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望着滚滚长江从脚下流过,心头感叹万千,四年前的战火硝烟早成了过眼云烟,除了山脚下香火鼎盛的忠烈祠向世人昭示着过去的曾经发生的历史外,其他的一切早恢复了原来一片安静祥和的模样。远方连绵不绝的房舍楼阁,名胜古刹,掩映着这座千古名城的是非成败,道不完的千古风流。此时虽然没有“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发衰”的无奈,但家国早亡,物是人非的感觉依然缭绕在他心头,按照常理,道心精微达到他这样地步,应该再不应该生出这些人间应有的感悟,但他自从青曦宫一会后,心境再有精进,明悟修道之人并不是从根本上舍弃这因人而生的七情六欲,而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来看待这些情思。得情而忘情,才是真正的修道人所为。他信步从林间朝山脚下的忠烈祠走去,见此时虽然已近黄昏,但前方广场上依然有不少香客未走,心头也越发对那昔年的深仇大敌历绝尘生出敬佩之意,此君的确是不世雄才,短短不到四年时光,整个吴国上下归心,百姓安居乐业,更少了战乱的困扰,情形倒远比吴国当政强了许多。对老百姓而言,能给他们带来安定幸福的当政者才是好的国君。衣襟飘忽之声从身边响起,几道人影从林中一掠而过,朝侧面密林中奔去,罗衍就在一瞥间,望见当头是一位青衣老人,容貌望去倒有几分熟悉。罗衍突然想起这位老人就是他四年前带昭华公主奔逃时,在酒楼所遇之人,此老与断金堂定有什么过节,还累他与断金堂大打出手,惹来许多麻烦。只是此地现在更是断金堂的势力范围,此老跑到这里干什么?难道又是为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罗衍心头一转,也跟了过去,转过树林,见前方现出一座石台,台上早站着十余名精壮汉子,一见青衣老人来到,纷纷举手为礼为礼,那青衣老人也不客套,径直问道:“你们有什么消息?”“回大师伯,七妹与五师弟留下信息,已经尾随那奸贼车队北上,准备途中下手。”一位三十左右的汉子答道。“他们走了几日?”青衣老人面上露出焦急神色,连忙问道。“已经走了七天!”那汉子忍了一忍,道。“胡闹!”青衣老人重重骂了一声。“大师伯倒不必过于担心,随同前去的还有栖霞寺和黄山派的五位师叔,就算事情不成,但自保也是有余。”另外一位黄面汉子开口道。罗衍此时立身数十丈外,倒将众人言语尽数收于耳中,清灵无为的心田自然浮现出一男一女的影子,正是他几年前在酒楼所遇的随同在老人身边的那两人,眨眼间,他自然明白过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台上十三人的姓名来历也全部一清二楚。此番心头明悟,在佛门则称之为“他心通”,在玄门则名之“念动神知”,此乃道法修为精进到一定地步,自然而生的法力神通,这也就是仙凡之别的主要区别之一。比起他在长春仙宫所见的运用法宝镜光追现个人来历,却又高上一筹。修为越高,所知越为详细,要是太乙金仙中人,则连十二万六千年一次的元会运世都可尽知。罗衍见台上青衣老人彭谦面上愁容更盛,当下朗声道:“彭当家无需担心,令嫒此行虽有虚惊,但由我前去,自然能劝令嫒回转。”话音一出,石台上众人一起扭头朝他望来,彭谦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更远远朝他盯了过来,陡然认出他的来历,面上一下露出大喜之色。罗衍举步朝台中走去,几步之间就已走到台上,台上诸人只有彭谦功力深厚,看出一丝门道,心头只觉这名声响彻天下的少年高手起落之间,犹如闲庭信步,几十丈距离,转眼就到,身形步伐,浑然天成,根本不让人有丝毫突兀之感,所展现的功力,比他三年前酒楼所见锋芒毕露又高上了许多。彭谦此时想起江湖上的种种传言,心头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罗衍早知他心中所想,对他笑道:“彭当家,此时事不疑迟,最好取一信物与在下,好做凭证,交与令嫒,倒时我自然有法子让令嫒回转,不然要是稍迟,恐怕就凭在下的功力,也难于保证及时赶到。”彭谦心念千转,当下从身上取下一玉佩,递了过去,道:“那一切都有劳罗兄弟了。”罗衍也不多说,借过玉佩,对他略一抱拳为礼,起身就走,两个晃身,就消失在林中不见,此时旁立众人才觉得有异。石台距离林中至少有四五十丈之遥,这来历奇特,相貌清奇的少年仅两个晃身,就横空跨过,消失不见,要知道江湖上高手要是能越过十丈距离者,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宗师级人物,天下间能有这样本事的,不超过十指之数,而这少年居然一个跨步,就达到十七八丈之外,难道他是天上神仙不成?当然,其实众人心中所想,与事实所差不远,要不是罗衍为了怕惊世骇俗,没有显示法力神通,仅是以原来的先天高手面貌出现,不然这些人非将眼珠掉出来不可。不过光是如此,已经让场中十多人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嘴巴。其中一人脑筋转了过来,对彭谦问道:“大师伯,难道他就是罗衍罗少侠?”人的名,树的影,四年前罗衍护送昭华公主从千军万马中杀出,转战千里,一路连遇劲敌,犹如彗星一般崛起,成为继“武君棋圣”后最杰出的武学天才,而后来不知所踪,虽说知情者不多,但台上众人,却都算是半个知情人,又见他显露一手绝世轻功,这才明白罗衍为何能成为师长口中的不世奇才。此时彭谦也心头大定,知道此人出手,绝对能保女儿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