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不可怕,无知却又自以为全知,才最可怕!褚茗不是妄人,妄人活不到今天。她只是设身处地,根据最理智的推断,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必定会产生的结论。当真正的结局产生,当结局和结论天差地别,褚茗终于开始恐惧!究竟是本身的自大,导致意识上的虚妄。过度的顺风顺水,让警惕变得微弱。又或者,世界已经开始疯狂,奇迹这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东西,取代了原本主导一切的或然率!褚茗不知,所以恐惧。因为恐惧,又变的癫狂!理论上,其实纵然袁天罡自己,都以为十死无生!但偏偏,他活了下来,因为一件,他自己都不知道来历的衣服。修真界出名的防御法宝,衣服类的,无非仙衣紫绶。但这不代表,只有紫绶一件,才当得仙衣二字。霓裳羽衣,羽衣霓裳。这四个字,原本不是特指某一首流传千古的乐章,而是广寒仙子曼妙的罗裙,也正是霓裳羽衣曲传言的由来。袁天罡当然知道,自己手中那件从未用过,太过花哨的防御法宝,就是霓裳羽衣,还是一位连他都看不透来历的老友,罗公远所赠。但要说霓裳羽衣,是嫦娥的护身宝衣,这就未免太过夸张。至少,袁天罡从来不认为,罗公远真像世俗之人传言,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能把凡人、唐玄宗带到月宫,去欣赏嫦娥歌舞,顺手牵件仙衣回来。这实在是,太扯谈了。但现在,当发现自己苦苦搜刮来的法宝,竟然连这一件破衣服都比不上。当机的同时,袁天罡不禁想起了他那位神秘失踪的老友...霓裳羽衣已经证明了自身的价值,不论真假,是否正品仙器,至少不是初级位面那些垃圾灵宝能够媲美。而且,当它初次被使用,在天雷轰击下莫名融入身体后,袁天罡微红的老脸倒是好看了不少。哪个大老爷们愿意整天顶着这样一件极度女性化的羽衣?纵使它再神奇!但很快,还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当袁天罡抬起头来,看到阴沉一片的雷云。感受着天空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重的威压,袁老道张大了嘴,欲哭无泪。“贼老天,我日你妹!”老天有妹否,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显然,上苍并没有闲情逸致,和袁天罡讨论这一包含着哲学、爱情、伦理等等多种元素的深奥命题。作为对于老道士过分热情的回报,天空中原本酝酿着的雷霆,提前落下!霹雳!..........万里之外,横断山脉,鬼雾林中。不同于尚有闲情,幻想着同“敌人”之女亲发生非正常亲密关系的袁天罡。另一场悲剧的主角、楚影,简直就像是被一群虎视眈眈的色狼、包围在中间的受气小媳妇,无助、委屈、又是倔强。当最后一柄霓虹飞剑落下,无数黑色幻影似海潮将其淹没。彻底陷入黑暗的楚影,不得不再一次停下了步伐。木神剑有灵,懂得自动护住。那内敛的光华,总是带起一道道流星般的璀璨,斩碎一片片黑影。偏偏,所有的光明都被抑制在光源之中、路径之内。即便传到外人眼里,亦不会同周围环境互动,发生偏折、转移。这是一种奇妙的现象,倘若视觉捕捉到的光线,也是一种能量。那么木神剑对于能量的运用,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当然,这本身已经违背的光的传播、反射、折射定律。简而言之,木神剑带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却吝啬的不愿将光辉洒下,以致楚影依旧只能在绝对黑暗中,靠着复又被压缩在十丈左右的灵识、彷徨。十丈,三十米,范围已经不小了。但是对于真正的强者,这几乎落足便逾的距离,提前洞察,起不了任何作用。楚影根本无法动弹。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次日常看似缓慢的踱步,都至少几十丈、数百米的距离。在这种环境下,迎头冲入未知的黑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不是不能同凡人一样,缓步前行,但这就像是邯郸学步,得不偿失。周围的危险实在太多,比之刚入夜时何止多出了千倍、百倍。现在,倘若不能以恒定的速度,在可期的时间内闯出雾林,那么,还不如呆在原地,静观其变。至少,这样一来,木灵剑的压力,会小很多。动态的敌人之于动态的防护目标。静态或动态的敌人,之于静态的防护目标,究竟哪个更容易保护,很容易理解。行动中的楚影,落荒而逃,就连不知智商几何的魂兽,都看出那叫丧家之犬。静立着的楚影,心中本能会生出背水一战的负面念头。那种濒临绝望的疯狂,尤其是这等高阶修真者,对于黑暗中的未知,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威慑?随着时间流逝,木灵剑带起的流光越来越快,就像一面绿光织成的罗网,阻挡在魂兽之前。楚影心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归根结底,他并不想殊死一搏。他还有着眷恋,有着不舍,有着奢望,他又怎能甘心死在此地?!莫看木灵剑一时威风,楚影明白,弄得他焦头烂额的魂兽,只是餐前甜点。夜,还长着呢!“不能再等下去了!”楚影如是决断,黑暗中看不到他的样子,却也能发现,那两点如同凶狼般闪烁着绿意的瞳光...嗡!空间震颤,覆地印破空而出,直接悬停在楚影头顶。一道明黄色光柱落下,就似铜墙铁壁,将他笼罩在了中央!微弱的金光,再一次让黑暗变得不那么可怕,楚影脸上出现了挣扎之色,最终却变成绝决的狰狞!覆地印在颤抖,那是器灵的反抗,但终归不是天生灵物,又如何能和木灵剑一般,让楚影不敢完全当成工具看待。“咚”的一声,就像是寺庙里的铜钟被人砸响,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以覆地印为中心泛滥,无休无止。金色光柱下,楚影的指诀也动了起来,伴随着某种玄奥的印法,他的人未动弹,周围的环境却开始变幻,飞速倒退,就像奔驰的列车外景!“唳!”如水波一样的金色浪潮迭起,但凡波纹扫过,立马就是一片鬼兽湮灭!凄厉的惨叫,是那些黑暗中的猎手,它们根本不曾料到,丧家之犬一样的家伙,居然藏着这等手段!大发神威的楚影,早已消失在了猎手们的包围圈中,不知去到了何方。空气里,只留下一道肉眼可见、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色气浪,以及一柄前一刻还在忠心护主的木灵神剑!出人意料的范围攻击,将四面数里之内黑暗中的妖魔一扫而空,木灵剑新生的灵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下一刻,它本能的决定先离开这片极度危险的区域!咻!一道青光破空,直冲天际。木灵剑的路径,比楚影更加简单,直接!这时,却只见这片被残留金光照耀昏暗的树林里,忽然窜出一道道黑色条状物体,就像是草丛里弹起的毒蛇!在金光消散的最后一秒,一道正好刺破气浪的黑影,暴露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那是,一条条比之万年老树树干更粗、比之神话巴蛇更长的触手!长满狰狞獠牙的藤蔓!..........“喝!大哥!你快喝呀!”落雁城郊,归巢镇。一间临街的酒楼中,身背重剑的杨过,正在不住向洛克劝酒。身形高拔的洛克,比之窈窕的楚翔,更多了几分粗犷。那是一种豪气的魅力,亦是两者间最后一点本质的区别。不得不说,哪怕再相似的两人,倘若气质截然不同,也终归很容易被人辨清。洛克是半神、是使徒。甚至,可以当之无愧称一句,是像夏娜一样的完美使徒。除了最后一点刻意留下的区别,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洛克,随时都可以变成楚翔的化身。而楚翔之所以让洛克,留下一点缺憾,也只是因为他本身,都分不清自己是神,还是化身。所以洛克,本是不食烟火的,无需为此浪费时间。但现在,他居然陪杨过在胡闹。对方劝一杯,他就喝一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洛克看透了杨过的来历,竟然是被“自己”斩杀之人的亲传弟子!因果之妙,一至于斯。洛克还不是楚翔,只是他的使徒。但洛克,已经拥有了楚翔的记忆,感受。这种不同于化身的特权,也许可以看成是提前的适应、尝试,又或者,是神的恩赐——也许是神之化身作为补偿的恩赐。倘若洛克现在信奉的楚翔,只是楚翔的一具化身,第一化身。那么,当洛克变成化身之时,又该怎么去定义呢?化身的化身?真神化身万千,不是这样去理解的。神的化身,是一组并联,而非串连,不可能再拥有额外化身。因为,作为化身,并不具备等同于神的权利。神化身所有的,是神的荣耀,可以当成是使徒的升华版,但这不代表,化身就可以取代真神。这不被容许,不被所有的真神容许。有些东西,太过复杂、深奥。作为使徒的洛克,完全无需考虑,至少不是现在的他所要考虑。但楚翔,却不得不提前顾虑。也正因此,当楚翔仍在千里之外,观察着大道的痕迹时。洛克,却在凡间酒肆里,陪着无赖似的杨过混迹,大口豪饮。“好!大哥真是痛快!来,我们继续喝!”“哐当”一声!却见一只脚踩在长椅上,一手酒坛、一手海碗的杨过,直接把瓷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拎起酒坛就是一阵牛饮!咕嘟、咕嘟、咕嘟!清洌的美酒顺着嘴角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一片浓香。巨大的酒坛遮住了杨过略带稚气,却已经颇见清秀的脸庞,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洛克,却觉察出杨过的气息,有些混乱,夹杂着痛快、安心、戒备、以及惆怅。一个少年,又哪来这许多心思。一个酒徒,若无过去,怎会甘之若饴?“砰”!洛克忽然抄起身前桌上另一坛醇酒,拍开了封泥,举起来,和杨过互碰了一下。这毫无预兆的劝杯,把杨过的小手撞得一歪,一口美酒一半呛进了鼻孔。“咳、咳、咳...”杨过大声咳了起来,脸上挂着晶莹,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酒水,幽怨的看了洛克一眼,却不想被对方认真的表情又是呛得不停咳嗽起来。洛克此刻脸上的严肃,丝毫不像是一个接连喝下十几坛白酒的人,能够流露出来的。但对于半醉的杨过,却是分外好笑的调剂。杨过最终没有笑出声来,因为一直沉默着的洛克,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喝!”简单的一个字,本该烘托气氛,冰冷的却像是讨债。洛克自顾自的仰头豪饮,杨过则扶着摆在桌上的酒坛,愣愣的看着洛克...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原本只是纯粹的利用、借势、或者还有攀附,这时竟然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悸动...“哈哈哈!好!大哥,我们不醉不归!”“砰”!杨过拎起酒坛,踮起脚,用力和洛克碰了下杯!巨大的声响,那力道甚至震的泥坛边沿出现了细碎的裂纹。可令杨过郁闷的,洛克并没有同他一样出丑,那如同机械般僵硬屈起的右手,纹丝不动!至于他为何忽然这般大胆,敢于和洛克开起玩笑,进行“报复”。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者并未在意。郁闷的杨过,随即把小小的不满,发泄在美酒之上。一大一小两个男儿,就在这空旷的、连老板都被赶跑的酒肆里,安静的比拼着肚量。酒坛之后,杨过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微笑。离开恩师,机缘进入第八高等位面之后,过程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竟然不再警惕。只是,他隐隐觉得,有这样一个沉默的朋友、大哥,其实也很不错。酒坛之后。洛克的脸上,冰冷依旧。仿佛,他就是一台机器,不会悲伤,不会快乐。洛克的眸子里,没有酒坛,没有美酒,没有佳肴,没有客栈,甚至没有杨过。那是一根根线条,串联着因果,连接向未知。而他和杨过间,随着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那些复杂的因果牵连,开始生出一种,连神都无法揣摩穷尽的变化...大道万千,岂在唯一?花草树木,一叶轮回,皆是道。可惜,又有多少人能明了。可惜,洛克,或者说楚翔,又明了了多少.............“完了!”当第一道六股电蛇汇成的、蓄势不足、属于不合格伪劣品的天雷忽闪落下。紫色的电浆瀑布泻下九天,不知又把地上本就巨大的坑洞拓展了多少。沐浴在一片紫色的雷光世界里,听觉早被封死的袁天罡,心中只剩下这样的念头!方圆三十里内,所有的生灵早就被上一场雷劫收尾的一击震死。当然,三十里外,那些被波及到却未死的,只会活的更加痛苦,生不如死。紫色的电浆洪流散开,范围比那三九天劫最后一击更加浩大!六九天劫,果然不愧是连真仙都要躲避的劫数。也许只有传说中的金仙、罗仙,才能勉强接下。但奇迹的,当滚滚电浆泻尽,勃发熔岩的上方,七彩光罩依旧坚挺!九天之外,海洋结界中的褚茗,早已经被奇迹冲击的麻木。按照她的估计,这种程度的天劫,除非她将山河鼎、血脉之力发挥到极致,否则也必定有死无生...但若是那样做了,对于她“褚茗”而言,和死亡,也没多大区别。现在,这个女孩心中,甚至出现“袁天罡比天劫更可怕”的荒诞念头。虽然从目前来看,袁老道依旧十死无生,褚茗反而觉得,奇迹还会出现。这并不是什么女人的直觉、理性的智慧,而是一种麻木!奇迹真的会发生吗?谁都无法提前预料。唯一肯定的,天劫并不会因为褚茗的猜测,而变得温柔。当第二、第三道六九雷劫接连落下,袁天罡只能同样木然的,看着周围一点点黯淡下来的彩色光罩,无言等死。电浆如同原始巨兽咆哮,眨眼泛滥到了几十里外!这一场突来的雷劫,何止是袁天罡的劫数,至少老道士现在还活着,范围内被波及到的无数生灵,只比他更加凄惨。七彩光罩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几日未眠、夜夜御女的壮汉,本身再猛,终归后继无力。袁天罡毫不怀疑,下一刻,天雷就将突破护体宝光,把他同样轰成渣渣、同脚下熔湖一般。就像他毫不怀疑,这件宝衣品质绝佳!可惜,法宝虽强,他本身实力太弱,根本发挥不出仙器的威能。反过来讲,这种程度的雷劫,真的是区区丹动期修士、或者同等修为武者,能够渡过的吗?也许,这只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惩罚。为了弥补留下唯一的缺憾、生机。最终凡人的生死,仍就操纵在天道手中,它看你不爽,总有办法弄得你欲仙欲死。袁天罡不知道,这种雷劫,真是有人渡过的,且是标准的凡人。但正因为他不知,所以才闭上了眼睛!面临毁灭,他的心中,没有什么好不甘的。三九天劫之末,若非这件“怎么都弄不坏”的霓裳羽衣,若非他赌赢了。任那气运冲天,也早是一捧飞灰。褚茗在等着奇迹,袁天罡在等着毁灭。明月在盯着劫云,楚翔...道可道,非常道。然仙神,诚然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