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不禁暗暗冷笑,眼角冷冷的睨向她。听听!她说得多么好听,外人听了这话,还以为她对他有多么情深意重呢!实际上,她爱的只有她自己,她把他当做什么了?当做她手中的一件玩偶,哪怕她不喜欢,放置在高高的阁楼中蒙蛛网灰尘,也绝不叫别人拿走!其实这也无所谓,他过惯了恬淡的日子,就这么凑合着也能过,但她实在太不给他面子。经此一闹,明日八贝勒惧妻之名势必传遍京中,他胤禩还要不要见人!“你们伉俪情深,倒也难得!”康熙面无表情缓缓开口,摆摆手道:“起来吧!这是你们的家事,朕老了,也管不了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他刚刚才处罚了安郡王府上,连已经去世的安亲王都受到了牵连被追贬爵位,牌位撤出太庙,在这个当口,他实在不愿意对与安郡王府渊源极深的八福晋做出什么责罚,即便这个责罚合情合理,落在外人眼中,仍会说他是借机打击,甚至还会说他冷酷无情,大行株连,连自己的儿媳妇也不放过!可是,看着儿子胤禩这么一声儿不反对,一副无所谓认同的没出息样,他又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康熙冷冷瞅着胤禩,胤禩越是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康熙心头的火气越大。他强势了一辈子,谁不匍匐在他脚下俯首听命,后宫嫔妃谁不对他喜笑相迎,柔婉顺意。谁知自己的儿媳妇当着面就敢如此做派!可见,平日在他看不到的八爷府中,还不知嚣张跋扈成什么样呢!而如果没有纵容她的胤禩,她怎会如此?说来说去,总归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康熙心头怒火越积越盛。凌冽的目光恨铁不成钢的扫过胤禩面上。哪还有什么兴趣听歌舞。径自起驾。携了密妃而去,丢下一殿的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众人不敢这么离去,只好勉强打起精神熬着,这种索然无趣又非要硬撑下去的滋味实在难受的紧,无数人忍不住在心头暗骂八福晋。直到三更将尽,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才摇摇摆摆过来传旨,说让大家都散了吧!众人这才精神一振。打着呵欠,揉着太阳穴,捶捏着肩头。半眯着眼,在各自奴仆的扶持下摇摇晃晃、恍恍惚惚,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去。别人都各回各家,与胤禩交好的胤禟等却没回去。陪了胤禩一起回八爷府,陪着他宽慰了好一阵,眼看无事,才各自散去。次日上朝,大家都去的特别早,连胤禟、胤俄这种平日里丢三落四满不在乎总是掐着点的也一早便起床认真穿戴修饰,弄得整整齐齐、妥妥当当,然后急急赶往宫门外候着。因为谁也不想让心情不好的老爷子抓到小辫子。老爷子昨晚虽没当场发作,但心情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他就不会一言不发拉着密妃去了,大半夜才叫人来宣旨散场,摆明了就是“我不舒服,你们所有人都别想舒服!”上朝时亦一切平静,下朝之后,胤禟等陪着胤禩一道进宫请罪,康熙连听都懒得听,直接摆手打断,然后说河南的差事胤禩和胤禟办的很好,很该赏点什么,当即点了两名宫女赏赐给胤禩,让他领回家去。胤禩一脸平静的接受了,急得胤禟在一旁心慌意乱干瞪眼,后悔死跟着胤禩一块进来了!若是康熙依葫芦画瓢,照样也给他赏赐两名宫女,引章非跟他恼不可。所幸,康熙只深深瞟了他一眼,然后鼻孔里哼了一下,说:“你治府不严,功过相抵,朕没什么赏给你的!”胤禟一听感动的一塌糊涂,头一回觉得没有赏赐才是最好的赏赐,忙跪下诚心诚意的磕了个头,道:“儿臣不敢奢望,谢皇阿玛不罪之恩!”康熙轻轻一句话,已经将引章私自出京一事完全带过,他当然感激不尽。但由此亦可见,他是铁了心要整治八福晋,给胤禩一赏就是俩!出宫后,胤禟胤俄等免不了恭喜胤禩,然后争相陪着他一起回府去。其实大家的目的基本一致,就是想跟着去瞧瞧头天晚上在乾清宫家宴中闹得那么离谱、那么强硬的八福晋得知此事后会有何反应。没准康熙也派了人盯着,等着瞧这事的发展呢!胤禩淡淡一笑,也无所谓,横竖,关于这件事他早已经看淡了,该来的免不了,既然他们要去那便去吧!他素来温婉恬淡,他母亲出身低微,其实他从来便没奢求过什么,只想平平安安、富富贵贵的过一生,只是可惜,他的容貌堪称完美,加上少时饱读诗书,简直就是内外双修,气质儒雅,极有父亲的贵气端凝,又有母亲的温文典雅,他学识又好,待人又和气,是以他的人缘一直很好,为了这个,已引起康熙不少的不痛快了,总觉得他别有居心,他见了,只有更加觉得淡然无味,越发没了什么别样心思。这次八福晋这么一闹,其实也好,至少,让他的名声也臭一些吧!事情不出意料又大出众人意料,八福晋派家奴守着二门不许那两名宫女进内,还扬言要赶出八爷府。此事关系天家颜面,胤禩不由也真动了气,与她大吵了起来,胤禟、胤俄等见了忙忙相劝,这一劝全都被八福晋拉扯进来,夹枪带棒讥讽了一顿,弄得诸人也好没趣。这还不算,不知怎的,安郡王府那边竟也来了人,口口声声陪着笑求胤禩原谅八福晋,又恨铁不成钢怪怨八福晋太不省事。八福晋一听更气,哭闹不休,说了许多大家都明白但都不便说、不好说的话,吓得胤禩及安郡王府诸人等脸都白了,八爷府中闹得人仰马翻!“这会还不知怎么样了呢。那两名宫女早唬得成了个泪人,八哥不得已,只好暂时安置在外院住着,八哥脸上也被八嫂抓伤了,还不知明儿见了皇阿玛会怎么样!”胤禟末了苦笑。引章听了觉得既滑稽又哭笑不得。叹道:“你这个表妹。占有欲也太强了。”属于她的东西。哪怕她不要,也绝不许旁人染指。那日她突然上门撂下的那些话顿时浮现在引章耳畔。胤禟心念一动,瞅了她一眼,道:“旁人都说她和八哥是金童玉女,相敬如宾,但爷早觉得他们俩之间奇奇怪怪的,却又不知怪在何处,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难为八哥了。平日里还一副若无其事!”引章心想,难道你还指望八爷这样的人跟她拌嘴或者打架不成?他又不是十爷!她嘴里却不由得微笑道:“也不见得难为啊,你和九福晋平日里不也这样吗!”胤禟脸色一变。睁了眼瞪着她,引章顿时大悔,这件事的底细他说过只告诉过她一个人,她这样戏笑他。实在不应该!引章不由得涨红了脸,尴尬的笑了笑,蹭上前去,讨好的挽着胤禟的胳膊靠上他身畔,低声下气笑道:“胤禟,九爷,爷——,那个,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咱们早点歇着吧,好不好?”胤禟心里确有不快,加上这一天因胤禩的事联想到自己,早已又倦又烦,听她这么取笑一股火气直往脑门冲,见她这样低声下气不由又心软,少不得忍着气无声一叹,轻轻握上她的手,点点头没精打采轻轻嗯了一声,遂一同起身,往卧室去了。此事果然没这么轻易收场,康熙当天晚上便知晓了当日八爷府发生的一切,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阴沉的可怕。但他仍不做声,由着他们闹,而且还在背后添了一把火,让八福晋挑个吉日带着新入府的妾室进宫给惠妃和良妃奉茶。这二妃一是胤禩的养母,一是他的生母,新人入府原该进宫敬茶,但也可去可不去,本不需康熙提醒,但康熙偏偏就提点了。他一提,这可去可不去的事也就变得非去不可!他自持身份,不便跟小辈妇孺计较,但并不表示他会轻易饶了她去。不然,为君为父,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八福晋自小要强,也从未受过这等委屈,性子上来了,也不是个肯服软的。她不敢跟康熙去闹,在八爷府上却能闹上一闹,与胤禩打擂台,弄得是府中上下人心惶惶,几乎将全城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件事,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仍没个结果。胤禩已经被康熙借口指桑骂槐的骂了好几回了!胤禩也自委屈,他是两头不讨好,两头走不通。老爷子那头他理所当然不能怎么能;八福晋呢?他就能拿她怎么样了吗?她根本就是无牵无挂,无所顾忌,他又不能将她抽一顿鞭子或者饿上几天,且别说他做不出来,即使他做得出来,他相信她也是不会屈服的!胤禩焦头烂额,京城中各阿哥、王公贵戚、朝中大员甚至各家各府的后院,无不摇头叹息,对他充满了同情。这些事引章却没多大兴趣,因为安寄翠带着青鸾,已经来到京城了。引章将她们安置在七口井胡同的宅子中,自己也带着弘衍、鱼儿搬了过去陪着。引章见了久别的母亲,还有久别的青鸾、宝珠、藿香等人,早已开心的不得了,天天陪着母亲。冯茹因对京城心有阴影,这一次没有来,留在了杭州协芳记帮忙照应。安寄翠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引章少不得要陪着她四处逛逛,青鸾是第一次在这个季节来到京城,此时已到九月初,正是天清气爽的时节,既不冷也不太热,对青鸾来说正合适。安寄翠对出去游玩倒兴致一般,只是耐不过女儿和青鸾盛情,便笑着随她们一道出去,其实对她自己来说,她倒更加愿意在宅院中逗弄外孙玩。弘衍正是长得粉妆玉琢最可爱的时候,胖嘟嘟的小脸,柔软而白嫩的小手,大而亮乌黑的眼睛,煞是惹人疼爱,尤其那张依依呀呀的小嘴和神采飞扬的神情,见了谁都不怕,一逗就笑,安寄翠一见极是疼他,笑得合不拢嘴搂在怀中便舍不得放下。不过,引章十分无语的就是安寄翠刚来的第二天,她抱着可爱的弘衍十分欣慰向女儿轻声笑叹道:“衍儿这么可爱,阿章,你真是有福气,往后也是有了靠山了!”靠山?引章无语,不觉向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望过去,她怎么瞧都不觉得他像靠山。鱼儿听了便在一旁笑道:“夫人您放心,姑爷不知多疼小姐呢,就只要小姐一个,往后啊,小少爷、小小姐多着呢!”“是么?呵呵,我就说姑爷是个好人!”安寄翠甚为满意点头笑赞,又道:“单是昨儿便瞧出来了,若是他不疼阿章,怎么会待我这样客气呢!”引章听了只好笑笑。引章好好的陪了安寄翠好些日子,胤禟每日下朝办完事回家换了衣裳,便也到此处,七口井胡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直到九月初十,胤禟匆匆赶来。九月初十中午,胤禟回来与引章母女聊了几句,逗了逗儿子,便给引章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两人来到小花园中一棵大槐树下,胤禟便笑道:“宝贝,三叔奉了老爷子之命,要到山西去视察那边种植红薯土豆的状况,顺便查访查访民情,他老人家说了,让你我陪着一起去呢!”当康熙跟胤禟冷不防说出这事来,胤禟眼前一黑,情愿晕过去。他家老爷子是越来越会消遣了,他嫌在蓟县玩得还不够过瘾呐!“真的?”引章眼睛一亮,又惊又喜,但一想到母亲和青鸾还在京中,不免又踌躇起来,眼巴巴望着胤禟道:“可是,我想多陪着我娘一些日子啊,可不可以跟三叔说说,你去好了,我不去了!你就说,就说衍儿离不开娘!”胤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笨娘子,你这借口可不怎么高明!”衍儿离不开娘?衍儿更小的时候她还不是抛下他悄悄溜出京去?这会子却来说这自打嘴的话!何况,这个“三叔”是他家老爷子,老爷子与八福晋的明争暗斗虽然最终以老爷子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也费了无数的劲,老爷子正是因此心里烦躁,所以想着要微服出京走走,这等时候,他除了从命哪敢跟他唧唧歪歪提意见?(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