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第二吏)游王妃坐在丈夫的床沿,手里端着一碗凉得恰到好处的汤药,送到牧王爷嘴边。牧王爷强撑起身子,接过汤药一口喝干,微微有些气喘。“唉,王爷不如就写个病假条子让人送到衙门里去好了。”游王妃心疼地替丈夫擦去额上的冷汗。这几天因为爆炸案的事,几乎天天是大朝会。牧王爷患着消渴症身子本来就挺虚弱,天天这么在朝上耗着很伤身体。“再说吧。这种时候,能够去听听消息也是好的。”牧王爷眼窝深陷,嘴角的苦纹也比以前深多了。似乎就在这一两年间,他整个人衰弱了下去。消渴症(糖尿病)在后世都无药可根治,何况在这医药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呢。游王妃看着丈夫病弱的样子,难受得心里娄堵,偏偏又不能在丈夫面前表露半分。她还记得当年初嫁与牧王爷时,牧王爷那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那时的她初为人妇,心中依然有着少女的憧憬,深为自己夫婿的英姿而倾倒。可是牧王爷对她却始终是淡淡的,并不如何宠爱,只维持着对正室必要的尊重。当年的她多么渴望能得到丈夫的真心。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可是…他却已不再是当初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她宁愿用今日的恩爱,换取他的健康。只要他还能如从前一般意气风发,她就别无所求了……“飞儿呢?”牧王爷睁开双眼看向妻子。“飞儿在府中演武场练着射箭呢。这孩子一天不练骑射就憋得慌。”游王妃尽量让自己脸上挂着笑容。牧王爷也欣慰地笑了。“嗯,在家里就好。你跟他说,这些日子别往外跑京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还是谨慎些好。不过飞儿近来懂事了许多,他应该也不会到处走动的。”端午宫中射柳之中,牧王爷对长子的观感越发好了。“王妃多谢你替我生了个好儿子。我以前对你们母子太过亏欠了……”游王妃听着这话,本该高兴才对却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觉。她强笑道:“王爷哪里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谢呢。这也是飞儿自己争气。”游王妃对儿子向来很满意,如今是更满意了。谁不知道临川王府的小王爷,在御前射柳得了重赏,成了京城世家子中头等出息的人物?这才几天,就有好些人家来跟她探口风,想和牧家联姻呢。“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飞儿也快十六了,马上就可以到军中领差事是个大人了。他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王妃可有什么想法?”如果搁在以前牧王爷是很少关心长子的个人生活的。当然这不代表他不在意牧家和谁联姻,只是他以前老觉得牧若飞是个小孩子,还没到说亲的时候。直到端午那日牧若飞在皇帝与宗室、百官面前发挥出强悍的实力,替临川王府争了光,牧王爷才醒觉自己的长子已经是个青年人了。而关于牧若飞的亲事,也是那时起才真正进入了牧王爷的思考范围。他感觉自己的病没有什么起色,怕自己万一突然抛下游王妃母子俩撤手而去那牧若飞要为自己守孝三年,说不定会错过一些好亲事。再说,大粱的贵族子弟也大多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议亲的,牧若飞的确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妾身还没看到什么合适的人选,王爷以为呢?”游王妃迟疑了一下,反问了牧王爷一句。其实游王妃这话并不算是大实话,她心里是属意舒绿当自己儿媳妇的。这不得不说是游王妃的偏爱。要是在一般的名门世家是不会考虑娶舒绿这样出身单薄的姑娘当正妻的。尤其牧家还是王府,牧若飞将来又必然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成为新一任的临川王,他的妻子按理说必须得是配得上“临川王妃”这个身份的名门闺秀。然而游王妃先是因为与福慧郡主的深厚情谊,对舒绿爱屋及乌看她就有如家中的子侄一般。加上各种因缘巧合,舒绿凭着智慧与手腕救了她和牧若飞游王妃对舒绿的感情更是不一般。而且,撇开舒绿的出身不谈,她本人的容貌、修养、谈吐、才华,哪一样不比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们强?就是一些出身高贵的宗室女儿,也未必有舒绿这样好呢!特别是游王妃对舒绿管理自己院子的手段,和私底下与欧阳家做生意赚钱的情况略有所知,更认为把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来,绝对会旺夫旺家。再说舒绿的背景也不是一片空白,她阜竟是信安王爷最宠爱的外孙女儿。有信安王府给她做后盾,舒绿当然不是那种真正的小家碧玉能比得了的。最起码,信安王爷绝不会不给她送一副好嫁妆。最最重要的,就是儿子很喜欢舒绿!游王妃算是比较开明的母亲。既然儿子喜欢,自己又喜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可是这些事情,游王妃只能暂时在自个心里盘算,却不好先拿出来和丈夫讨论。别看牧王爷多年来在外头放浪形骸,涉及到家族关键问题的时候,还是很保守谨慎的。他要是真那么不在乎家族利益,关侧妃早就能成功鼓动他废立世子了!这事,还得慢慢来,从长计议。牧王爷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暂时没什么人选,不过有几家和我常来往的,在朝会空隙里偶然跟我提过”牧王爷说了几户人家的名字,当然都是京城的权贵世家。“我没什么精神,王妃你替我留意下吧。若是真有好姑娘,纵使年纪不那么相称,或是其他方面差一些,也可以考虑考虑。”有时候名门之间的联姻,最看重的是两家在这场联姻中得到的好处。想要联姻的两家人,未必就一定有年龄非常适合的未婚少男少女,所以名门婚事里头对年纪反而不是特别看重。像牧若飞如今十五六岁,他的择偶年龄范围可以在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就是女方略大些都没人会说闲话的。“妾身晓得了。”游王妃看牧王爷又出了一头冷汗,赶紧再替他擦汗,劝道:“王爷吃了药就早些安歇吧,明儿还得上朝呢。”“嗯。对了,飞儿常和信安王府的凌展眉来往是吧?”牧王爷突然问道。“算是吧,怎么了?”游王妃很奇怪,牧王爷怎么会忽然提起展眉来。“让他先别和信安王府的人来往太密切。”什么?游王妃手中的绢子一紧,急忙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老王爷那儿出了什么事?”要搁在以前,牧王爷是不会和妻子说太多的。现如今夫妻关系密切得多,他也就对妻子坦然相告:“不好说。这回火药库爆炸的事,牵涉很广。咱们府上是没受什么牵连,但是信安王府那边就不太好过了。信安老王爷……唉,真不好说。”游王妃知道丈夫说正事时都是很谨慎的。火药库爆炸案居然牵涉到了信安王府?其实,并不仅仅是信安王府。京城中的各方势力,也因为这场火药库爆炸案,都有些蠢蠢欲动。皇城中,兴耀帝看着臣下送上来的密报,稍微有点意外。“军火库中火绳燃烧的痕迹,竟是由凌展眉发现的?”不仅如此,展眉还在报告中分析提出,犯人没有选择可以造成更大伤亡、更大轰动的夜晚来作案,这一点也很可疑。因为如果火药库在夜间爆炸,军营中的人都在酣睡,死伤会更多。这回是在白天爆炸,军中人员都出去演武场练兵了,死亡人数并不算太多。还有,夜间爆炸引起的震动还会引起京城中百姓的恐慌。如果这个时候配合散布些流言,说不定可以制造一场不小的民变呢。可是犯人没有这么做,证明犯人没有办法在夜间引爆火药库。依据这个线索,可以推理出许多内容……“迷香?”兴耀帝的眼睛紧紧盯着报告上的一行字,喃喃自语。凌展眉报告说,在火药库附近的卫兵所里,发现了奇怪的迷香味道。“传旨下去,让凌展眉配合五城兵马司的人暗中查探此案。”这迷香的味道,或许也是一条线索。到底是谁干的!兴耀帝紧紧拧着浓眉,手指在书案上不停敲击,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皇帝固然焦虑,和他一样焦虑的也大有人在。信安王府中,老王爷背负双手,在书房里一圈又一圈地踱着步。粱世子在一边干着急说不上话,眼里都快冒火了。父王好容易才被起复重用,怎么能因为一场奇怪的爆炸案就被牵扯了进去!那些在朝上攻击父亲与万光将军,以及兵部一众大佬的文官,他们真是居心叵测!“父王,皇上的意思……,………”老王爷举起手拦住了儿子的说话。即使是父子至亲,暗室之内,有些事他也不敢妄谈。不过,或许事情也并没有严重到解决不了的程度。“你让人奔将展眉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