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心中稳复了些,舒了口气不禁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有些伤心难过,可怜巴巴望着胤táng道:“可是,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不理我了,你看他走上去拜见万岁时,连眼角也不斜我一下我不信他没看见我!”“你傻了!”胤táng不由好笑刮了他粉颊两下,道:“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场哪一个不是人精?你难道想让他看你目不转睛然后过来打个招呼不成?哼,他若是敢,爷非杀了他不可!”若是这样,分明便是当众调戏他九爷的福晋,为了男人的尊严他也断断容不得他!“尽爱说狠话!”引章白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我想你说得对,我是傻了。不择言!唉,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我的大脚,他一“你的大脚?”胤táng徒然提高了声音,脸色一沉,眸中竟是妒火中烧,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咬牙道:“你一”“九爷,别来无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招呼,淡淡的声音淡如白水,不起丝毫波澜亦不带丝毫情愫,完全没有人说“别来无恙”时种种情绪。“原来是额鲁巴王爷,恭喜王爷得承王位!”胤táng一转脸,便见大脚牵着黑马站立如山,玄色披风随风飒飒,扬起老高,就这么一眨不眨静静望着他。胤táng挑了挑眉,一把扯了身边女人向他走过去几步,皮笑肉不笑嘿嘿道着“恭喜”又道:“我夫妻说几句私房话,王爷过来有何见教?”“来见故人。”大脚轻启唇音,言简意垓,旋即一跃上马,执缰拉绳那马蹄刨地尘,嘶鸣着在原地转了几转“九爷,可否橡一步说话!”大脚说着,却是飞快瞟了引章一眼徒喝一声,扬鞭抽马,得得往草原深处飞驰而去。胤táng咬咬牙,指贴唇畔一声长哨,一匹雪白大马嘶鸣着得得而来“走吧!”他翻身上马,顺手将引章卷了上去搂在胸前,向着大脚的方向奔过去。引章张嘴欲言,马驰风疾,声灌入喉眼一闭只得咽了声。半眯着眼四顾,发现诸人均已骑马散开在草原上游玩喧闹,并无人注意这边,这才舒了口气。喧嚣人影渐抛渐远,前方深深绿草间但见一抹玄色身影矗立其间,身后披风为风鼓动如波。引章的心突突的跳着,〖兴〗奋得有些发凉。“吁”胤táng勒马,二人相继而下,赫然抬头,大脚已然转身,嘴角微弯,竟似淡淡一笑。缓缓走近,三人都不做声,引章思绪百转千回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瞬间切换滑过,千言万语欲相问,却不知该以何为头绪。大脚眸深似海,沉静如潭,就那么望着她,一如从前的淡然,但,却又多了些她所不明的东西。胤táng始终冷着脸,紧抿着唇,微微仰头灼灼目光不含善意直直盯着大脚。“你们有话快说”胤táng向引章望了望,又瞪着大脚道:“别说些没用的,不是让你们说私话,而是为着防有人过来!”说着转身往旁边稍稍高起的山丘走去,站在上边,放眼四下展露无遗。“大小姐比先前胖了些。”半响,竟是大脚这沉默寡言的人先开了。。引章目光一闪,嘴动了动又听得大脚抢先道:“仍唤我大脚。”引章一怔,微微笑了笑,道:“大脚!”“我已经听说了大小姐和九爷的事,大小姐没看错人九爷对你甚好。”大脚抬眼望了望天边悠悠白云,道:“没想到咱们会在这儿见面!”“我还以为你已不记得我了!”想起方才引章不由得自嘲一笑,道:“我真是小心眼,其实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岂能说忘记就忘记呢!”“是。”大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我自然不会忘记大小姐,不会忘记骆家,那儿,永远是我的家,在我心里!”“嗡”的一下,引章脑中轰鸣,胸腔中渐渐泛起一种酸酸涩涩的热流,直冲嗓子眼,呛着鼻端,酸酸辣辣,眼底一阵犯潮。“那年称走后”引章终于开口问,话到一半见他凝眸相视,便忽略了那后半句不必言的话。大脚脸上一闪而息黯然之色,淡淡道:“后来,他们都死了,除了我,已没人再能继承王位。”引章情不自禁颤了一颤,大脚虽然没说经过,但他孤身一人,出身既低,又无后援姆依可靠,这一步步走来,其中所付出的艰辛又岂是一两句话便可说得清道的明的?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她又何必非要他再说一次、再历一次痛苦?“其实当初,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娘的墓,陪陪她”大脚悠悠道来,风吹拂着,他的声音带了一点飘忽的幻觉。“后来,我没想到碰上了一个人”他眸中骤然闪亮,直直的瞅着引章,道:“你知她是谁?是九爷的侧福晋宝音郡主。”引章心头大震,不由得低声几乎出声,吃惊的抬起头道:“怎么是她?”当初,她设计帮助九福晋的心上人逃走,那一场大火之中,宝音郡主也失了踪,她不在意,胤táng更不在意,往宗人府报了“身亡”也就算了!其实他们早该想到,除了回草原,宝音郡主还能去哪儿?女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宝音郡主当年自负美貌和身份高贵,非要要挟胤táng嫁入皇室,多年来胤táng别说碰她,连正眼也没瞧过她。她闹了几次,他索性将她远远的打发走!她爱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泼天的财富、英俊的容貌,当这一切都不能到手,自然而然心生怨恨。引章猜想,九福晋多半便是从她那里得知自己心上人被关押的消息,她这么做也是想浑水摸鱼。事实证明,她成功了,终于逃出了山庄回到了属于她的天地。“后来呢?你怎么办?”想起宝音郡主的狠辣,引章手心不由得一紧。“他们父子父女早已今非昔比,我也不再是从前那般,想要对付我可也不那么容易”大脚语音淡淡道:“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心头之恨早已磨平,我娘已然不在,便是都杀了他们又有何用?生在王家。本就免不了血腥杀戮之悲剧,我虽痛心我娘之死,但死者已逝,她再也回不来了。我本想避开,后来无意中得知宝音回来的真相,我改变了注意定要除了他们不可!”引章傻眼了,定定的望着大脚,半响心头一震,又吃惊又震撼道:“你,你”他这么做是为了胤táng,确切的说,是为了她!以宝音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胤táng,她的父亲是个性子暴烈鲁莽之人,素来宠女,又岂能见得了女儿受屈?如果他们在草原上各部落之间往来奔走、挑拨离间,远在京中浑然不知的胤táng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谁也不知,胤táng受了牵连,引章又岂能置身事外?是以大脚才说他定要除了他们!“你,你,大脚,谢谢你,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引章五内俱焚,如火似炙,绞着手指,满满是汗。除了他们,以他一己之力,这其中多少曲折心酸、多少危机四伏、多少生死边缘不必他说,引章亦不敢去想。“我娘我没来得及保护,是你救了我,我不能再叫人伤害了你。”大脚望着她,脸上神色仍是淡淡,就像在说一件再自然而然的事一样。“大脚”引章胸口、喉头堵成一井,满腔的话不知该说什么。“大小姐不必如此”大脚笑了笑,道:“这件事也并非全为了你你瞧我如今不是很好?”引章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可说完了?咱们走吧,像是有人过来了!”胤táng走了回来瞟了他们一眼。转眼见引章神色有异,眼眶红红不禁诧异低问。引章勉强笑笑,眼光掠过他二人,道:“没事,咱们走吧!”三人刚刚上马,却见胤zhēn、胤祥带着三五随从骑马已至跟前。“九哥、九嫂真是感情好呐,躲这儿聊天来了哟,额鲁巴王爷也在!”胤祥笑嘻嘻的在马上招呼,又对着大脚拱了拱手。诸随从们已是齐齐下马,向三人行礼请安。胤táng摆摆手叫起,目光瞥过胤zhēn、胤祥,笑道:“怎的四哥、十三弟也这般好兴致?”“我先回去了,几位贝勒爷!”大脚向他们点点头,随即上马飞驰而去,也不再瞧引章一眼。“九弟几时跟乌珠穆沁部王爷这么熟?”胤zhen有些发凉的眸光瞟过他二人。胤táng随手一撸骏马脖上鬃毛,淡淡笑道:“不过是偶然碰上罢了,这才是刚刚认识而已!”说着翻身上马,顺手将引章亦捞了上去搂在胸前怀中,向胤zhēn、胤祥笑嘻嘻道:“四哥、十三弟,你们慢慢逛,我们要回去了!”胤zhēn有些不屑瞟了亲昵无间的二人一眼,嗯了一声微微别过头去,胤祥不禁也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道:“不打扰九哥、九嫂了!”引章听罢掩嘴咯咯而笑,向他们点了点头,回眸与胤táng相视一笑,策马转身去了。“那蒙古货跟你说了些什么?”一离了胤zhēn等人,胤táng便放缓了速度,且不回营,任着马儿在草原上游逛。“蒙古货?”引鼻先是一愣,继而回神他说的是大脚,不由扭身别捶了他胸前一下,大发娇嗔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大脚呢!多不尊重人家!”胤táng搂着便狠狠吻住娇唇,半响方止,瞅着气喘吁吁、双颊晕红的怀中人儿道:“往后把大脚这俩字忘了,别再这么叫人家!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怎的好端端的红了眼眶儿?”引章眸中一黯,轻轻叹了口气,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大脚因为宝音郡主的原因才决心留下来与之周旋,而是说成了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她了解胤táng的性子,若是知道大脚这般为他更为她,他心里还不知介怀成什么样。胤táng听罢怔了半响,变色道:“没想到宝音那贱人居然逃跑了!难道那把火是她放的?那怎么一”他正想脱口而说出先九福晋的心上人亦失踪之事,突然想到自己早已跟引章说起过那人已死,不便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便一下刹了。,只道:“幸好额鲁巴杀了她,不然,爷倒要费事了!这么说来咱们还得好好谢谢人家呢!”“谁说不是呢!”引章亦心有余悸,向他笑了笑。“咱们回去吧!”胤táng舒了口气,还好,她没有问他方才为什么一句话才说了半句?“好啊!”引章嫣然一笑,亦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会红了眼眶……八月底某日晚间,康熙在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宴招待蒙古王公们,之后,便命各部自行散去,而他,也将带着阿哥朝臣们回京去了。可以说,这一晚是最后的狂欢,康熙特意传旨诸人,美酒佳肴尽情享用不必拘束,定要好好热闹一番!谁若于此时大讲规矩,便先将他灌倒再说!于是,大家的兴致都十分高昂,平日里难得一聚,此刻即将分别,紧着最后的时刻狂欢,众人三五成群,推杯换盏,划拳行令,大声说笑起哄,好不热闹!一碗一碗浓香四溢的美酒倾倒上来,烤得皮焦肉嫩滋滋作响的整羊被操刀师傅一块一块切下来呈上,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蒙古郡主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女,眉目飞扬,毫无顾忌哈哈大笑着与阿哥、王子们一处拼酒划…拳,肆意自在,我行我素。引章等便是不行了,她与诸位福晋、蒙古王妃们一处坐了坐,应酬着喝了两碗酒,吃了几块肉便觉有些头昏沉沉的,心突突直往上跳。于是趁人不注意瞅了个空便开溜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暗影地方坐着歇歇。“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引章正双手抱膝笑吟吟望着不远处熊熊篝火和寻欢作乐、热闹嘈杂的人群自得其乐,冷不防耳畔响起冷冰冰低沉沉一句轻问,她心一激,酒劲上涌,俯身一旁干呕不已,半响才喘过气来,脖子带脸被酒劲哄得一阵一阵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