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凌家,在当地与欧阳家、齐家、侯家一道合成江城四大家,乃是当地最豪富的家族。但是尽管凌家多年来,拼命供子弟读书,也从来没出过进士,连举人都很少。所以凌家有钱是有钱了,在官场上的关系网也颇牢实,根基却还不够牢固。然而,天下居然掉下了大馅饼,谁能想到凌家分支里的一个小小生员,居然娶了一位郡主做妻子?自从展眉和舒绿被信安王府接回去以后,凌家人在江城里,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走路都带着风。别的人家,除了首富欧阳家以外,也不敢轻易和凌家相争。人家的亲戚,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不过凌家很有自知之明。京城和江城毕竟隔得太远,信安王府的招牌拿出来招摇一下倒是可以,但想真正捞到什么好处却也很难。可是凌老太爷纵横商场多年,人老成精,最擅长的就是及时抓住机遇。他从欧阳家保住皇商位子这件事上,看到了凌展眉兄妹在京城里必然混得不错,不然焉能替欧阳家牵桥搭线,先后攀上了两大王府?因妣凌老王爷指示家里人,有事没事就和欧阳家多多来往,反正两家是“姻亲”不是?尤其在凌展眉与欧阳婉正式定亲的消息传回江城,欧阳家开始筹备嫁妆的时候起,凌老太爷就开始在暗地里谋划着搭上欧阳家送嫁妆的“顺风船”,到京城来“探亲”了。“不丬得不说,真是一招好棋啊。”舒绿双手托腮坐在展眉面前,不住唉声叹气。她可以想象,有了凌家那群极品亲戚来参加展眉的婚礼,气氛一定会更加的“热烈”。可是有什么办法阻止人家?毕竟展眉姓凌不姓梁,就算信安王府再富贵…老王爷和展眉是实打实的血亲,在世俗观念里,由凌家人来主持这场婚礼才是正确的做法。凌家这一招真是太妙-了,借着展眉的婚礼…一下子就能和京城的权贵们同坐一堂。在一起吃过饭,那就有了继续交往的由头。凌家估计带了大笔财物进京,要落力勾搭京师地界上的世家,就算一时得不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也能给家里多留一条路啊。“他们已经抵京了………………生米都做成了熟饭,我们能怎么办。”展眉很无奈地一摊手,他真想假装不认识这些人。可是在当时的礼法风俗下…他若是无缘无故和本家翻脸,基本上就无法在士林立足了。别说是这时代,就是后世,和家族翻脸的人也往往要遭人诟病的。“我看这些人应该也是会做人的……咱们就等着被人奉承巴结好了。”舒绿也想不出任何阻止凌家人掺和到婚礼里的方法,唯有消极接受了。凌家人和欧阳家送嫁的队伍是同时抵达京城的。凌老太爷不辞劳苦,亲自带队上京,几乎把嫡系的男丁们都带过来了,还有几个儿媳妇也在队伍里头。他们的理由相当充分…凌展眉父母双亡,本家来替他主持、打理婚事,那真是太应该了!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吃果果的巴结…但是凌家也不怕——他们本来就是商贾,巴结王府有什么奇怪?商人要什么清高名声?因妣,展眉兄妹不得不在他的新居里,接待了组团来访的凌家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凌家人看待这两兄妹,可得用仰视的眼光了。看看这两位,哪里还有当年寄居在凌家大杂院里那寒酸的样子?其实当年的展眉和舒绿和如今气质也相去不远,只不过穿得破烂点,在别人眼里自然就很寒酸。现在两人鲜衣靓装,身边又有丫鬟下人簇拥着…自然而然透露一股富贵气度。舒绿出面招待凌家的女眷们,态度虽说也不算亲切,但也绝对是得体有礼的。大夫人看舒绿莲步款款朝她们走来,心下便不由得感叹了一声,果真是居移气、养移体。这丫头过去虽然也很懂事,可看她如今的举止…分明是受过极好的教养训练,寻常的千金小姐都赶不上她这风度。大到行礼问安,小到裙摆摇动的幅度,处处都会体现出一位名门闺秀的修养。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门道来。二夫人却是个夯货,眼里只看到舒绿浑身的打扮何等贵气,脸上的谄笑多得都快装不下了。众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阵,大夫人便很亲热地说:“舒绿,听说你已和夏家的三公子定了亲,不知婚期定在何时?”舒绿也不假装羞涩,只是淡然一笑,说:“这个,可得问我哥哥。”她这么应对可没错,一般人家的待嫁女儿,按理是不能在人前表现出对自己亲事的关心的——虽然没有一个准新娘会照做就是了。二夫人还是满脸讨好的笑容,浑然忘记了她女儿舒华和舒绿之间的绝大梁子,一心只想和舒绿拉近关系。“夏家的三公子,据说是在皇上跟前做事的?哎呀,真是不得了!”大夫人听二夫人说话粗鄙,微微皱起了眉头。舒绿却早知道二夫人是什么样的性情,毫不在意,低头喝了一口杯子的热茶。“是了,二伯母,我听人说,舒华姐姐去年嫁了齐家的大公子,真是好姻缘!不知舒华姐姐可曾添丁?”二夫人的笑容顿时讪讪的,干笑着说:“啊,快了快了。”舒绿很是“诚恳”地对二夫人说:“那就太好了。待得二伯母回去的时候,替我给舒华姐姐捎点礼物吧,说我也挺想念她的。”“呃,好……”从二夫人的反应,舒绿猜测舒华和齐英成亲以后的小日子一定过得很“不错”。添丁?哼哼,齐英当年吃了自己配的猛药,一个晚上纵情过度,人都废掉了。幸好他娶的是舒华,倒也没祸害别家的好姑娘。舒绿是个很记仇的人,她一点也没忘记舒华为了小事而将她推到水里,又故意想给她下药害她过敏的事情。好久没想起舒华了,如今从侧面知道她过得“很好”,舒绿也就“放心”了。才送走了烦人的凌家女眷,舒绿刚想启程回王府去,却被展眉给拉住了。“仲药王来了!”“呃?他不是在城外种菜……唔,种药么。”“不知道,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还叫我把你叫出来。”对于伸秋满这位挺好相处的“老乡”,兄妹俩都挺有好感。舒绿怕仲秋满有什么急事,也不多问,匆匆忙忙就往厅上赶。“仲先生,怎么啦?”他们有时会叫他药王,有时会叫他仲先生,有时也会直呼其名。仲秋满看舒绿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急道:“舒绿丫头,你有法子带我到长公主府里去吗?”“……啊?”舒绿被他这么一嚷给吓傻了。长公主府?他说的肯定是明德长公主府吧?“明德长公主怎么了?你干嘛要我带你去………………不对,我也没资格贸贸然去拜访人家啊。”“她病倒了!”仲秋满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厅上转来转去,喃喃自语:“我知道她这病肯定是快发作了,可是没想到会提前了这么多,唉………………”“等等,长公主殿下病了,你早就预料到了?我说仲先生,您能从头说起嘛,很混乱啊!”舒獯看往日很镇定的仲药王和热锅上的蚂蚁也差不多,赶紧请他先冷静下来。“先请坐吧。”展眉看大家老站着也不是个事,赶紧先拉仲秋满坐下来,给他喝杯热茶。果然仲秋满喝了茶以后,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他看了看舒绿,又看了看展眉,叹气说:“我现在也没空解释太多。”两人看着他,不出声,等待他的下文。“这么说吧,长公主她………她有一种慢性病。我十多年前就已经给她诊断出来了,也一直在研究能根治的药物,但是没法子………………我只能每年让人给她送缓解的药物,她大概也有吃,这些年来病情也控制得不错……”“去年年末,我打听到长白山的某种灵芝对她的病有效,就带着弟子们去长白山采药了。”舒绿追问道:“那,真的有效吗?”仲秋满苦笑了一下,说:“应该是有的。我进京后见过她一次,看她气色越来越不好,心想得抓紧时间研究那药物了,谁知道……………今天早晨,我才辗转听说,她从前日起就开始昏迷,太医院的人去她府上施救也没好消息……”舒绿回忆起长公主那张清瘦得过分的面容,恍然大悟,原来她有慢性疾病啊,怪不得瘦得那样厉害。“好吧,我该怎样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