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从不平白的受人恩惠,一定要问清楚萧颂有要求才能安心。萧颂挑挑眉,肃然道,“建业寺的高僧说我浑身带煞,要日行一善,以后才能娶的到。”冉颜皱起眉头,根本看不出他有几分真几分假。萧颂眼角含着一丝笑意,转身走入影梅庵。不管萧颂有目的,迫在眉睫的事情暂缓,冉颜心底轻松了许多,连带着一直冷若冰霜的神情也柔和不少。晚绿和歌蓝都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担心起来,娘子不会看上了萧侍郎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顺着影梅庵的小径往后院走,路过侧门的时候,冉颜外面灯火通明,于是停步看了一眼。从门缝中能看见一袭紫衣常服的挺拔背影负手而立,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在身后,宛若一座山巍峨矗立,周身气氛森然,四周的人噤若寒蝉,就连听令寻找线索的衙役也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长安鬼见愁……冉颜微微勾起唇角,看这情形,当真没有愧对他这个名头。回了院子,冉颜去偏房看了苏伏,情形很不容乐观,但好在没有生命之忧。这样重的伤,究竟是如何造成?他与一直拿捏他**尸骨的人反目成仇?能形成苏伏这样冷冽杀气之人,身上必然背负了无数人的性命,冉颜垂眸看着他雕刻似的容颜,许久,才起身回寝房。躺在榻上想了许多事情之后,才渐渐入睡。又是梦,这次的梦很零碎,各种尸体的画面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最终定格在一具曲线美好的女尸上。梦中,冉颜一如往常镇定的检查这具女尸,每一处伤痕却如同割在她心上,疼的她连脚趾都不自觉的蜷了起来。一场完美的验尸,数年来在梦中不断重复。次日清晨,冉颜疲惫的睁开眼睛,听着从云从寺里传出的诵经声,稍稍缓了缓,伸手摸到放在榻边的帕子,擦拭着满头汗水,拥被坐起。过了一会儿才披上缎衣,起身下榻到几旁给倒了一杯水。“娘子。”邢娘恰好进来准备叫冉颜起塌,见她喝冷水,连忙制止,“都已经入秋了,娘子怎能这么不爱惜,要喝水的话开口唤老奴一声,不然就使唤几个丫头。”冉颜疲惫的一笑,她来了这么久,潜意识里还没有习惯使唤别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顺手做了。邢娘从外面拎进来一壶热水,给冉颜倒上一杯,询问道,“昨日三郎,可曾提到时候接娘子回府吗不跳字。“阿耶是妻有儿女的人,接我做。”冉颜喝着水,漫不经心道。邢娘笑道,“瞧娘子说的赌气话。”话虽这么说,邢娘也在心里暗暗叹气,郎君真是太令人寒心了,说他与都是少年夫妻,虽是荥阳郑氏之女,却从来对他谦恭柔顺,相伴数年,也留下了血脉,可夫妻情分、骨肉血亲,终究都比不过高氏几句枕边风,现在竟是不闻不问到这种地步了。“倒不是赌气话,看过殷闻书那样的父亲,再相比较之下,阿耶对我算是极好,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有口饭吃。”冉颜倒不是说气话,如果冉闻能够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就更好了。邢娘未曾接话。云从寺里的诵经声已经停歇,冉颜用完早膳之后,便起身准备去拜访刘刺史。毕竟萧颂帮助她,她也得尽心尽力的协助破案才行。而城中冉府,此时全府上下在冉闻的带领下,正在门口迎接一位贵客。门房里挤着七八个少女,为首的一袭红衣,趴在门上,从缝隙里往外看。后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急切道,“十八姐,有没有看到啊?俊不俊?”“急,马车才停下”冉美玉不耐烦的道,目光却紧紧盯着刚刚停在府门口停下的马车。车门打开,先跳下来一个小厮,而后一袭紫色常服的男子随之下车。他的体型比一般江南男子要高大挺拔,当他站定在车前,众人才发觉他竟比冉闻要高上一头,器宇轩昂,俊美硬朗的面部线条,犹如刀刻一般,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是俊,却给人一种极度的压迫感。门房里一众娘子忽然屏住呼吸,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人,只有最后面年纪较小的女孩急切的小声问道,“都不,很俊吗,是不是很俊?”任由她在后边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人回答她。冉闻看见来人,连忙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萧侍郎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冉伯父客气了。”萧颂面上绽开一抹笑容,浅而不淡,令人觉得高贵又不敷衍,尤其是一声“冉伯父”,简直叫的冉闻心花怒放。两个从未见面的人,热络的像是亲父子一般相携入府。萧颂笑声朗朗,在厅内坐定之后,寒暄了一会儿,才转移到今天的主题上,“今日前来,实是要与冉伯父和冉氏致歉。”“哦?不知何故?”冉闻心稍微提了提,能让萧颂亲自上门道歉的事,恐怕不太妙啊“是关于十七娘的婚事。”萧颂歉然道,“上次萧某路过苏州时偶遇十七娘,十七娘医术超群,品德高洁,帮了我个大忙,算是我的恩人。说来也很是惭愧,高僧说我身上带煞,命硬克妻,是以年已二十又六还未曾有家室,家中高堂也甚为焦心,这才一听说十七娘德才兼备便急急求上门来,萧某敬佩十七娘为人,故而不敢连累,与陛下请命来苏州督查刑狱,实则特地亲自致歉。”萧颂说着,语气中带了些许黯然。他本器宇轩昂的模样染上一丝落寞,看起来特别令人心疼,连高氏都有些不忍,冉闻一时有些反应不,高氏连忙接口道,“萧侍郎说的哪里话,令堂派来的使者也只是私下与我们商量此事,还未曾正式提亲,便是作罢也算不得。十七娘能得您另眼相看,更是亲自前来致歉,这是她的造化。”“伯母如此大度,真是让我愈发惭愧。”萧颂连忙起身拱手一揖。高氏闪开了半个身子,连连道,“当不得,当不得。”冉闻心里很不爽快,但是堂堂刑部侍郎都已经亲自上门致歉了,而且如此诚心诚意,放低姿态,不接受是不行的。萧颂自然也看出他的不甘愿,心里对冉闻的评价再降低了几分,觉得他甚至不如高氏得体。想是这么想,面上却丝毫未露,继续抛出利诱,以抚平他心中的不满,“我当十七娘是至交好友,日后十七娘总归是要嫁到长安去,萧某不才在朝中也能说得上两句话,日后十七娘若有事,只管知会我便是。”这些都是场面话,就算萧颂说的真心诚意,冉氏也不敢总是去劳烦他。而且萧颂也说的很清楚,是十七娘有事,冉氏可就与他无关了。被萧颂一提醒,冉闻想起来还有崔氏呢冉颜与萧颂是好友,又嫁到了崔氏,原来还担心拒绝哪一家会得罪人,现在的结果简直是一箭三雕,好的不得了啊心里一转,冉闻顿时高兴起来,与萧颂热情的聊开了。萧颂是个极会的,虽然通身气派高贵,但是与冉闻一点也不摆架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把冉闻捧到了天上,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就连高氏这样精明的人,也被夸赞的浑身轻飘飘。“哦,对了,我这次来,还给冉伯父带来一个好消息”萧颂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转移了话题。冉闻正在兴头上,笑容敛不住的问道,“我有好事,能入了萧侍郎的法眼?”“可是件极大的好事。”萧颂故意卖了个关子,而后道,“陛下急招随远回长安,崔氏六房的爵位,这次可就落在他的头上了。”冉闻心中狂喜,崔氏六房的爵位是从二品的开国县公,虽然比不上萧颂家的一品国公,但萧颂上面还有两个兄长,这爵位八成也轮不到他,日后冉颜嫁给桑辰,可就是从二品的命妇了高氏心里微微一惊,情绪也缓下不少,脑子开始清晰起来,被急招回长安,这婚事还没有谈妥呢,还会吗?最好还是别,否则,二品诰命啊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冉颜压在头上高氏状似无意的叹道,“桑继承了爵位,恐怕……我们十七娘就配不上他了啊”冉闻闻言也是一怔,心不禁提了起来。“想必两位也都听过桑随远所为之事吧,我与他同科出身,又同僚一段时日,桑随远的人品世人有目共睹,而且他但凡决定下来的事情,绝不会改,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怀疑桑随远的人品?”萧颂言语间也严肃起来。冉闻脸色微变,立刻道,“妇道人家不知事,胡言乱语,不可当真,不可当真。”桑辰在儒士间的名声一向不,受到士子推崇,大儒赞赏,今日这话一旦传出去了,光是苏州这些名流大儒的声讨都够他们冉氏受的。萧颂面色缓了缓,淡淡笑道,“有这种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但桑随远的品格冉伯父尽可以,若他当真如此儿戏,萧某第一个声讨他。”诸人连声附和。这件事情一带而过,冉闻想来想去都觉得萧颂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放在心上,歌舞宴饮的招待萧颂。这种场合,萧颂更是如鱼得水,到最后哄的冉闻险些同他称兄道弟,不过冉闻心里还另有打算,所以还是把辈分给拉开了。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