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点头一笑,忙追上胤zhen慢慢下楼,引章突然扬声唤了声“四爷!”胤穗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着手,挺着的身姿纹丝不动。“多谢四爷,四爷放心,骆家商号永远都不会变,永远,我敢保证!”胤zhēn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慢慢下楼去了。望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引章却下意识松了口气,心里明朗舒畅极了!这下子,骆家商号更不必担心卷入什么朝廷党争了。胤zhēn肯定派人查过骆家商号和他们一家子的底,自然不会不知她的行商原则和宗旨。如今她已经嫁给胤táng,如果骆家商号就此划归胤táng的势力范围,胤zhēn无论如何会有几分忌讳,但她的话已经很明白,骆家商号不会变,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将来也如此!“今天的事,一句也不许跟九爷提起,你们俩听见了吗?”引章的声音突然变得久违的冷峻。阿青、阿碧俱是一怔,忙躬身凝神应了声“是!”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谓。其实这些话她们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更不懂引章为何神色这么凝重。过了三月中旬,引章开始一天一天在心里数着日子过,胤táng终于快要回来了!她嘴里虽不说有多想多想他,但行动言语中带出的百无聊赖的神情和没精打采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甚至连哄儿子时都时常念叨什么“再不听话阿玛回来不喜欢你!”、什么“阿玛就要回来了,你还记得阿玛不?”诸如此类,三句话不离阿玛。越等引章的耐心越不够用,她终于有几分体会到安寄翠这些年的心了。胤táng也是的,说两个月回来就非得两个月吗?干嘛不能像从前那样把活计扔给胤sì自己快马加鞭偷偷开溜?难道是因为从前是追求自己而现在已经追到手了的分别?引章想着不禁有些气闷。“主子,算起来今儿又该收到九爷来信了呢!”三月二十四这天,她又在发呆,鱼儿斟了杯茶递给她笑着道。胤táng来信很准时,间隔从未出过差池。引章抬眼望了望她,看到她黑盈盈双眸中盛满关切和不必言喻的劝慰顿时心头一暖,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问:“衍儿呢?睡醒了吗?”鱼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含笑道:“主子忘了吗,宫嬷嬷今儿抱了小主子进宫陪宜娘娘去了!”宜妃极是喜欢小孙儿,十天半月总要叫人抱进去让她逗逗。引章一怔,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记性也不好了啊,昨晚宫嬷嬷是跟我说起过!”“主子不是记性不好!“鱼儿抿嘴笑了笑,却没说那下半截话。她不说,引章自然也明白:不是记性不好,而是心里有事。引章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鱼儿不点透说明,她乐得装糊涂,不过眼神却不自觉的又往外边瞟了一眼,鱼儿见了,一笑掩口。下午申时末,宫嬷嬷抱着小阿哥回来了,孩子想是在宫里玩得累了,在马车里已经睡着,宫嬷嬷抱着他见过了引章,便小心翼翼抱着回房放在摇车里睡下。宜妃确是很疼孩子,事事想得周到,这时回来气温还未降低,孩子在路上也不会受凉。可是送信的人却还没来。引章突然有点心神不宁起来,胤táng向来守时,前几次也从未有过这等失误。引章抬头望了望天,阳光还很明亮,也许,是天气太热了,赶路的人也需要多休息一会子吧?引章这么想着,鱼儿却已说了出来:“主子,想是天热了,热天赶路,总要多歇一会的!”鱼儿话音一落,鸢萝、阿青等也纷纷出声附和。引章听了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大概是的!”不料一时一刻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幕春的凉风阵阵拂过,吹在脸上凉浸浸的,可是送信的人依旧还没有来。鱼儿早已悄悄派人到门口守着,让一有消息立刻来报,却是鸦雀无声,动静全无。天已经全黑了,小阿哥也醒了,挥舞着藕节似的粉嫩双手依依呀呀在额娘怀里玩耍,屋子里已点了灯,一片通明。在这一片通明的富贵锦绣中,触目皆是明媚鲜艳,高雅奢贵,引章心里却觉得一片落寞。没有他陪着,再好的东西也是冷冰冰的陪衬。她抬起眼望着院中沉沉夜色,也许明天,送信的该赶到了吧?这一夜凉风习习,不冷不热,正宜赶路!谁知一连三天过去了,胤táng的信还是没回来,引章心里更乱了,鱼儿等都说是不是九爷太忙了?要不要主子写封信去问问?引章摇了摇头,笑道:“再等等吧,说不定这两日他就要回来了,所以这信也没必要写了!”鱼儿等听了都笑说定是这样,红叶凌霄等也松了口气。她们姐妹跟着胤táng很久了,潜意识里更关心他的安危,生怕在外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到了四月三日,引章。。早起来,正抱着儿子玩,阿青气喘吁吁跑进来兴高采烈笑道“主子,主子!秦四回来了,这是九爷的信!”说着双手将信呈了上去。心烦意乱了这些日子,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松,随即又有些失望。引章忙把怀中儿子交给宫嬷嬷,接过信掂了掂,却没有阿青那么高兴,问道:“秦四人呢?”“在外头候着呢,主子若没什么话让他磕个头先下去吧?”阿青回道。“他见过福晋了吗?”秦四回来,虽然主要目的是给她带信,但九福晋到底是一府主妇,他应该先第一个见过她报平安。胤táng虽然没跟她提过跟九福晋之间的相处关系,但引章又岂会感觉不到?这种面子上的均衡,她其实很乐意维持。“应该见过了。”“让他到九爷书房候着,我一会就过去,有些话要问他。”“主子?九爷不是要回来了吗?”引章无声一叹,苦笑道:“若是回来就好了,这信不必看也猜得到,九爷恐怕短时间是回不来了!”不然,两个月都过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写信呢,人回来不就够了!阿青一呆,道:“那,九爷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引章将信拆开匆匆浏览,道:“皇上让他和八爷顺便把新乡、开封几个地方的黄河河堤顺便查看查看、修理修理而已!”这可不是麻烦事,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好回京呢!可这是他家老头子的旨意,她能说什么?能公然抱怨吗!难怪胤táng的信迟了这么些日子才到,想必写信之前他做过一番挣扎和努力寻求解脱了,可惜未能如愿,这封信只好依旧发出……引章嘴角不觉牵扯出一缕微笑,她就知道,胤táng又不是四阿哥那样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之人,他只怕比她盼着他回来的心更加盼的急切呢!可急有什么用,老爷子一句话还不照样把他吃得死死的!引章匆匆换了衣裳,稍微收拾一下,便带着红叶、凌霄前往胤táng的书房去见秦四。秦四是男仆,自不能入琴瑟居见她,但在胤táng的书房就没什么关系,而且她还带着红叶和凌霄,阖府都知这两人绝不会背叛胤táng的。九贝勒府人多口杂,引章一向来都很谨慎,绝不让人钻半点空子。她的宗旨一直是既要过得随性自在,也不能让人暗算了。胤táng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接下这差事,为此他还好好发了一通牢骚。胤sì没理会他,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这个九弟自打跟引章成亲之后,跟从前早已大不一样了,整天只愿意围着新媳妇转,如今有了儿子更不得了!要是从前,胤táng再不满,也不会大发牢骚的。不过发牢骚也没用,胤táng仍然只好怏怏留下。秦四犹自喋喋不休在诉说着九爷的相思之苦,引章有些听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趁着他歇口气的时候打断了他,忙问道:“这回什么巡查河工的事,得多久才能完结?九爷他什么时候回来?”秦四怔了怔,陪笑道:“这个奴才也不知,看样子,看样子好像一好像不会太快应该也不会太慢吧!”“说了也等于没说!”引章恼火起来,瞪着他道:“你天天跟在你们爷身边不会看的吗?黄河水况如何?堤岸牢固不牢固?需要修补的地方多不多?人手够不够?修补堤岸的各种材料是否齐全?”秦四望着她呆了半响,赶紧跪下道:“侧福晋息怒!奴才只管伺候爷衣食起居,河工的事奴才也不懂,不过,那边天阴沉沉的,连着好些日子没见着太阳了,奴才回来时正下着雨呢!恐怕”引章听罢心中不觉一惊,这时候她已经无暇去相思思念了,只觉深深的不安与担忧。水患无情,黄河又是出了名的水患不绝之河,河堤要修,又赶上天气不好,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疑神疑鬼,心跳不知不觉加速突突的剧跳起来,手心里也一阵一阵发凉。“我就不给他回信了,你今明两天好好休息休息,后儿一早赶紧赶回去吧!你在他身边惯了,他的喜好习惯没人比你更了解,一时不在他也多有不便!”引章调整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调显得平缓,换了口气继续道:“我叫人收拾些衣裳和日常用的东西,你给他带过去。告诉他,我和小阿哥都好,府上也没什么事,让他不必记挂,小心办差,早日回来!”引章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你告诉他,多多保重。下去吧!好好伺候爷,少不了你的好处!”“是,侧福晋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爷!”秦四磕了个头,躬身往后退了出去。引章有些发怔,她其实很想说:“告诉他,水火无情,可千万别逞强啊,切记时时小心步步在意,见着危险躲远一点啊!”她怕说出来万一传到康熙耳朵里会叫他不痛快好不容易忍住了。转念一想,胤táng又不是四阿哥,才不会发扬孺子牛的精神呢。她不说他也必定小心的,这才好受了些。第二天晚上,引章便让红叶姐妹将替胤táng打点好的东西整理打点好了放在外屋,只等着凌晨装车好让秦四启程。收拾的东西颇多,除了当季内外衣帽鞋袜,还有上好的雨衣、雨披、雨靴,晚间雨中专用的琉璃明瓦灯笼、各种常用药丸药膏药水等,还有两支小阿哥满月时康熙御赐的上等老山参和两斤血燕窝。引章本来只备了一份,突然想到胤馔也跟胤táng一处,忽略了他也不好,于是又多备了一份。鱼儿等见了还笑着说主子也是的,八爷的东西您怎好准备呢?没准八福晋早备好了呢!倒不如先叫个人到八爷府问一问,省得白准备了,而且没准到时候九爷不痛快。引章明白她们的意思,她可是胤táng的侧福晋,给别的男人准备这些东西怎么合适?胤táng见着贾图不阴不阳,说起小泉哥哥也是阴阳怪气,就算胤sì是他的八哥,他也绝不会乐意她替他着想!不料引章听了却笑着道:“就这么着吧!放心,九爷不会怪我的!”胤sì跟八福晋的关系十分奇怪,比胤táng跟九福晋的关系还要奇怪,但他们也像胤táng跟九福晋一样,在人前那叫一个相敬如宾、金童玉女,配合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那从未到达眼底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空虚,怎么看怎么冰冷,还有那种毫厘之间泾渭分明的疏离感,就像是两根平行线,靠得再近也有不可忽视的距离并且永远也不会相交!引章甚至有些不解:怎么会有人夸赞八爷和福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呢?引章本能的相信,胤sì胤táng在外办差虽然也会给八福晋来信,可引章本能的觉得这跟她和胤táng之间的通信完全不一样,八福晋绝不会如她盼着胤táng一般的盼着胤sì,而胤sì提起笔来写着“福晋”的时候,也不会如胤táng落笔时那般脉脉含情。如是这样,八福晋怎么会管胤sì在外边穿不穿得暖、吃不吃得好呢?除非胤sì信中对她有所要求和吩咐,可胤sì又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告诉秦四,也不必说有一份是给八爷准备的,让他统统交给九爷,九爷见了自然明白,快去吧!”引章想了想,觉得还是谨慎点好。红叶听了便忙去嘱咐,秦四一一记下,又问了可有别的事要交代,见无事便下去休息,第二天天刚刚亮便乘着清晨天气凉爽带着两名小仆跟班匆匆离去了。秦四走后,引章满心里总念着黄河水患,时时替胤táng担忧。古代对黄河最是没有法子了,清朝几乎年年都有黄河灾情,而且还不止一处,黄河决堤的事也常发生,引章只要一想到呆在黄河边的胤táng心头总是悬悬。她派鱼儿暗中给丁凡递话,命他利用手头的关系网多多打探河南一带状况,随时往七口井胡同那处宅院禀报。又一个月过去了,所幸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消息传来,可是胤táng依然没有回来,来信只说一切安好,还有些让人心跳心痒的私房话,就是没有归期的确切消息。使得引章有理由判断,只怕黄河的情况不是太好。这一个月引章无心出府,心如煎熬在府上带着儿子坐等,无聊得心里发闷,脚底都要长出草来!她不是一个太有耐性的人,过了四月三十,进入五月,引章暗自决定悄悄出京去找胤táng。除了足够的银票和一些治疗瘟疫、腹泻、发烧头疼、受风寒、中暑的御用药丸,她只简单的带了些随身衣裳。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府,但也不是什么难事。鱼儿红叶等都是她的人,而且也都关心胤táng,深深的懂得有她在胤táng身边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都很积极配合她。引章出府的办法很简单,也很没有技术含量和创意:诈病。她执意要出城到香山别院休养,九福晋做不了她的主没有意见,秦管家胤táng吩咐了要听她的话也没有意见,至于宫嬷嬷,由于在教导带养小阿哥上跟她观念不同而又不太好意思同她争执理论,听她这么说正是巴不得,还明里暗里的暗示:这样最好,不然万一传染给小阿哥就麻烦了!所以,她应该多在外边住一段时间!引章见她也赞同更加放心,宫嬷嬷是宜妃身边很得宠信的老人,宜妃对她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她都说好了,自然有法子让宜妃也没意见,宜妃没意见,别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引章也不含糊,第二天一早便病怏怏的上了马车,带着阿青、鱼儿带着几名仆从一起出城而去。出了城她连别院都没去,直接在路上换乘丁凡备好的马车,与阿青二人一袭男装直奔河南,鱼儿则乘坐原来的马车前往别院,以防万一有什么变故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