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悄悄瞟了瞟桂芳园从上到下招呼游人的掌事伙计们脸上那压抑不住心头沉重之闷色忿忿不平勉强拉扯出来的笑脸,引章下意识的别过脸去,脸上有些发热,神色间有些愧疚不自在。人家huā了那么大心血、成本,她只不过认识了李青鸾和万huā匠,也难怪人家忿忿,望向骆家huā局责向的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把把利剑。八月十三,是评选扬州第一huā局的正日子,这一日,普通游人让步,知府大人在扬州名人士子、名流乡绅及各大商会代表、各家huā局代表下浩浩荡荡来到当地,一家一家走访游玩,指点风月,兴致颇高。周先和引章以骆家huā局代表的身份也随行在后。一路行下来,引章冷眼旁观,知府跟桂芳园交情不浅,还很亲切的微笑着拍了拍其大掌柜的肩头,在桂芳园逗留的时间也最长。而对半路杀出来的骆家huā局,大家表情各异。桂芳园的老对头、那些为桂芳园一直打压着一头的huā局大抬大捧骆家huā局,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对周先是无比的亲切热络,周先又不傻,岂能忘形飘飘?反而一味谦和退步。名人士子们立场单纯,牵涉不到什么利益,喜新鲜的赞骆家,护守旧的顶桂芳园,一半一半。商人们呢,一方面当然不能得罪龙头老大,但一个个望着热带兰和十样锦的眼睛灼灼发亮,或沉思或掐算,打的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游玩之后,大家上船,挤挤挨挨坐了一堂,评选正式开始。评审官是知府老爷,按投票制进行评选。名人士子代表三人、商会代表三人每人一票,所有参赛的huā局每家一票最后谁得的票数多谁获胜,将得到那副价值八千两的十二扇huā月屏风。过程很紧张,气氛很热烈,但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因为大家都心中有数如果一切正常不出什么乌龙,冠军定是在桂芳园和骆家huā局之间产生!引章和周先坐在一处,神情自若,低声交谈,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桂芳园的李大掌柜则满心忐忑,不安的扫视了他们好几眼,某此正好跟引章视线对上,引章一怔,随即微微领首微笑示意李大掌柜脸上抽了抽,别扭的别过脸去。唱票时气氛之热烈达到了最**,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其中念到最多的是桂芳园和骆家huā局,你一票我一票、你来我往、你追我赶饶是引章心有成竹也被那氛围所感染而连带着心突突直跳,李大掌柜下意识往这边一瞟,竟意外的发现周先不知何时不见了!待唱票官手里最后一张票尘埃落地时,大家禁不住都愣住了,激烈嘈杂的现场顿时静得一根针落地也听得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唱票官,唱票官则望着扬州知府,张着双手不知该该怎么放,不知所措。桂芳园和骆家huā局的票数是一模一样。“还少一票,还少一票!”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听起来又颤抖又激动又幸灾乐祸,当然,是带着看戏的情绪。大家一愣,一数,果不其然,还少一票!“轰!”的一下,现场顿时炸开了锅。李大掌柜脸色反而出奇的平静,置若罔闻,静静闲坐。引章也是一脸平静,眨了眨眼关注着事态发展。“还有谁没有投票?快快呈上来吧!如果没有,那么只好重新投票了。”唱票官目光徐徐扫过,缓缓而言。其实他已经做好下令重新投票的准备了。没有谁那样傻,会站出来当众投票,无论投给谁都将得罪另一方,而投给桂芳园、骆家huā局之外的huā局,则对结果毫无影响,到头也得重来一次。引章突然扭头微微点头使个眼色,周先从门外进来拂了拂衣襟,扬声道:“对不住,是在下还没投票,方才临时有事离席还请见谅!”说着从容上前,微低着头双手呈上那请帖般合着的鲜红烫金选票。底下一片抽气声,李大掌柜的脸瞬间雪白,几欲瘫倒。没有人知道桂芳园有多看重这个头衔,没有!唱票官望了扬州知府一眼,笑着接过选票,迅速一瞟,没错,是刚才发当的选票,排除了周先捣鬼的可能。唱票官神态从容轻轻打开选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迅速在舌尖打了个弯,猝不及防使他差点呛到。他的眼猛然睁大,呆了呆,直到被下面嘈杂声轰得回过神,才忙忙开口唱道:“桂芳园,一票!”又是一次峰回路转,众人皆有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唱票官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嘈杂的现场又一次鸦雀无声!大家的眼睛睁得比他方才还要大,包括李大掌柜。而且,很多人都怀疑,唱票是不是眼huā了,念错了!“桂芳园,一票!”仿佛看穿了众人心思一般,又重复念了一遍,声音无比的坚定清晰,仿佛在告诉大家:我没有念错!手里还配合的将选票反手拿着,面向下边。“怎么回丰!”“怎么会这样!”“真的假的?”“奇怪,太奇怪子!”“……………”“静一静,静一静!”唱票官挥舞着双臂肃静人群,清清嗓子大声唱道:“现在,请知府大人宣布扬州第一huā局得主,并颁发奖品和金匾!”扬州知府舒心笑着,步履从容站了起来,大声宣布得主,当即请李大掌柜上台,亲自把金光闪闪的黑框红底大匾额交到他的手里,几名随从亦抬上了那照耀精美的大屏风,在台上一字摆开,在众人的羡慕、祝贺声中,李大掌柜满脸是笑,望着周先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和感激。李大掌柜自然要发表几句感言,他是场面上惯混的人,拿得起放得下,如果不是因为桂芳园连续三年入不敷出,急需一块金牌迅速打响名声、占领市场,他的得失心也不会这样重,既然人家成全,沽名钓誉也好、奉承巴结也好、另有用意也罢,成全就是成全!官府的金字招牌都让给他了,他不能不承这个情!李大掌柜十分真挚的表示了自己的名不副实,对骆家huā局的善意相让表示感激,从容下台,亲亲热热携着周先的手,非要请他上台好好谢他不可。周先甚是尴尬,慌得手忙脚乱脸都红了,连连推辞不已,这么大的场面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可气引章是以他手下得脸大伙计亮相,这时自然视而不见,任由他自个撑场子。李大掌柜哪里肯,越说越诚恳真挚,非要他上去不可。而且据他冷眼旁观,周先的神情态度根本就是不谙世事,不懂圆滑,与他本来认为另有目的、老奸巨猾的形象根本不同,他对他越有好感!周围人为周先的谦让和李大掌柜的真诚感染,纷纷起哄,硬是推着周先上去了。李大掌柜抚掌呵呵大笑,连说“周兄真性子,妙人也!”弄得周先哭笑不得,站在那儿手怎么放都不是,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却都透着善意。扬州知府和唱票官等一众人也看的饶有兴致,笑眯眯的由着大伙儿起哄。李大掌柜扶着周先站好,整整衣襟,面容一肃,正正式式向周先施了一礼,仰起脸诚恳道:“周兄,这块金匾原该骆家huā局所得,周兄相让,实在叫在下汗颜,愧不敢当!”李大掌柜此言一出,底下再次鸦雀无声。他这话正是许多人的心里话,大家都没料到他会亲口说出来,弄得那些原本在心里冷笑、嘲笑、鄙视他的人也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该作如何想,更多的人情不自禁对他暗暗钦佩。周先急忙回礼,内心紧张气息不稳有些结结巴巴笑道:“呵呵,李大掌柜,您太、谦虚了!骆家huā局不过是得到了几种异种huā卉撑撑场面,再投机取巧动了点小心思借以吸引人眼球罢了,哪能跟桂芳园百huā齐放相比呢?您那才是真正是本事!呵呵,骆家huā局还差得远呢!您拿这块牌子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众望所归,您这样呵呵,倒叫在下无地自容了!”底下的引章嘴角直抽,心中暗骂,好你个周先,场面话而已嘛,你至于这样损自个吗!“哎,周兄您才是太谦虚,不是有心人,哪能那么容易寻得到奇huā异卉,您的心思更是巧夺天工、别出心裁,今后还望指教哩!”李大掌柜听他那么说等于堵了旁人的嘴,心中更喜,立刻回敬一定高帽。“不敢不敢!”“承让承让!”“你们两位都太客气了,好一段佳话,好极!”扬州知府抚掌大笑起身,来至他们中间,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捻须微笑道:“不想一场斗huā大会既热闹又落得如此美满之结果,好,好!真叫人痛快!你们两家都不要谦虚,都是好样的!”“扬州百姓谦和恭让,品端德正,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都是大人德行皆备,感化有方啊,诸位说是不是啊!”唱票官面向下面众人,**澎湃,无限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