数。难怪恩师也说,道为根本,法为末结,至于法宝,则更是等闲视之。罗衍回想初上山时,托万载玄龟玄洛老人之助,得到几件至宝灵药与一册天书,恩师却根本不放在心上,看也不看,就让师姐收藏起来了,而法宝也随手借了人,这才是仙人真正的胸怀气度,哪里学人间一样,为了异宝秘籍争死斗活,与那强盗又有何异?太微真人突然笑道:“我在这里鹊巢鸠占,喧宾夺主,那女煞星一定要来找我们爷俩的麻烦,不过老道就来个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看她能奈老道何?这天刑台,本是青曦宫禁地,我倒想看看,究竟有几人敢进来和老道过不去。”罗衍虽然与这师叔相认不到一日,但见这师叔左一个主意,右一个法子,灵动机变,与恩师的清净无为倒是大不相同,倒有些大感意外。他心念方起,太微真人好似有所觉察,面色故意微微一沉,笑骂道:“我费尽心力,为你做嫁裳,你这臭小子倒好,居然对你师叔腹诽起来,你那老古板师父,要真是清净无为,怎么在霜华宫后山坐了千年的冷板凳?老道怎么又吓得跑得远远的?只有无垢那精灵古怪的丫头,能够两面讨好,旁白得了许多好处。难道你这臭小子也要向无垢那丫头学不成?”罗衍知道心思被师叔看破,面色一红,恭声道:“弟子偶起妄念,还望师叔宽宥。”说罢收敛心神,静心诚意,恭谨侍立在旁,心头不再作他想。太微真人不屑道:“你这臭小子,居然把你对付你那小媳妇的那一套施展出来,装装样子就行?老道可不吃你这一套!”罗衍见东也不成,西也不是,神色倒尴尬起来。太微真人不禁摇头叹息道:“你跟了无垢那丫头三年,倒根本没有学到那丫头的一分精明,要是那丫头不自寻烦恼,起了杀心……”说到这里,突然口风一转,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有无垢那丫头出山,倒可替你挡下本门的几个大仇,你倒省了不少事端。现在你盘膝坐下,待我施为,助你恢复前生灵智神识吧。”罗衍见身前突然多了一片几丈方圆的明霞,色分二彩,一红一白,形如太极,正在空中缓缓转动,光色也不十分强烈,与四周明霞千里的金光紫焰相比,简直弱不起眼。罗衍自知身是男子,应该坐在那太阳之位,心念方起,身体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刚刚觉察,人就飞到了两仪图上的阴阳鱼的红色圆圈中坐了下来。太微真人此时也盘膝凌空虚坐,手挽一个法诀,指尖飞出一片紫气,形做如意,在胸前三尺处结成一团光焰,四周光华吞吐不定,犹如灯花一般,明灭变幻,好似随时要脱手飞去,面上也是一片端色,低声喝道:“小子,还不凝神静气,按本门心诀坐好!等下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可让心灵失守,不然不仅前功尽弃,你更是只有从头再来的份!”罗衍近年功力大进,定力更是早有根基,运用太乙心诀,澄神定虑,潜光内视,不到片刻,就沉沉进入天人合一的境地。太微真人见他今生虽然修为年浅,经历不多,开始还恐怕他功力不济,难于进入那无我无相之境,结果见他片刻就已经达到慧珠自成,一念不生的地步,显然是根基扎得十分牢固,也自心头一喜,情知此法虽然凶险,但定然成功无疑。当下伸指一弹,指尖所悬的紫气如意冉冉朝罗衍头顶飞去,虚悬在顶门三尺处,如意四周立刻倒卷下数十道游丝彩烟,将师侄的全身上下团团护住,再衣袖一拂,一片祥光朝罗衍身中涌去,只见一个三寸高下,与罗衍一般容貌的小人顿时从命门中往上升起,被一股祥霞之气冉冉托住,飞至太极图左边白光圆眼之上,跌坐其上,神光内蕴,宝相庄严。太微真人知道罗衍元灵出窍,痛痒与肉身法体再不相干,只要将他过去多生经历,在两仪图内逆转现出,让他上溯本元,恢复前生种种,等他元灵再次复体时,就算大功告成。此术看似简单,但逆转乾坤,倒推天数,本受造物者之嫉,此中过程中,必然招来无形天魔,现出种种幻象,只要杂念一生,魔头乘虚而入,元神一受动摇,心念动处,人就遭劫,其中更无半点圈转的余地。罗衍只觉心头一动,天地蓦生变化,一副副熟悉的画面在他心田闪过,就在念头还未转过之际,就见人已经回到了四年前那城破之夜,他正带昭华公主从建业城中杀出,眼见城门在望,不由得心头一喜,突然之间,只见一支血红的钢箭铁翎从对面漆黑的夜空中飞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手中铁枪电射而出,就在那间不容发之间,迎上那根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