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齐鸣花木窗。从小妞房间的这扇窗看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的竹屋。全全封闭的屋身,没有窗,也没有门。除了惺忪点亮的翠竹林,竹屋与小妞房间才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一眼便可以忘尽。这是个懂琴的人,更懂得利用清脆的竹音来让琴弦的音质更加得清脆悠扬。旷古而悠远,仿佛来自某一个上古时代。我和小妞趴在窗前,两个人的位置刚好占据了整扇的花窗。“你说,她会在里面么?”正当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小妞却愣在那,似乎她并不怎么愿意去接近。在不在里面,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人而已,那就是竹屋里正在弹琴的那个人。我拽上小妞,神跃千里,纷流直下,径直从横生出的某一青竹之上,越到了竹屋的跟前。琴音,那琴音,似乎更加地动听而分明。似乎,在行云婉转之间藏着苍茫的天际。“这里没有门,我们怎么进去呢?”小妞看着我,满是疑惑。没有门,那么里面的人又要怎么进去呢?若是没有人,这如此不入俗尘的琴音又是从何而来?话虽是这样,但是这间看上去才不过那么点大的小竹屋,竟然连一丝缺口都没有,除非,是直接用刀把竹子劈开,但是,那不实际。我们绕着竹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什么机关暗器都没有发现。很奇怪的地方,难道,惊仙居里面的人从来都不会听到这样的琴音么?还是,如此完美的音调,早已被当成一般的吟唱女的低迷浅排。我靠在竹屋的外沿,从这个,恰好也可以看到小妞房里所有的动静,只要那双窗是开着的。原来,偷窥小妞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就像这里,就是一个绝佳的方位。“哇!”好痛,我捂着自己的屁股,回头看着小妞。她正拿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精致小石头往着我的屁股上猛砸。“喂,干正事了!还发什么呆啊!”小妞泄气地蹲在地上,早已举起了另一块石头,随手便已经往我身上飞来。我使出花笺,抵住了石头急驶而来的力量。花笺在空中高高低低地盘旋了数周,才渐渐地回到了我的手中,也包括了正静静躺在花笺之上的天宇石。天宇石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时候,但是,却因为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而被众人所喜欢,因为多用在装饰假山水榭一类的地方。只是……我看着手中凉凉的天宇石,有着说不出感觉,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我靠近小妞,她只是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竹屋外沿的沙地上反反复复的写着一个字。“弘。”写过,再拭掉,再写过。她的脚边正放了很多的天宇石,密集的程度,有如精心摆铺的一件雕塑工艺品。天宇石很少会这样当做铺路防滑的石子一般,被安置在地上,又何况,这样的石头表面过于的光滑,根本起不到任何防滑的效果,而在下雨天的时候,恐怕还会让人更加容易滑倒。我兴奋地拽起小妞,观察着天宇石,想着某一些不知道还属不属于我的回忆。“爹,我想娘,好想好想!”一个才不过三岁的孩子,半跌着脚步,扑向了一个穿着白色青衫的男子的怀中。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灌着酒,没有做声,也没有推开一头攥进他怀里的瘦弱的小身子。浓烈的酒气,在这个三岁的孩子眼里,每一日,他闻到最多的便是那样浓郁不散的酒气。尽管丫鬟们每天都会来房间收拾,但是这个男人,却会发着好大的脾气,发疯似地把自己揽在怀里,然后把所有的人赶走。他的脾气已经越来古怪了,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男子浓密的胡须深深地扎在这个还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身上,孩子只是下意识的呻吟了几下,然后用着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抱着偌大地还带着酒味的身子。那一张脸,也许是酗酒和久不见光的原因,远比他实际的年龄要苍老许多。直到后来,这个孩子才知道,酒这个东西,原来也同样可以让他有着迷恋,直到很后来的后来,这个孩子才知道,这种浓郁的烈酒,清淡间愈见浓烈,而它的名字就叫做竹叶青。“流天,《魄经》《花月掌》《断史长青》……还有这书房里的所有武功典籍,你要通通都学会,学会了,才可以把娘亲夺回来!”这个男人的话语间,有悲痛也有愤怒,但是那样空洞无望,却从那一刻开始,永远地注在了这个孩子懵懂的脑子里。而等到有一天,这个男人很突然地没有在喝酒,连长得深黑的胡须也已经完完全全得整理干净,他着了白色的长衫,提起袖子伏在案几上拿着久未动过的笔,画画写写。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一场清江引,对于一个弱小的孩子来说,自然不会很懂这其中的深意。男子似乎是看见了傻站在一旁的孩子,然后展开一道难得笑容,在小孩子稚嫩的脸上狠狠地嘬了一口。“流天,你要记住哦,这些天宇石就是琴谱,当把它们按照这首词来排列的时候,琴谱就会出现。”他手把手指着瘫在桌面上的纸,看着还是一脸迷茫的孩子,“像这样,再这样,把最小的那一块放在最前面,不大不小的那块放在左边中心的位置……流天,你一定要记住哦。若是有一天,学好了所有的武功,夺回了母亲,记得要把这个东西交给她。”孩子眨巴着眼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但是,若是再给这一个孩子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他绝对不会再点头,他要紧紧地抓着那个男人宽硕的肩膀,就是死也不会再放开。那样的第二天,那个男人突然像他的娘亲一般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永远也不曾回头。而这个孩子,他的生活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习武,习了更多更多的武,直到把这满书房的武功典籍都学会了。可是,等到他长大的时候,他才明白,这里的典籍,他一辈子都不肯能全部学完,而即便是学完了,他的爹爹,他的娘亲都不会出现。大人们总是喜欢说谎骗小孩,此刻,他也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喂,你在想什么?”小妞探过脑袋,好奇地看着走神的我。“想你想得出神而已。”我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手中却不断地抚摸着手中的天宇石。“小妞,我们可以进去了!真是个让爷欢喜的聪明的傻妞啊。”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小妞还是在……总是,要不是小妞,我想,我不会想到天宇石上去。我不知道接下来做的事情会不会有效,因为,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怎么了?”“等等你就知道了!”我熟练地摆弄着天宇石的每一个位置,按着清平调的琴谱。大大小小的石子,其实本来就是代表着不同的音调。等到把所有的石子都摆在相应的位置时,脚下开了一扇门,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门。我和小妞对望了一眼,也许应该说,这座竹屋的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在底下的,只是露了一个小小的天顶在地面上。幸好,琴声未断。只是这长长向下倾斜的甬道之中,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只是隐隐能听到轻灵的水声,还有悠扬的琴声。愈来愈近。一个弯两个弯三个弯,每一个弯都是左转,我在心底默默地数着,明明,按照这样的步骤,我们应该回到原点的,可是出其不意间,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一间小小的青竹小室,而四周点了纯白色的巨烛。一张梳妆台,一面掩着镜身的铜镜,一盒漆木的首饰盒。简单而素雅的颜色,不见华丽却又不是简约。住在这个房里的人,应该是一个清淡素雅的女子吧。一对淡黄色的锦被,而上面绣的不是牡丹不是鸳鸯而是素白的一朵睡莲,孤单而零落。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看来,应该有人在不久之前睡过,因为被子只是稍稍的散落在一旁。齐凤久仙桌上,整好就是这样摊着几张桥明特产的纱纸:上面有着几行娟秀而飘逸地字。只是几个字,没什么特别,却让我在下意识间愣住。“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那一年父亲说,若是见到母亲,就一定要把这句话连同琴谱一起带给母亲。那一年父亲也说,清江引,是他与母亲这一生唯一无法忘怀的回忆。那一年父亲最后说,母亲的文采与思敏,远远胜于他,所以,才会有了属于他们的清江引。清江引是母亲做的诗,清江引也是父亲谱的曲。我看着远处的烛光清晰而分明,案台上未干的墨迹,还曾留有余温的被褥,难道,这个隐匿在惊仙居的地底下,弹着如此绝艺的人,是母亲?***************亲们,留下你们宝贵的票票,注:红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