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立刻趴到地上,唰的一声,一把刀闪着寒光从头顶飞过,插入前面的树干上,刀身嗡嗡作响。不待片刻喘息,又是一阵呼啸的风声传来。冉颜迅速的翻了个身,眼睁睁的看着一根胳膊粗细的大木棒朝她面门袭来,当下也不容的她去关注别的,挥起匕首格住木棍。但这个人的力气显然比冉颜要大上许多,冉颜的阻挡,只形成了一个猛的缓冲,那根木棍还是砸在了她头顶,不过力气被削弱一些,并未将她砸晕。冉颜一翻身滚出凶手的袭击范围,喘息微定之后,她也看见了凶手:全身穿着黑色布衣,整个头部亦被紧紧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林子里的光线太暗,冉颜惊魂未定,还未及适应眼睛,黑衣人的棍风又扫了。一寸短一寸险,冉颜手中虽是利器,却被对方长棍逼的不停向后退。那人专门招呼冉颜的头部,一旦不留神,可能就会被砸晕。而且对方显然是会武功的,即便不高明,也非冉颜能敌,两个照面,手臂已经中了好几棍,疼的她浑身冒汗,但手中抓着的唯一救命的短匕却丝毫不敢松手。对方挥棍的速度也有两次停滞,似乎讶异冉颜遭受这么大的力度,恐怕手骨都断裂了,居然还能负隅顽抗在这短暂的停滞之后,紧接着是更猛烈的攻击但是这短短的喘息对于冉颜来说已经足够,她忍着痛偷偷取出一包药粉,在对方棍子未至之前挥了出去。棍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直袭冉颜的天灵盖,这一下,她根本连躲的都没有,就在她觉得必死无疑之时,棍子戛然而止在她头半寸,微凉的风扫的她头皮发麻。冉颜抬眼看时,却见一个壮汉挥剑如同削萝卜一般把木棍砍断,长刀直逼黑衣人胸腹。冉颜认出此人是萧颂的护卫,叫做白义。当下松了口气,却脚下软软的并不似踩在地面上,她刚刚挪动半分,脚边土地陡然塌陷。“站在那里别动”萧颂急急赶到,便看见这令人心惊的一幕,喝出这声的同时,身形如电的闪身,长臂一把捞住冉颜的腰,从正在塌陷的地面上微微借力,落回原处。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冉颜被萧颂紧紧箍在宽广的怀里,只听见身后轰的一声,以及萧颂长长的吁了口气。冉颜偏过头,看见方才站的地方有一个大坑,泥土顺着冉颜踩漏的地方塌陷下去,露出里面一根根尖尖竖立的竹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刚才掉下去,绝对的千疮百孔。看来凶手早就对计划好要取她性命。缓过神来,冉颜连忙提醒道,“快去找歌蓝和晚绿”萧颂声音里带着些许放松后的沙哑,“放心,她们俩只是受了点伤,云从寺的师父正在救治。”“幻空呢?”冉颜追问。萧颂顿了顿道,“她倒是活蹦乱跳的,哭的特别有力气,不过我若再晚个一时半刻,没命的可是你”冉颜松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都有了着落,不禁放松起来,萧颂身上带着微凉的水汽,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她的脸被萧颂用手从脑后紧紧的按在健硕的胸膛上,能清楚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情形有些尴尬。冉颜为了转移注意力,心里暗暗计算一下,抬头问道,“心脏每分钟跳动一百四,你是不是闲的太久,导致身体变差?”萧颂脸色一黑,虽不叫分钟,但完全不影响他对这句话的理解,敢情这一出英雄救美,末了还被美人嫌弃身体不够棒萧颂哼哼道,“不劳冉医生操心,在下就算跑完整个山头绝无任何问题。”因着他个头较高,冉颜的头顶只抵到他下颚处,根本看不见萧颂微垂的眼眸里带着异样的神采。缓了一会儿,萧颂松开冉颜,面色如常的带着淡淡的笑容,“手还能动吗不跳字。手臂微微一动,便是钻心刺骨的疼,脊背上猛然冒出一片冷汗。“骨头断了?”萧颂眉头一皱,一股迫人的威势便不自觉的显露出来。冉颜嘶了一声,“左手没问题,右手小臂断裂。”萧颂不言语的撕掉袖子,手法娴熟的帮她处理手臂,他还滴着水的黑发垂在脸侧,胸口,背后,将素白的中衣浸湿,从枝桠漏下的斑斑月光中隐隐能看见结实的胸腹和背部,轮廓分明的面上和脖颈沾着莹亮的水珠。这副模样竟似乎是急匆匆的从浴桶里刚爬出来。身后白义和黑衣人打的如火如荼,冉颜这个门外汉也看出,只短短黑衣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冉颜这厢正想着,只见那黑衣人手中兵器一松,竟主动将胸口递到白义的刀口。冉颜张开嘴还未及出声,便听噗的一声,利刃穿透身体。白义怔了怔,将剑拔了出来。黑衣人依着树干缓缓滑落,歪倒在一丛灌木边,目光微转,正对树林口。刚刚围上来的府兵也没想到这人竟会寻死,一时都愣住。树林里的喧闹陡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属下该死”白义反应,连忙朝萧颂跪下请罪。方才激烈打斗都没有流几滴汗,现在却骤然间湿透了整个中衣。今晚萧颂让他在二十丈之外保护冉颜顺便埋伏抓捕苏伏,他却只顾布置人手等待苏伏自投罗网,导致冉颜险些丢了小命。保护冉颜,“顺便”埋伏……萧颂说的这个先后顺序他不是不,只是私下认为冉颜也不会遇上危险,还是抓捕苏伏比较重要,这是他的第一,第二便是失手杀了案子的重要疑犯。萧颂扶起冉颜走了,淡淡看了白义一眼,似乎并无丝毫怒气,平静道,“揭开罩面。”依着经验,白义却觉得更加糟糕,当下也不敢再多想,随手把剑插在身边,伸手扒开黑衣人的罩面。一张极为平凡的脸露了出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眼平和,神态安详,眼睛里带着淡淡的雾气,呢喃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之后缓缓闭上眼睛。冉颜认出此人正是净垣师太,可她不是被收押了吗?不过仔细想想,她是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也没有人想到她会武功,一般的牢房也管不住她。冉颜这具身子不大好,又经历一番激烈搏斗,早就有些支持不住,一旦放松下来,眼前便一阵阵的发花,看见的画面越来越模糊,身子一晃,只听见萧颂焦急的呼唤声,旋即落入一个极温暖的所在。一夜无梦。清晨被子里的冷意令冉颜陡然醒过了,微微动了动身子,右手臂钝痛瞬间传到每个神经末梢,痛的她连寒毛都竖了起来。“邢娘?”冉颜出声唤道。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急切,不过片刻,冉颜便瞧见了邢娘一张被泪水泡到有些浮肿的脸,邢娘跽坐到榻前,嘶哑的声音道,“可吓死老奴了娘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冉颜忽然想到昨天的事情,“净垣师太死了?”“死了,出家人,合该得死”邢娘咬牙切齿的道。说罢又柔声和气的道,“娘子在此处静修已经月余,不如求郎君,我们回府吧,这外面实在太危险了,现在有萧氏和崔氏的提婚,郎君着也的紧着你。”回府就安全了?恐怕未必吧。冉颜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也并未同邢娘争辩。“娘子醒了?”晚绿端着一盆水进来,声音哑的厉害。冉颜抬头便看见她包着厚厚素布的脖颈。晚绿察觉她的目光,摸着脖子笑道,“我这近来也不知怎的,是个凶手都跟我的脖子过不去,这不,昨晚又被吊到树上去了,嘻嘻,不过这回有歌蓝陪我一起被吊,好歹有个伴。”邢娘猛的敲了她一个爆栗子,怒道,“你当是好事,主仆三人打鬼门关险走一趟,还一副嬉皮笑脸的猴皮样”晚绿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也有些后怕,昨晚幸亏白义来的及时,她和歌蓝被吊在树上不过几息的,而且还用手撑着,否则那么细且韧的线,只需片刻便能将她们的喉管隔断。晚绿揉着脑袋,凑近冉颜对她耳语道,“幻空正等在门口,说刘刺史正带人挖坟呢娘子要不要去看。”冉颜心中一动,起身道,“走,去看看。”邢娘见冉颜又要出去,立刻狠狠瞪了晚绿一眼,阻止冉颜道,“娘子老奴求您消停消停吧,昨晚若不是萧郎君相救,您可就……往后他也不能总护着您啊,娘子还是早些别管这些事情的好。”提到萧颂,邢娘心里就满是惋惜,她本来极看好萧颂,仪表堂堂,位居高官,持重沉稳,看上去是个能护住人的,这个年月,寻夫君不就是寻个依靠吗而昨晚的事情更印证了邢娘的猜测,只可惜萧颂命格太硬。邢娘一心为了冉颜好,自然只求平安不图名利,忍痛放弃。“净垣也不一定是真凶,或者说不定有同伙,我得去看看,否则她的同伙再来杀我灭口,岂不是更糟?”冉颜一边由着晚绿服侍着穿上衣物,一边安慰邢娘道,“等这个案件一结,我保证不会再掺和这种事。”经过这件事情,冉颜也彻底明白了,大唐律法虽然已经比较完善,却比不得她那个时代,连保住的实力都没有,再继续验尸的话,保不准哪天就真的被灭口了,连身边这些人恐怕也都会遭殃。所以她对邢娘说的话也绝对不只是敷衍。看来只能另寻出路。冉颜垂眸叹息,就如同她一开始想好的,在大唐行医赚点体己钱傍身,然后寻个良人把嫁出去。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偏离了她原先设想的轨道,以至于一但参与案件,拿到解剖的手术刀,浑身的血液都本能的燃烧起来,早就浑然忘我。这次的教训犹如当头棒喝,让她清醒。邢娘见她神色认真,眉间有郁郁之色,便也不再阻止,只道,“娘子能明白便好。”邢娘叹息着看冉颜走出去,如果自家娘子不再任性,桑倒真的是个不的选择,就算没有博陵崔氏,凭着两人的手艺也能过的不。冉颜戴上幂篱,刚刚走出大门,便看见缩在竹篱边的幻空,一张小脸比昨日见时更加苍白,她见到冉颜出来,蹭的站了起来,声音弱弱的道,“你昨晚说帮我验尸的,还作数吗?他们在挖母亲的坟……”“自然作数。”冉颜看着她,表情不自觉的便柔和起来,“不过,你能把昨晚的曲子再给我哼一遍吗不跳字。幻空呆呆的看着冉颜,良久才道,“你不绷着脸的时候,真好看。”冉颜怔了怔,却听她道,“那我唱了啊,你要作数的。”说着便轻轻哼了一起来,凄凉的曲调里带着微微的稚嫩,冉颜慢慢走着,与她并肩往庵外去。一路听幻空哼着歌,靠近庵外时,便听见尼姑诵经的声音。昨日经过的那个侧门附近又两个府兵把手,看见冉颜和幻空,也并未阻拦,冉颜一进门便看女尼们围绕坟墓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虔诚的诵着超渡亡灵的**。坟墓已经挖了一半,萧颂见冉颜,不禁皱眉,却并未问,反而解释案情道,“坟墓有一半的土是新埋的,显然近期之内被人挖开过,不过表面草皮遮掩的极好。你昨日会在这里?”冉颜眯着眼睛,透过幂篱皂纱看着清晨的阳光,落在鲜红如血的秋海棠上,“我听见幻空的歌声,便看看,不想正中了凶手的计谋。”萧颂目光锐利的转向幻空,“昨晚为何到这里来?”幻空朝冉颜身后缩了缩,小声道,“师父告诉我说是母亲的祭日,秋海棠开的正好,母亲能听见我。”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