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宛没有如以前那样,一见弗儿便把她放在身边。时间在流逝,一直到入夜了,府门外才传来马车声。冯宛坐在塌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当她迎出时,赵俊已踏入院落。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还有点不自信。见到冯宛,他皱紧的眉头松驰了些。来到妻子身边,赵俊叹息道:“实是不易。”他望着冯宛,“宛娘,你说这情况,为夫当如何是好?”他们成亲的这一年半里,每逢大事,必是冯宛为他出谋划策。冯宛想了想,问道:“五殿下他很忙?”“是啊,他新得一美少年,根本无心处事。”皱起眉头,赵俊喃喃自语道:“陛下诸子都已长成,五殿下虽是素有英名,可这等事一旦败了,便是诛连九族。宛娘,你怎么说?”冯宛闻言,寻思起来。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飘了过来。冯宛一怔,不由回头看去。赵俊见状,连忙笑道:“是你四妹。宛娘你有所不知,有异人相过,说她将来会是贵人。我想此事不论真假,善待她总是没错的,因此请她搬来府中。宛娘觉得呢?”他的语气很客气,只是那闪耀的目光,冯宛太熟悉了。必是冯芸与他说了什么,使得他色心再起。冯宛并不意外,她知道,冯芸这人,不会那么轻易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今日她在五殿下那里受了羞辱,便不顾颜面地要回赵府。也许,她还是想着,就算攀附权贵不成,也有赵俊垫底。不过冯宛也没有笑。她袖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碎步而来,脸上带着艳笑的冯芸。朝她盯了良久,冯宛看向赵俊,慢慢的,她朝他福了福,低缓而冷漠地说道:“妾累了,容告退。”说罢,她也不等赵俊发话,转身便向寝房走回。她生气了!赵俊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他呆了呆,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宛娘,你失仪了!”失仪?冯宛有点好笑,也有点凄凉。她还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男人,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甘心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冷笑着,冯宛没有回头,没有理会。望着她越去越远的身影,冯芸有点不安,也有点娇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姐姐,你便这么不喜欢我么?”她说到这里,转向赵俊,声音哽咽,“大姐夫,姐姐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本来,冯宛是不想回话的。不过她想,迟早都要开口的,这也是一个机会。于是她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灯火下,她美丽神秘的双眸中,冷漠而雍容,盯了冯芸一眼,她看向赵俊。慢慢的,冯宛朝着赵俊盈盈一福,缓缓说道:“宛娘自归夫主,二载不孕,实已失德。愿请归去!”她说,愿请归去!她居然说,愿请归去!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赵俊一张俊脸,瞬时变得铁青。他冷冷地瞪着冯宛,嘴一张,差点脱口便应了。可是看着星月下,冯宛那娉娉婷婷,比他见过的所有贵女还要雍容的身姿,想起这一年多来夫妻的恩爱。便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满了二载你再说此话不迟!”说出这话,他还是恼火无比。当下衣袖一挥,喝道:“真真不可理喻。”转身朝书房冲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冯芸呆了一会,向冯宛惊叫道:“大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连我都容不下么?”她盯着冯宛,不满地叫道:“大姐姐,你心胸太狭!”她的声音不小,惊得四周的婢仆不时看来。冯宛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当着众人落自己的脸。不过,她虽然不在意了,可还真不能便宜了冯芸。灯火下,冯宛盯着冯芸,淡淡的,徐徐地说道:“芸娘今日见过五殿下吧?”一话吐出,冯芸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冯宛却不放过她,她冷冷地说道:“赵郎定然不知,你已得罪了五殿下。他在这个时候还收你入府,便不怕前途尽毁么?”她的声音也不小,这话也是说给婢仆们听的。冯芸气得一噎,泪水汪汪而出,她尖叫道:“大姐姐!”冯宛哪有心思看她作伪,当下转身离去。回到寝房不过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不一会,一个仆人对着她的婢女说道:“夫人睡着了?”“还没呢。”那仆人朝着灯火幽幽的寝房望了一眼,声音微提,叹道:“夫人也是的,她既是好意,就应该轻言细语地说给郎主听啊。生这种无名气,怪不得郎主不高兴了。”顿了顿,那仆人又说道:“听说那冯芸小姑已答应了,明天搬回去。”这是赵俊的意思。是赵俊听到了仆人们地传话后,变相地来向她示好。冯宛坐在塌上,闻言冷笑一声。那仆人又说了两句,才告辞离去。书房中的灯一直亮着,这是赵俊在等着冯宛主动向他示好。可是,一直到子夜,冯宛也没有前去。转眼,一晚过去了。冯宛刚刚梳洗罢,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不等她询问,一婢女跑了进来,连声说道:“夫人夫人,府中来了一个客人呢。啧啧,那客人好俊,真俊!”冯宛见到婢女们脸孔红红的模样,有点好笑,她站了起来,提步朝外面走去。问了两个仆人,得知那客人与赵俊在书房交谈后。冯宛带着绒儿,朝着后面的小花园走去。刚刚来到小花园中,她便看到冯芸红着脸,正悄悄地伸头朝书房方向望去。绒儿看到这一幕,嘴一扁,厌恶地说道:“郎主也真是的,明明都赶走了的还带回府。”她说到这里,看到冯宛似笑非笑,不由好奇地问道:“夫人,你说那玉郎,会不会相中冯芸。”她嘻嘻一笑,道:“他会不会像五殿下一样,又是一顿斥喝?”冯宛闻言,却是一晒,“相中?不会,斥喝也不会。”不知不觉中,冯宛的声音与她平素不同,提得有点高。“为什么?”冯宛微笑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极风雅,极高贵,见多了美人,也见多了风尘。阿芸虽美,入不了他们的眼,阿芸行事虽然可笑,也不值得他们开口斥喝。”她悠然神往地叹道:“晋人对这样的人,造了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风度!”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伴来的,还有一个清雅的男子声音,“没有想到这胡人统治之地,还有知道风度两字的人。得卿盛赞,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