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映蓉是千百个不愿意继母嫁进门来,可惜事已至此,她无力阻拦,却能给继母添点堵。在成亲的大喜之日,她就在内院教训了下人,还是亲妹妹的一等丫鬟,这是多大的一个下马威?这事若是成了,也可以凸显她在时家的地位,让这位继母瞧一瞧,在时家,她时映蓉是被众人捧着的、宠着的,没人敢招惹,亲妹妹也不例外。至于时映菡,她从未瞧得起过,不过是一名被亲生母亲不喜的丫头,她与母亲同仇敌忾了十余年了。时映菡走到了碧彤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好似在无声地告诉碧彤:我今日定然会护着你。碧彤心中七上八下的,她没想到大娘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巴掌。如今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还要担心会不会连累了主子。心中盘旋着懊恼、悔恨、委屈,让她的眼中很快充盈了泪水。“大姐,你当真要在此时与我树敌吗?”时映菡终于开口,用清冷的眸子去看时映蓉。时映蓉身体一僵,她不喜欢时映菡也是因为这一点,时映菡的眼睛太过于吓人,尤其是带着一丝冷意看人的时候,会让她觉得背脊发凉,心中乱颤,说话也会底气不足。“你算得上是对手?”时映蓉不屑地笑,却不敢与她对视,底气已经弱了几分。周遭的丫鬟、婆子见主子们在说话,也不敢向前,只能候着。平日里最受宠与最不受宠的两位嫡女娘子终于撕破了脸,真不知道时映菡会不会忍下这口气。屋中,唯有熏香在他们周身肆意萦绕。“我的确算不得对手,也一直不想与大姐为敌。如今新夫人入门,其人品相貌尚未可知,你就如此急切地与我为敌,就不怕孤注一掷?今日的事情若是闹大,的确是不错的下马威,可是他人会如何说呢?后母入门,嫡女没有规矩地在新婚之夜闹事,这个可怜继室被欺负的名声,怕是就会落实了。”时映菡说着,走到了小床边,将六郎抱在怀里,哄了哄才继续道,“彬哥还在这里,你这般打打杀杀,若是吓坏了他该如何是好?”时映蓉虽然鲁莽,却也能够想得清楚,当即愤恨得银牙紧咬。好在,时映菡给了她台阶下,她当即回答:“哼,看在六郎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回去好好管管你的丫鬟,这般顶撞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市井泼妇呢!”“劳姐姐挂心了。”时映蓉冷哼了一声,快速转身离开,将门摔得极响,刚刚被哄好的六郎吓得又哭闹了起来。魏妈妈当即从时映菡的怀里接过六郎,哄了起来,让时映菡能与碧彤说两句话。时映菡问:“可疼?”“不疼……”“扯谎。”时映菡说着,抬手帮碧彤轻轻揉脸,“都肿了,还说不疼。”见时映菡不但不怪她,反而关心她,碧彤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只听得她“噗通”一声跪下,哽咽着说道:“三娘,您怪罪奴婢吧,是奴婢鲁莽给您添麻烦了。”时映菡并不着急扶她起来,今日碧彤的确是嘴快了些,说话没有分寸,并非无过之人。“我知晓你是一心护着我,却也要分个轻重缓急,看人脸色,懂吗?”见到时映蓉那般模样,还去还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了。”时映菡微微颔首,随后扭身去与魏妈妈问话:“六郎可惊到了?”“没事没事,六郎这会子已经不哭了,一会怕是就能睡了。”时映菡松了一口气,随后坐在了小床边的椅子上,瞧着弟弟红肿的小眼睛,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与其他姊妹关系不好,却独独喜欢这弟弟,他是大房嫡子,身份**,之后的日子,时映菡最怕的就是继母对六郎不好。六郎的奶娘帮六郎顺气,同时叹道:“大娘这是为得哪般呢?大夫人去世,老爷总是要寻继室的,她闹了又能如何,还不如与新夫人好好相处,日后还能谋得好姻缘。这些日子老爷常去大夫人的房中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想来他心中也不好受。老爷是个重情之人,日后也会对子女照顾,大娘这般,是让老爷难办啊……”时映菡沉默着不说话,轻轻地帮六郎揉手。她心中知道,按照时映蓉的性子,日后定然是要惹事的。与时映蓉不同,她只求日后安生,家中长盛不衰,自己后半生平稳。恐怕,她这般看得开,也是因为不得生母宠爱的原因,没有许多依恋。心中不由得落寞了几分。临走时,时映菡才叫碧彤起身跟着回去。回去时,主院已经不再喧闹了,只是灯笼还在亮着,应该是一夜都不会收起。进入桃馨居,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碧凡也不多问,只是为时映菡准备好了洗身子的水,以及铺好了床。待时映菡净身出来之后,发现魏妈妈与碧彤、碧凡都在一侧低头候着,碧彤又哭过,脸上泪痕犹在,怕是已经被魏妈妈训斥过了。时映菡不想多说,只是嘱咐:“最近一段时间,碰到大娘那边的人都绕着走,少招惹。新夫人的下人若是想要与你们亲热,你们也避开些。”魏妈妈知道这是时映菡在吩咐奴才们小心,莫要参与大娘与新夫人的战争,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明哲保身。碧彤一向嘴快,当即朗声道:“为何不与新夫人亲近?若是得了新夫人喜欢,能得夫人照顾,日后还能谋得一份好亲事!”魏妈妈当即瞪了碧彤一眼,骂她:“你当真是没有记性不成,还说这种混账话!”“这里又没有外人。”碧彤觉得委屈。时映菡走到了床铺上坐下,招呼几个人到床边站着,众人安静下来她才开口:“我平日里有祖母照顾,管家处事也是懂的,平日里的大小场合祖母也常带着我,这样已经给足了我体面。日后我的亲事,多半也是由祖母来安排,如今祖母身体硬朗,才我最关心的。至于继母,待她太殷勤了,会显得我记恨生母。毕竟我不得生母喜爱这事,也是大家都知晓的,引人说些闲言碎语,会十分难听。我若是太冷淡了,会有人说我对继母刻薄,所以这个度很难掌握。若是这个继室在意名声,就会为我们几个姐妹安排好的婚事,若是她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宁愿做个刻薄继母,让人道是非,那时祖母与父亲也是会有定夺的。”一席话下来,让众人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