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葬式：黄肠题凑

之后，他们又穿过大墓室，走进了右耳室里，只见这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和军乐器：木柄已经腐烂的矛，三棱形的箭头，斧状的钺，可以用来打节拍的食物器皿缶，类似编钟的句鑃，铃形的铎，鼓座等等。连赵靖也忍不住啧啧称赞：“胜玉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右耳室的最深处有一个保存完好的剑架，剑架上放着一柄薄刃的青铜剑。“好剑！”蔡子安大步上前，一把抓起了这柄长约六十厘米的青铜剑，发现剑身上刻着窄而深峻的同心圆花纹，靠近剑肩的地方更铭刻着两个字——两个差点让蔡子安跳起来的字。盘郢（音同赢）。“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盘郢剑！”蔡子安冲着胡成叫道。他当然知道，《吴越春秋》记载着：欧冶子作名剑五枚，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盘郢；四曰鱼肠；五曰巨阙。“什么？盘郢剑？”胡成大步上前，从蔡子安手里接过剑一看再看。王琼也兴奋地嚷嚷起来：“没想到我们居然找到了史书中记载的名剑……没想到……”胡成把剑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蔡子安看着他这么做，却无可奈何。“胡舵主，这是什么？”大胡子保镖“朱哥”眼尖，指着剑架后面的一枚盘蛇铜片说。蔡子安和胡成一起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瞧着：铜片由盘曲的八条蛇构成，每条蛇的身子上都装饰着点状的琉璃釉和红彩。这个盘蛇铜片让蔡子安想到，古代吴越人不仅有鸟崇拜，同时还有蛇崇拜：《说文，虫部》上记载：“南蛮，蛇种”。《淮南子。原道训》上说：“吴越人民被发文身，以象磷虫。”就是说吴越人披发纹身，并且，纹身的图案像磷虫，也就是蛇。蔡子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那个铜片，哪知，他轻轻一碰，铜片就突然缩进墓壁里面去了。伴随着一阵链条嘶磨的刺耳音响，铜片所在的那一面墓壁——一面足有两米见方的墓壁“咔嚓咔嚓”地往后凹陷下去，露出了一条地道。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蔡子安紧握着手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往地道里走下去了。胡成和王琼对望了一眼。也都紧跟着他。接着下去的，依次是押着大岛美智子的阿天，朱哥，赵靖。地道不断往下倾斜。大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了五十多米。忽然，眼前一亮，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的顶端，微弱的光芒一缕缕投下来，宛若星辰，可这些不是外界投入的光芒。而是璀璨夺目的夜明珠！这需要多大的手笔？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阿天更是一个劲儿地哀叹道：“这些宝贝，简直是能看不能拿。这样的高度……哎。”胡成、朱哥、赵靖三个飞龙社的人一听，也都发出了可惜的“唏嘘”声。紧接着，在多把手电的照耀下，大家再一次倒吸了口凉气，直愣愣地看着洞穴中央。在洞穴中央。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水池，水池中有一块一块的小圆石。通向一个一米见方的石台。让大家更加惊骇的是，石台上竟然用一根根粗细长短都完全相同的淡黄色柏木柱堆砌出了一个方形的东西！而且，不管从哪一个方向上看，这些柏木柱都是端头向外。蔡子安一下子想到了书本上提到的一种墓葬方式……“这算什么，一堆烂木头。”阿天扁扁嘴，小眼睛在“烂木头”上周围打转，因为他看到那堆“烂木头”的周围摆放着数以百计的青铜器，青瓷器，甚至是金器……“黄……肠题凑。”蔡子安结巴着嘴。“什么长？什么臭？”王琼也跟阿天一样，对“黄肠题凑”一无所知。“都到了这里呢，我过去看看！”赵靖踩着小圆石走到了那座一米见方的石台上，拿起了一个光洁可爱的青瓷瓶。胡成紧跟着他，看到青瓷瓶便眼睛一亮：“没想到，春秋时代就有这样的瓷器了。”他接过了青瓷瓶左看右看，发现这东西的质地坚硬，胎色（本色）是白的；釉色（涂层色）泛绿并且呈玻璃状，厚薄均匀，胎釉结合得非常好，已经与六朝时期最高级的青瓷器相当了。“胡成，我也来了！”蔡子安缓缓地走过水池，进入到水池中心的石台上。不过他并没有去看那些杂乱摆放的宝藏，而是一脸深思地瞄向了那堆“烂木头”，自言自语般说：“这是一种王族的墓葬方式，名字叫‘黄肠题凑’。“‘黄肠’是指‘棺材所用的木头都是剥去树皮的淡黄色柏木’；‘提凑’是指‘木头放置的方向和棺椁放置的方向垂直’，这样，从外侧看去，四壁都只能看见木头的一端。”王琼来到了蔡子安身边，朝柏木堆中间的一个条文石棺椁努努嘴：“我们进去看看吗？”蔡子安点点头，双手在柏木堆上一按，然后翻身进了木堆里面。胡成和王琼都紧跟着他。蔡子安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伸缩式的撬杆，一下子就撬起了棺材外面所套的大棺材——椁。胡成打量着椁里面所放的那副小棺材，它由一棵完整的梓树打造，上面覆盖着一层用丝线穿缀各种珠宝而成的饰件，采用的珠宝有金、有银、有玉石、还有玛瑙……“这层东西是‘珠襦’。”蔡子安咋了咋舌头说。接着，蔡子安把椁里面的小棺材也撬开了——小棺材里是一堆散乱的骨头，骨头上还放着一卷竹简。蔡子安拿起竹简，和胡成一起阅读起来。这上面的文字像大篆，但又不像，它仿佛是把大篆文字的线条转换成装饰性的鸟形、虫形还有鱼形等动物纹饰，还将笔画盘曲、缠绕，使之如抽象的动物形状一般。“我看不懂……”胡成小声说。“我也看不懂，不过，我知道这是鸟篆文。”蔡子安想了想说，“春秋战国时期，鸟篆文盛行在吴国、越国、楚国、蔡国等南方诸国。”“嗯，等出了遗址，我们找个专家看看。”胡成把这卷刻着鸟篆的竹简也收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整个洞穴摇晃起来，穹顶之上，“窸窸窣窣”，小型的碎石不断地往下掉落。“怎么回事？”胡成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蔡子安的脸色更加难看：“看来，这里要被毁了……”周围震动得越来越剧烈了，掉下来的石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最后甚至连几百斤重的巨石也狠狠地砸落下来！蔡子安拉着王琼从“黄肠题凑”上翻出去，胡成也紧跟在他们身后。这时，一块巨石坠落，“轰”地堵住了他们进来的地道。“我们死定了……”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阿天也脸色煞白，早把大岛美智子扔在了一边。他不停地躲避着上空砸落的巨石，跟蔡子安、王琼、胡成、赵靖他们在洞穴中的一个坍塌较少的角落里汇合了。胡成看了眼被阿天扔在一边的大岛美智子，正好，一块巨石砸落，大岛美智子因为躲避不及而被狠狠地压在了巨石下面，肠子都流出来了。大家都明白整个洞穴就要坍塌了，但入口却被堵住，无路可逃，该怎么办？“也许，会死，但子安，我不怕。”王琼凝视着蔡子安的眼睛。子安好好哦，他很疼我哦，他的身体只属于我一个人哦……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充满了甜蜜。整个洞穴里落石如雹。胡成心急火燎地在王琼边上说：“真要命，你们还聊什么天呢？快想办法出去吧！”“我们该怎么出去呢？”赵靖也有些焦急起来。再这样下去，他、蔡子安、王琼、胡成、阿天、朱哥六个人，都要留下来给这个血腥的胜玉公主陪葬了。蔡子安狠狠地拍拍头，让脑袋冷静下来。阿天忽然指着水池尖叫起来：“我们好像只能往水池里躲了！”“那还说什么，我们马上冲过去！”蔡子安眉头一挑，不管怎么样，现在都要放手一搏了，不然就得死在这里。王琼、胡成、赵靖、朱哥都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出去……水池已越来越近，忽然，一阵更加猛烈的晃动传来，更多更加巨大的碎石从蔡子安等人的上方砸落下来。看到这一幕，大家都使出了狠劲儿狂奔起来。忽然，一声“轰隆”，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响起。胡成惊恐地扭头一看，就看到赵靖的整个身子被一块直径足有一米的石块压住，鲜红的血液从石块下面蜿蜒流出。“赵叔！”胡成转身扑倒在地，用肩膀抵着巨石，想要推开它。整个洞穴都在震动，眼看着就要坍塌了。蔡子安一脸焦急地拉住了胡成的手臂：“快走，不然你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