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歇,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蝶恋花》银白的晨光穿过窗扉,在纸窗上映出一个姑娘窈窕秀丽的倩影,姑娘低垂着脸,乌亮的长发柔柔飘在肩际,窗影浮动,隐隐能见到她手中握着某种细长物事。那是一支发簪,一支雕工细致的发簪。簪身是一朵金花,花上停栖着一只小巧可爱的玉蝴蝶。好一会儿,那姑娘只是望着发簪发怔,然后,纤纤素手颤颤地抚过冰凉的发簪,她恍惚地念起萦绕脑海的诗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要多么情痴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深情不悔?她幽幽叹息。「紫蝶,该走了。」一道声嗓轻轻唤她。那声音听来不可思议的澄澈,恍若一泓秋水,清透冷冽。对于这声呼唤,姑娘置若罔闻,依旧痴痴对着发簪发呆。「紫蝶!」那人又唤了一次,这回加强了语气。「啊。」名唤紫蝶的姑娘肩头一晃,这才定了定神,回过头,迎向一张白皙到几无血色的容颜。「是妳啊,水月。」「不是我还能是谁?」水月在她身旁坐下,视线一落,认清她握在乎中的物事后,眼眸一闪,「又对着妳那支宝贝发簪发呆了。」水月说话的语调一向平淡,声质又过于冷澈,听来几乎毫无感情。但紫蝶却能感觉得出,那独特的声嗓其实蕴着股亲切的关怀。她身子一软,撒娇般的偎向水月,螓首柔柔地靠上好友肩头。「我想他。」她低声坦白。「我知道。」水月拍拍她臂膀。「愈靠近千樱国国境,我就愈想他。」紫蝶喟叹。「妳一定很想快点见到他吧?」「我想,可是我也怕。」「怕什么?」水月扬眉。「怕他不记得我了,怕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紫蝶坐正身子,唇角勾起一抹苦涩。「我更怕他……」「怎样?」紫蝶敛下眸,「怕他不肯娶我。」「我想,他不是那种毁约背诺的人吧。」水月安慰她。「也许吧。」紫蝶苦笑,起身斜倚窗前。窗外,一丛蔷薇喝饱了露水,在晨光下慵懒地苏醒。「可是我们的婚约并不是他自愿订下的,完全是父母之命,而且……」「而且什么?」「而且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孩子,他才八岁大,而我--」紫蝶咬了咬唇,右手慢慢抚上自己粗糙的右脸颊。「我也还没变成这样。」「妳不是说过后来你们又再次相遇了吗?那时他告诉妳,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才学与智慧,不是吗?」水月说着,也跟着站起身,拉下紫蝶覆在面颊上的手,定定直视她。「妳也许长得不好看,但这些年来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又勤于读书学习,说实在,我真的不认为这世间有几个女子比得上妳的才学。」一番赞赏逗乐了紫蝶,她笑了。她这个好朋友啊!若不是她,她真不知自己如何能撑过这段寂寞岁月。「妳真好,水月。」她微微激动地拥抱了下好友。「认识妳,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吧。」「得了,别这么肉麻。」水月有些尴尬地推开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情感表达。紫蝶微笑,明眸璀亮。水月教她看红了脸,别过头。「再说一次妳跟他的故事吧。」她忽道。「嗄?」紫蝶一愣,「妳不是已经听过了吗?」「我喜欢听妳说故事。」她一直认为紫蝶很有说故事的天分,她爱说故事,也都能将这些真实的或虚构的故事说得婉转动人,令人心生向往。「反正待会儿我们还有段长路要赶,就当打发无聊时间吧。」「打发无聊时间?」紫蝶噘唇,装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我这么珍惜的回忆,居然成了他人排遣无聊的消遣?」「不行吗?」水月菱唇一抿,噙了个好淡好淡的微笑,淡得几乎教人看不见。可紫蝶看见了。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收入袖中,她戴上紫色面纱,背起早就整理好的包袱,与水月相偕步出客栈房间,一面用她那温柔好听的声调,说起一个发生在十年前的故事--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故事发生在春天,一个很美的春天。那年春天,千樱国号称栽满了千种樱树的王城「樱都」,还是和往年一般热闹,游人如织,百姓贵冑人人争睹春日飞花。忽地,一阵骤雨毫无预警地袭来,行人纷纷仓皇走避。街道一角,一个身材纤瘦的小姑娘站在一株雪白的樱树下,纵然细雨沾湿了身上那袭今年才刚新做的紫衣,她仍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仰起小巧的脸庞,睁大一双墨深的眼,静静地看雨中花飞花落。这株樱,名唤「太白」,是樱都方有的特殊品种,饶是小姑娘这些年跟着爹亲走遍了全国,也才初次得见。「好美的樱花啊。」她感动地低喃。只可惜花再美,经过了这场雨,也要萎落尘泥。娘说过,花颜好似女子的青春,盛开时再怎么芬芳灿烂,也躲不过萎谢的那一天。红颜终会老,美丽不长久。望着樱花树,小姑娘怔怔地陷入沉思,一只小手慢慢地抚上右脸颊。那儿,有些粗糙,烙着块可怕的印记,至今依然微微疼痛。她轻声叹息,蹲下身,以衣袖兜拢了残落在地的樱花瓣,再放入竹篮子里。收拢落樱后,雨也差不多停了。她挽起竹蓝,刚刚转身,便见几个孩子吆喝着奔来,围拢住她。她骇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你们……想做什么?」孩子们没理会她,个个睁大眼往她脸上一瞧,表情掠过嫌恶之色。「大元,这就是你说的丫头吗?」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少年问。他身材高壮,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肌肉横生,十分凶悍。「是啊,就是这丑丫头!」大元点头,小脸忿忿不平。「上回就是她插手管闲事,救了小丙,后来连她爹爹也来了,拎着我回家,害我让娘训了一顿。」说到这儿,大元恨恨瞪她一眼。「没关系,我替你教训她。」那凶恶少年显然是这群孩子的老大,大剌剌地安慰过「手下兄弟」后,转头瞪视那小姑娘。「喂!妳打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妳。」「我……不是这儿的人。」小姑娘细声回应。「我从翠篁村来的。」「原来是个乡下丫头!」恶少很不屑地从鼻孔哼声。「喂!乡下丑丫头,妳懂不懂规矩?这附近的地盘是我罩的,大元也归我管,妳居然有胆来惹大爷我的人?」「我没想惹他。」小姑娘辩解,「是因为他那天一直欺负一个孩子,我看不过去才……请我爹爹来的。」「好哇!妳也承认自己告状?!」大元沉不住气,冲上前揪住她衣领。「我告诉妳,那天是小丙不听话,老大才派我去管教他的。我们自家人的事,要妳这外人鸡婆什么?」「可是你一直打他,他还那么小……」「我就算打死他,妳也管不着!」大元凶恶地喝斥她。「谁教他不交这个月的月钱?每个人都得交钱的!」「啊。」小姑娘懂了,眉尖轻颦。「你们跟他收保护费?」美其名是保护费,其实根本是这些流氓地痞仗势欺人。她一直以为只有大人们才会这么做,没想到连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会结帮聚派欺侮人。她瞇起眼,清澈的眸流露一股轻蔑。这轻蔑的眼神激怒了大元,更激怒了倨傲的恶少。他拧眉,推开大元,捏紧她臂膀。「收保护费怎地?妳大爷我每天罩他、看顾他,不让他受别人欺负,一个月才跟他收那么一吊钱,算便宜他那小鬼了!」「你……弄痛我了。」小姑娘挣扎。「放开我。」「怎么?我才这么轻轻捏妳一下就喊痛了?改天我要是在**替妳开了苞,妳岂不是要哭爹喊娘?」恶少言语粗俗,眼色**。一旁的孩子们听了,哈哈大笑。小姑娘涨红了脸。「不过话说回来,妳生成这样,大爷我也提不起兴致。」恶少冷哼,用力捏她粉嫩的左颊。「妳是怎么着?左边长得这么美,右边却跟鬼一样,该不会前世干了什么坏事,受了诅咒吧?」「这……是被火烧伤的,不是诅咒。」小姑娘嗓音发颤。在她六岁那年,因为一场大火,她的右脸烙下了这么一块丑陋的红色印记。亲友邻居们见了都同声叹息,直说可惜了这么一张粉嫩娇丽的容颜……「丑八怪!丑八怪!被火烧伤了活该!」孩子们开始拍手笑骂,还有人吹起了口哨。「丑八怪,妳怎么还敢出门?不怕光天化日下吓着别人吗?」「别笑她。人家可有功劳呢,光走在路上就能驱妖除魔。」「说得对!她去当阴阳师最适合了。」「哈哈哈,妖怪看到她也要快快躲开呢!」一声声恶意的嘲笑辱骂,如箭矢般箭箭穿心,小姑娘眼眶泛红,却倔强地忍着不在这些孩子面前流下眼泪。她不哭。娘说过,外表长得丑没关系,重要的是心要美。所以她不哭,不能让这些孩子看轻了她。「喂!她说她这脸是让火给烧伤,我实在不太信。」恶少忽道,「不如咱们来烧烧她另外半边脸,看会不会烧出一样的伤口来?」「好啊!好啊!」大元首先拍手附和。「这么一来两边就一样了,要吓人也别只吓一半啊。」「是啊,除妖也别只除一半嘛。」「哈哈哈--」一阵讪笑后,一个孩子点燃了火炬,递给恶少。恶少接过,在小姑娘眼前晃动,她别过脸,容色惨白。「你们……别这样,别过来!」「怕了吗?」恶少嘲弄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让火烧伤,忍一忍就过去了。」火把慢慢逼近她。她绝望地闭紧眼,恍惚之间,眼前彷佛浮现了当年那场大火。血红的火龙,霸气地吞噬了夜晚的天空,浓烟密布,四周鬼哭神号,而她,惊恐地看着娘亲映在窗纸上的瘦弱身影。那可怕的梦魇,还要再经历一回吗?泪珠,沾上了眼睫,她屏息等待痛楚来临。可痛楚并没有来,来的是一声清朗的呼斥--「你们做什么?放开她!」她睁开眼,瞳底映照出一个俊朗的身影。一个少年骑在一匹白马上,五官端正,丰神俊美。少年俯身抢去恶少手上的火炬,随手抛入附近的池塘里,跟着双腿一旋,凌空赏了恶少一记飞踢。恶少被踢出一丈之外,狼狈摔倒,而少年身子如鹞一翻,端坐回马上,好不悠闲。好俊的身手!她在心底赞叹。「你、你是谁?」恶少当众被削面子,脸上无光,从地上爬起后,立刻指着他大骂,「居然胆敢犯到本大爷头上!」「大爷?」白马上的少年只觉得好笑,星眸闪过调皮,抱拳为礼。「失礼失礼,我不常来樱都,对这儿情况不熟,不知大爷专管哪一区?刚刚赏你吃的土还合意吗?」「你!」讥讽的言语让恶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想不到该怎么回敬对方。「这些人都是大爷的手下吗?」少年视线一转,似嘲非嘲的眼光让几个孩子同时打个冷颤。「失、礼、了。」一字字从齿间迸落。「哇!」几个孩子骇得惊喊一声,转身就跑。「喂!你们--」恶少气急败坏,「给我回来!」他重重跺脚。可哪里还有人理他?早就一溜烟跑远了。他气得全身发抖,看看坐在马上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少年,又摸摸仍发疼的臀部,自知情势对自己不利,只得一咬牙,揉揉鼻子走人。「你给我记住!」一面逃命,一面还不忘回头撂下狠话。少年嗤声一笑。「随时候教。」小姑娘怔然瞧着他,不知怎地,心底掠过一抹好熟悉的感觉。这又骄傲又调皮的神气,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妳没事吧?小姑娘。」驱走那群凶神恶煞后,少年转向她,柔声问。她摇头,仍处于迷惘中,回不了神。他翻身下马。「是不是吓到了?还是哪里受伤了?」他关怀地问,仔细瞧了瞧她全身上下,目光来到她烫伤的半边容颜时,不觉一愣。「啊。」她立刻拾起衣袖掩住右脸,身子往后一退。「对、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我、我生得丑,让你……」她咬唇。「见笑了。」「妳以为我跟那些孩子一样,会因为这样笑妳吗?」他扬眉。「不,不是的!」听出他语气微微不悦,她急忙摇头,「我不是那意思。」「那妳何必拿衣袖遮脸?」她无语,默默放下衣袖,却还是不敢迎视他的眼光。「被火灼伤的?」他问。「嗯。」「为什么?」「为了救我娘。」「救妳娘?」他讶异。「嗯。」她点头。「家里起了火,爹爹又不在,娘卧病在床,逃不出来,我只好回去救她。」「所以才烧成这样?」少年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赞赏。「妳很勇敢,小姑娘,很少姑娘能有妳这种勇气。」她一颤。从来没人这样称赞过她。「这是勇敢的印记,妳不应该因此觉得自卑。」他温声道。她愕然抬眸,怔怔凝视他。「怎么这样看我?傻了啊?」少年逗她。「啊。」她的脸又红了,这回,是因为羞涩。「大哥哥,你……不觉得我丑吗?」「妳是长得不好看。」少年说话很坦白。不过容貌美丑,对一个人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才重要?」她焦急地问。「才学,还有智慧。」他指了指头。「多读点书,小姑娘,多见见世面。」「多读书?多见见世面?」小姑娘愣愣地重复。「是啊,就好比这樱花吧。」少年看了眼她挽在臂弯里的那篮樱花。「都已经谢了,妳为何还要?」「嗄?」小姑娘一呆,吶吶地说:「我……因为我想做樱花茶。」「樱花茶?」「樱花茶汤味道清淡,花瓣浮漾其上,赏心悦目,是我爹爹下棋时很爱喝的。」「是吧?」少年微笑了,星眸霎时闪亮如星。「我也爱喝樱花茶。还有啊,女儿家不是最爱打扮自己吗?将这花瓣碾碎了,淬取其颜色,既能做胭脂花粉,也是染布时的重要原料。」「我知道。」小姑娘点点头,犹豫地望着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所以这花就算凋零了,也不算毫无用武之地啊!」「啊。」小姑娘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容貌并非唯一,就算生得丑,女子还是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是这样吧?她鼻间淡淡窜上一股酸意,抬头仰望玉树临风的少年。「谢谢你,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救了她的人,更救了她的心。「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他微笑,翻身上马。「好自为之,小姑娘。」他这就要走了?她心中一阵不舍,急忙扬声道:「等等,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贵姓大名呢。」「我姓花,花信!」少年潇洒一摆手,「后会有期啰。」说着,他一抖缰绳,策马疾奔,一下子就不见人影,留下震惊无比的小姑娘。花信。她慢慢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不敢相信。这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解救她的翩翩少年,原来就是千樱国风、花、水、火四大氏族之一,花家的长公子。「花大哥,是我啊。」虽然少年的身影早已远去,小姑娘仍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着,「我是紫蝶。」你的未婚妻。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花信的未婚妻。听到这儿,水月微微地笑了。记得几个月前她初次听到这个故事时,着实惊愕了好片刻。虽说她跟花信也不算太热,但四大氏族平常来往密切,他们几个年轻人也都彼此认识,没想到她这位在西方大陆结交的好友,原来竟与花信有如此渊源。「……所以,妳就这么死心场地爱上了他。」她淡道。「就因为他从那些小流氓手中救了妳?」「讨厌,妳笑我!」紫蝶藕臂一探,掐了掐她冰冷的后颈。「不准取笑我!」她不依地抗议。「我哪里取笑妳了?」水月蹙眉。她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啊。「我知道妳在取笑我。」就算她的表情、语气和平常一样,紫蝶仍可轻易察觉出其中细微的不同。她策马来到好友身前,直视她深幽的眸。「我就是喜欢他,不行吗?」赌气似的问。「行,行,当然行。」真不害臊啊!水月扬唇,内心隐隐流动一股羡慕之情。对感情,她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直率。因为喜欢一个人,紫蝶可以不惜一切。为了成为花信心目中才智兼备的才女,她读遍了诗书曲赋,还跟着父亲研习医理医术,四处行医,走遍了千樱、羽竹、雪乡三国,甚至坐船远渡西方大陆,跟那儿的名医学针灸之术、草药之学。在她爹过世之后,她仍强忍孤寂,坚持继续留在那里。那样的坚强与毅力,是水月十分佩服的,也自认做不到,尤其在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能够回报自己的情况下。纵使紫蝶和花信早在很小的时候,便由双方父母作主订下亲事:纵使她在十年前偶然和他重逢时,便对他种下一片深情,可花信呢?他对这个未婚妻还有多少印象?他也许……根本一点也不喜欢她。若真是那样,紫蝶到时该如何自处呢?虽然她总是安慰紫蝶,但其实,她好为她担心,担心她有一天终究会受伤……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花信,听说你有个未婚妻?」问话的是一位英姿焕发的美姑娘,她一身男装,长发以发带随意束起,顾盼有神,气韵潇洒。「嗄?」趁花信怔愣的空档,美姑娘一个箭步上前,一声斥喝,手中的竹剑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扫去。这偷袭来得迅雷不及掩耳,虽花信反应灵敏地迅速挥剑一挡,虎口仍被撞得一阵生疼。「好哇!云霓,居然来这招!」他瞇起眼。「是谁教妳耍这种阴招的?」「不就是你教的吗?花师父。」云霓腻着嗓音,笑得甜蜜。「是你说兵法攻心为上,最重要的就是趁其不备。」「妳倒是学以致用啊。」花信讽道。「那当然。师父教的一切,弟子可是全都谨记在心。」她说得毕恭毕敬,一面将竹剑舞得虎虎生风。「得了,别跟我来这套。妳好意思叫我师父,我还不敢生受呢。」花信潇洒地一一化解她的攻势。「啊,树林里好像有人影?」云霓容色一变,神态惊慌。「不会是风表哥追来了吧?」这回花信可不上当了。「少来这套。」「是真的!」云霓惊喊,眼睫一敛,手中竹剑也跟着垂落。花信眉峰一紧。唯有在那位年轻俊美的摄政王面前,云霓才会如此乖巧柔顺,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这回云霓假借到樱都郊外出游的名义,瞒着风劲将车队一路拉向邻近的羽竹国,要是让他抓到了,肯定又是一顿痛责。「糟了!表哥一定发现我私自溜出边境了。」云霓急得白了脸。「该怎么办才好?」「放心吧,不可能是他。」花信安抚她,一面跟着调转视线,只这么瞬间分神,云霓的竹剑立刻搭上他的剑,使劲一压。又中计了。花信心念方动,竹剑已不由自主地脱了手,掉落在地。「我赢了!」云霓欢呼,得意的眼光瞟向他。「花师父,我这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错吧?」这刁钻的公主啊!演技愈来愈炉火纯青了。花信苦笑。「甘拜下风。」云霓嫣然一笑,竹剑帅气地画了个弧,指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火影,我击败了花信,接下来换你。」「妳现在还不够格跟我打。」火影漠然挑眉,不屑接她的战帖。「怎么还不够格?你自己说过,只要我能击败花信,就能向你挑战的。」云霓不服气。「耍小伎俩得来的胜利,不值一哂。」火影淡淡评论。「你的意思是,凭我想向你这个千樱国第一武士挑战,太自不量力啰?」「不错。」「真是狂傲的家伙!」云霓皱了皱俏美的鼻尖。「就算我以公主的身分命令你,你也不肯跟我比剑?」「殿下只要下令,微臣自会遵从。」火影微微一躬,摆出臣下的姿态,嘴角却是噙着一丝冷笑。云霓自然看见了,她挥挥手。「得了得了,不比就不比,要我拿公主谕令压你,也太对不起我们多年的交情了。」「妳怕对不起火影,就不怕对不起我?」花信很不是滋味地插口。「怎么?你还在生气啊?」云霓转头看他,见他神色不豫,赶紧搁下竹剑走向他,拉着他的衣袖,小女孩似的撒娇,「好啦,别气了,花师父,弟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啦。」「妳啊。」花信拗不过她,摇摇头,煞有其事地叹息,「咱们千樱国有妳这种刁钻公主,真不知是福是祸。」「当然是福啦。」云霓眨眼,「你没听过民间编的歌谣吗?百姓都说我是天女下凡,对我这个未来女王可都爱戴得很呢。」「他们也很爱戴摄政王。」火影冷冷丢出一句。此话一出,气氛一时静寂,三人各自陷入沉思。半响,云霓幽幽开口,「再过半年我就满十八了,到时候风表哥真的会还政于我吗?」花信与火影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眼。火影首先开口,「当初风、花、水、火四大氏族签下联合盟约,共推云氏为主。风劲若敢擅自毁约称王,我们其它三大氏族可不会放过他。」「没错。」花信点头。「而且妳父王的遗诏虽然指定他为摄政王,却也同时命我跟火影担任妳的护卫,目的就是借重花、火两家的势力来牵制风劲。我想即便风劲有野心,也暂时不敢公然叛变。」他顿了顿,面色凝重起来。「只不过他执政了六年,内政修齐,对外也亏得他周旋有方,才让夹在雪乡、羽竹两大强国之间的千樱至今安然无恙。既然他已赢得大半民心,要是妳登基后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服众,恐怕就压不下他的野心了。」「意思是看我将来怎么表现吗?」云霓微笑,故意以轻松的口气道,「唉,这担子可重了,我真怕我担不起啊。」「怕什么?」花信挑眉。「别忘了妳身边有我这个千樱国第一才子,跟火影这位第一武士呢,我们一定帮妳到底。」「没错,妳尽管放心。」火影点头。瞧这两人说话的口气多自信狂妄啊!彷佛只要有他们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可高枕无忧。可不知怎地,她相信他们。她相信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他们绝对会力挺她到底。云霓微笑了,表面却故作不信,「你们啊,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娶了亲,有了温柔漂亮的娘子,还不知记不记得我这个好朋友呢!」「妳当我们是那种见色忘友之辈啊!」花信翻白眼,给了她一个爆栗。「说!到底是谁告诉妳我有未婚妻的?」「花伯伯啊。他特地上书要我放你回去,说你未来的娘子就快回千樱国了,要你马上回花城成亲。」爹要他回家娶妻?花信拧眉,脸色沉下。「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订亲的?是哪家的姑娘?她生得怎样?个性如何?你们怎么认识的?」云霓追问。「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花信烦躁地挥手。「当时我老爹的朋友带着妻女到我们家小住,听我老爹说我跟那个女孩挺投缘的,两人老爱腻在一起玩,所以他们就帮我们订下了亲事。我只依稀记得她长得挺可爱的,至于五官如何早就忘了。孩童时代的好感怎能当真呢?啧。」他撇嘴,愈想愈气闷。「我决定不回去。」「嘎?」云霓闻言一怔,就连火影也扬起眉,四只眼讶然的盯着他。「你决定抗婚?」「不错。」他答得斩钉截铁。「你不喜欢她吗?」「根本忘了的人,哪谈得上喜不喜欢?」花信翻白眼,「而且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在妳还没登基、千樱国还没真正安定之前,我不结婚。」他正色道。「真的?」云霓惊讶之余,也免不了感动。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为了帮我,连婚姻大事也顾不得了。真够义气!」她对他盈盈一笑,那笑容,宛如阳光般璀璨亮眼。他心一动,直觉想逃避那样的笑容。其实他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忠诚义气,之所以不愿奉老父之命回家成亲,除了对那个只在小时候见过面的未婚妻毫无感情,也因为他一颗心早已系于眼前这位聪慧可人的公主身上。他爱的人是云霓啊!虽然明知她并不爱他,也不可能嫁给他。她说过,身为未来的女王,她的婚姻必须能保障国家的前途,而雪乡国国王和羽竹国二皇子都表明欲与她联姻,她有责任在两者之中择一而嫁。她迟早会属于别的男人……「我看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他笑望着云霓,强逼自己压下脑中阴暗的念头。「妳不是说想趁羽竹国二皇子到边境狩猎时,偷偷观察他的人品吗?可别错过了。」云霓闻言,一直漾着浅笑的樱唇忽地一敛。「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