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舒绿已经起身了。今天是信安王府的大日子,理论上来说,也是舒绿兄妹的大日子。老王爷说,他会在今天将展眉与舒绿介绍给所有的来宾。从此后,京城里的人便会知道信安王府多了这么两位小主子。正如之前说过的一样,展眉和舒绿的出身是非常能见人的。不比那些被从府外领回来的外室生的孩子之类,他们可是福慧郡主正儿八经的婚生子女。虽说父亲那边贫寒些,身份低微些,说出来却光明正大一祖父是秀才、父亲是生员,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啊。但要是单独为这两个小的举行一场盛宴,也太夸张了些。这次寿宴实在是个良机,也算一举两得了。巧英巧珍两个比舒绿还紧张。巧珍给舒绿梳头老也梳不好,舒绿看了反而取笑她:“你紧张什么呀,又不是你出去见客。”“哎,1小姐听说今儿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很厉害呢!”巧珍是真的胆怯嘛。以前在江城,尽管她也是欧阳家里的丫鬟,见识不算太差,可就算一个县太爷在她们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现在自家小姐要去见这么多高贵得吓人的贵客,她生怕自己帮小姐打扮不好,连累小姐丢了人怎么办。“是很厉害啊。你呀,来了这么久还不习惯?往后见贵客的机会多了去了,次次都这么紧张还得了?”舒绿却很轻松的样子。巧英呵斥道:“别分心,好好梳头,:I…姐赶时间呢。”“行了,你别吓唬她。巧珍,你就照平时那样梳,怕啥。”舒绿嗔怪地看了巧英一眼。有了舒绿这句话,巧珍才安心点,低头重新开始替舒绿梳妆。今天的衣着、发式、首饰,舒绿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临时抱佛脚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作为一个理科生,她习惯于将自己的行程提前安排好。本来这种喜庆日子,大家都该穿得热闹点。可是她有孝在身,却是不能穿金戴银的。所以舒绿选择了一套鹅黄衣裙,再配上淡青色的外裳。这样不至于太素淡,也不犯色。首饰自然是要戴些名贵的压阵,总不能让这里里外外的千金佳丽们挑剔她寒酸不是?她还特意自己上了点胭脂,挑亮了气色。最后她还是在裙上挂了那枚亡母遗下的“喜上眉梢、,玉佩,以作点缀。“1小姐真好看!”巧珍娇憨地赞道,惹得舒绿娇笑不止:“称这话也就是在咱们屋里说说,别说到外头去。免得人家以为我让你到处夸我呢,不害臊。”“可是小姐真的很好看嘛。”巧珍很认真的补了一句。等舒绿出了屋子,外头守候着的下人们,可是见不到她脸上的半丝笑容。因为她昨晚刚刚被打碎了要当做寿礼的寿酒嘛,当然应该表现得比较不爽了。事实上,她早就把要送礼的寿酒放到了展眉的屋子里。而香室里的那坛又被人“加料”又被她设计打碎了的酒,只是个幌子而已。不过此事的内情,只有她、展眉和巧英巧珍知道。舒绿到了外院,在前往大厅的路上遇到了尚兰。尚兰叫住了舒绿,装作没事人似的寒暄几句。“妹妹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尚兰很是关切地问道。舒绿牵动了一下嘴角,说:“没事啊。只是昨晚我院子里有个丫头手脚不知轻重,弄坏了我的东西。眼看着今天是好日子,我就不想罚她了,只把她关在屋里反省。”“舒绿妹妹真是心地仁和。”尚兰笑得很灿烂。迎着尚兰的笑脸,舒鼻心地也在偷笑。亲爱的表姐啊,看谁能笑到最后?老王爷当然是早早就穿上了最正式的大礼服,如同一尊老寿星似的坐在大厅里,等待儿孙们前来拜寿。舒绿在人堆中远远地看见了展眉。她侧头做了个征询的表情,然后看到展眉微微举起手示意“搞定”。啊,哥哥真好!舒绿真想放声笑出来,可惜现在只能维持端庄温婉的表情,恭谨地站在孙女辈的行列里,等待着行礼。老王爷兴致很高,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容易等到儿辈、孙辈都给他磕了头,他才高高兴兴地一挥手:“好,好,你们都很好。一起吃面!”大厅里已经摆下座位,让府里众人落座。大家按辈鼻亲疏坐好,仆人们便鱼贯送上一碗碗的寿面。尽管是在大冬天里,寿面上依然冒着热气,香气扑鼻。众人都不动*,一起看着老王爷先吃。老王爷呵呵笑着,用筷子挑起了面条头儿,一口气吸到底 —— 原来这寿面看起来是一碗,其实只由是一根极长的面条做成。等老王爷吃完了,又吩咐大家用餐,众人这才纷纷举著吃面。他们不是寿星,却不必一吸到底的。舒绿慢慢吃着自己那一碗寿面,觉得味道鲜美无比。这面虽然看着素淡,汤底却是用火腿、鲜笋、菌菇、嫩鸡、大骨熬成。小小的一碗面,凝聚了许多食物的精华,只吃一口便让人觉得唇齿留香。厅里主子与奴仆虽多,却甚是安静。信安王府的规矩,素来也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贵族架子摆得很足。寂然饭毕,下人们才又端上茶来,将碗筷撤下去。在家里人的拜寿结束后,热闹的一天才正式拉开序幕。很快的,如云宾客纷至沓来。随着太阳的升高,信安王府也像一锅慢慢煮开的水沸腾了起来。老王爷今天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只要在堂上坐着接受众人拜贺便是。男宾的接待自然是由世子爷粱璋挑大粱,女眷这边,也是世子妃张氏主持。尚兰打扮得huā孔雀也似,站在母亲身边笑靥如huā,别提多开心了。今儿上门来的女客们,没有一个不奉承她的,她自我感觉良好得不得了。舒绿和尚红坐在角落里聊天,颇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思。她万分庆幸在这种又吵闹又无聊的场合里,还能有尚红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老天爷您对我真好啊,她由衷地想。“妹妹,我早上听说你给老王爷准备的寿酒,被下人不小心打碎了?”尚红脸上尽是忧色,舒绿感动地握了握她的手。“我没事,姐姐不必替我担心。”尚红也知道现在人多眼杂,不好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舒绿笑着把话扯开了,和尚红讨论起书画上的事情来。她们两个躲在一边,不去理会别人,别人却还是注意到了她们。舒绿的俏丽,尚红的清雅,在粱府这些小姐里都是拔尖的。有女客觉得奇怪,怎么世子妃只介绍其他的几个,没叫这两个姑娘过来说话?难道是庶出的姑娘?也难怪别人这么想。舒绿才来京城,尚红以前经常病着,没怎么出来交际,于京城贵妇们来说都算是生疏面孔。不过人们又奇怪了,庶出的姑娘也穿得这么好?看气质,也不像那等小家子气的啊,远远看着比这几个粱家小姐还像样得多。就有人好奇问起来了:“世子妃,那两个女娃儿是哪一房的?”张氏正春风得意着呢,早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两个女孩儿了。听人这么一问,才想起她们来。虽说心里不情愿,也不能在人多的情况下表现出来啊,这点教养她还是有的。于是张氏才叫她们过来。“尚红,舒绿,过来见见客人。”她笑得又亲切又和蔼,仿佛和这两个女孩儿的关系好得不得了。“这是我们家三爷的嫡出独女,尚红。这是我们福慧姑奶奶的女儿,舒绿,才进京不久。”粱家三爷早就没了,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不诧异,只是没想到他这女儿生得如此美丽。可是福慧郡主……她的女儿?这个时候,大家才记起信安王府里这位姑奶奶来。女人总是八卦的,对于消失已久的福慧郡主,大家肯定有好奇心嘛。张氏是真不想让舒绿在眼前多晃荡,问题是别人都追问福慧郡主的事情,她只好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听得福慧郡主早已香消玉殒,众人中有人早年曾与她有旧的,又是一番唏嘘。看向舒绿尚红两个孤女的眼光,不免多了几分同情。尚兰在一边看着两个姐妹被贵妇千金们围着问话,好不气闷。那两个孤儿有什么好问的啊?我才是信安王府最尊贵的小姐好不好,你们应该看我才对啊。此时,有人来报:“临11王妃来了!”世子妃张氏连忙起身,与屋里众人一起出迎。临11王妃的地位在此地所有女眷之上,是以众人才会这般礼遇。打扮得很贵气的游王妃笑眯眯地走进内堂,和张氏相对见了礼。旋即她便一眼看到了人堆后的舒绿,很熟络地叫了舒绿一声。“舒绿,好些天不见了,也不到我那儿玩去?”她招手让舒绿到自己身前来,携着舒绿的手儿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