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大罗金仙珞宇道场。传闻,曾经在亘古之时,南海也曾有个珞珈山。但现在,南海的确只有老鳖,或者称为霸下、龙龟?那是一个,永远背负罪孽,被镇压在南海海底的,囚徒。仙界的珞珈山,和曾经、不知多少元会前、南海珞珈山有何联系,无人知晓。多半,想来应该是无甚联系的。仙界珞珈山之主,珞宇大仙成道,还要在诸多上古仙府集体消失、数十元会之后。当年一场动荡,时隔太久太久,久到许多人、许多仙,都已经忘记。莫看此仙资历仿佛不高,九九八十一万年的修炼,足够尊其为老牌上仙。况且,仙界是一个比凡间更讲实力的地方。道场,一般只有圣人才配拥有。而珞宇,却是大罗神仙中少有的特例!他被诸圣提及、据说天庭中那一位,亲口赞誉:必能在十万年内成圣!一句赞美,几乎奠定了他的地位。自然,准圣开讲,诸仙都要蜂拥而至。在如今,天界诸圣,除非沾亲带故,否则早就不再公开授业。当本尊来到珞珈山深处,进入某座结界广场之时。这方圆以平方公里来计算的巨大广场,早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仙人。外围空余蒲团都是零星,里面更是座无虚席,当真称得盛会。广场中央,一座高高耸立的孤峰之巅,盘坐着一名羽衣长眉的青年修士,想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珞宇大仙!大罗天仙讲道,那自然非凡人气象。只见一篇篇金灿文章,自他口中脱出,环绕着那座耸立的孤峰开始旋转。那样子,仿佛凭空形成了,一个刻满铭文的金纹罗罩。也不知有多少仙人在广场上听道,显然若有所得的寥寥无几!依稀可见,偶尔会有一两句环绕着山峰盘旋的经文,忽然脱离了轨迹,朝着某个悟得玄妙的幸运儿飞去!经文入体,那些领悟妙境的仙家,周身立刻金光大盛!“咦。”本尊原本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思前来,见到如此奇景,不禁找了个空着的蒲团坐下。周围众仙也不搭理他,俱都如痴如醉听着那玄玄妙音,目不转睛观察着一篇篇尚未被人收走的文章!只是,那些盘旋着的经注、金色神文,明显越来越多!珞宇一人口若悬河、悠然传道的速度,竟然比十万仙家领悟的速度,要来更快!这等修为、造诣,实在是骇人!而且,就连本尊都不得不生出感慨,无怪乎这许多人前来听道!也不知是珞宇上仙当真大方,还是另有图谋,他这种传道方式,虽然真正有所得者寥寥无几。但只要能引起神文共鸣,立刻能够获得一名大罗天仙,对于那些文字的全部感悟!只言片语,足叫金仙都受益无穷!本尊表情淡淡,他目光如炬,很快锁定了一片最长、也是最完整的神纹——器灵诠注!..........清风不知自己,是何时走出那血腥、犹若屠宰场般的破庙。他只觉得,周围场景一变,什么古刹幽魂、白骨尸路,统统消失。眼前是一条横贯大地的长河,浑浊的河水,更像是泥浆。放眼望去,极目所见,无桥无舟。清风举步,随即愣住,双目骇然圆睁。他迟迟驻足,直到楚翔行至十丈开外,仿佛还在为莫名的变故失神。“尊...尊上,我...我好像,失去力量了...”他有些慌张,空气了淡淡的腐臭让他失措,近百年的历练,什么道心全都消失。他就像迷途的羔羊,手忙脚乱试图拔出长剑自卫,然而就像预料中的,剑脊死死卡在剑鞘之内...他手中的长剑,还是那般古朴,但剑鞘上的雷霆,已经消失。砰,清风颓然坐到,他不知为何,一时间万念俱灰,直欲自尽!怎么会!怎么会失去力量!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没有了力量!我用什么去帮助他!没有力量!这叫我如何去与天地人斗?!清风抬起手掌,似乎想要茫然的一掌劈下,他仿佛忘了此刻连自杀的能力都不具备,楚翔却在这时蓦然回首,冷冷呵斥。“清风!”那苦笑着心怀死志的清风,只觉灵魂一震,两眼一翻,浑身抽搐。而后瘫软在地,剧烈喘息。楚翔见状,没有半点回身扶起对方的打算,他走到了河边,俯身掬起一捧河水。冰凉冰凉,甚至可以说是寒入骨髓。河水很轻、轻到若非那冰冷的感觉,叫人怀疑捧着的是否幻觉、空气。楚翔将水洒在地上,地面立刻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这河边的土,呈现黑色,是冥土,理论上抵得住任何酸碱侵蚀!他极目眺望,似乎想要寻找不知躲在何处的船家,奈何这一望无际的昏暗,让人久看眩目!“呼~呼~”清风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剑落在一旁,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又一滴汗水。但是,他脸上死灰之色早就消失,剩下的是冷静、和后怕!“心灵控制?”清风喃喃自语,欲望瞬间的放大、百倍、千倍,怕不是除了仙佛,再强的人都要自我毁灭。楚翔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回首早已封闭的通道,止步难前。“是你,控制着自己。”不搀扶,因为清风不是什么无力老弱,楚翔也没有这许多闲心。他掌控着心灵,也即是掌控着原本不该出现的感情。他已经把感情对于身体的影响压制到最低,以本能来行事。不曾告诉清风,由于二人的不请自来,破坏轮回规则,冥域给了他们别出心载的欢迎。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连楚翔都无法断定,眼前所见,是幻想,还是真实。值得庆幸的,似乎传说中的冥河、黄泉、奈河,尚奈何不到他。但对于清风,他并不能肯定,是否可以如自己一般,将这条隔绝阴阳的长河,无视。他们来到了冥界,却没有看见半个幽魂。这里是冥界,绝对是冥界。这条长河,恰如传说中的忘川一般。就连两岸冥土,都散发着独有的阴沉味道。那奈何桥呢?苦渡呢?彼岸花呢?望乡台呢?这里是冥界,却不是那个人们熟知、口口相传的地府。天若要你迷惘,纵然你心坚如铁,比之众仙还要理智,一样有办法让你堕入幻境。这就是逆反天道,踏上不该去之道路的惩罚!按照楚翔心中冥冥的预测、他的轨迹,和本尊恰好颠倒!究竟是本尊刻意,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什么。又或者,是命运另一手安排。楚翔不清楚,亦看懂了,自己已无后路。清风吃力的爬起,他的动作,就和街头被人狠揍数日的小混混,一般无二。“尊上,我似乎,失去了能力。”清风苦笑,看着不复昔日威能的神剑,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它仿佛已经脱离了那种偏执的欲望,至少不会要死要活。原本,真正的强者,就算被人废去能力,也会重新爬起、从头再来。楚翔没有回答,抬起手,朝着前方一指!空气里仿佛出现了一丝波纹,空间裂痕。但这道不起眼的裂痕,转瞬即逝!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经能叫那些俗世高手羞愧致死,但却连最基本的破空,都做不到...他的力量,竟然同样被削弱到一种凄惨的地步!“尊上...”清风神色闪烁、略显挣扎,随即横剑,呈到了楚翔面前。“用它。”清风语气坚定,他知道失去神剑的后果,却也清楚,二人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至少出乎他预料的危机!这里是冥界,不是凡间!若连楚翔都被削弱,不能破空,那么...但从凡间到冥界,哪怕不请自入,又怎会将两人压制至此?他还好说,金仙强者,也就罢了。力量达到楚翔那种程度,还有可能被人压制吗?对于楚翔身体——空间之灵的秘密,清风并不是一无所知!那是一种,连圣人,都只能消灭,而无法禁锢的力量!想要禁锢无穷无尽的空间,太难、太难。楚翔不曾接剑,他仍旧远眺找寻着什么。入目,除了长河沃野,竟然连半块石子都没有!这冥界、未免显得太过空旷!“为什么。”清风眨了眨眼,惊讶的看着楚翔,仿佛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搞不清对方在问什么。其实楚翔也不用他回答,那白衣孤影,已经又一次朝着忘川河走去...“究竟是空间...还是时间...”时空的折叠、错乱,往往能让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三生石畔,忘三生。奈何桥边,叹奈何。”本尊低声自语,那一片金色文章,已经被他领悟了大半。但在外人眼中,神纹却依旧完整。因为本尊,的确是自己领悟的,而非单单去共鸣,获得他人体悟!他是何人!他是拥有神主意志的人!他是要以混沌钟为本体的人!莫说什么大罗金仙珞宇,就算是圣人,也没有资格给他讲道!也正是由于并未引起异相,他的自语,才不曾被人注意。伸出手掌,凌空一挥,就像是在明镜上,擦拭出一片扇形的干净。只见一道扇幕若隐若现,他的目光看透了诸界壁垒,落到了遥远的冥界!画面中,楚翔已经踏上了奈何之桥,清风则在后面惊讶的看着他。本尊正待动手施法、心头忽然一动,扇幕消失,一道如炬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大罗金仙!珞宇!纵然本尊手段高妙,也不可能在人家老巢,随意施法而不被察觉。高踞峰顶的珞宇,只是淡淡看了看他。不曾捕捉到那厮小动作,珞宇便又开始专心讲道。本尊稍一思索,放弃故技重施。正待凝神关注那篇还未完全参悟的道藏,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温和的声音。“不知是哪位师兄化身在此,珞宇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本尊神色不变,弹指间,明白了始末。“无妨,便自传道,我只是恰逢其会。”倒非他装逼,显得孤高,实则本尊的本体,一根指头就能捏死几百个珞宇。虽说他已经彻底和本体分离,哪怕是现在的本尊,也基本不将珞宇放在眼里。未找回灵宝融合之前,只要不遇上圣人,什么大罗金仙对他来说都是浮云。等到找回了混沌钟,和青铭互补双修,那时候即便是圣人,怕也制不住他!本尊和楚翔、都不是本体,没有神国七界、没有天罚神剑!但是,在轮回之末,大毁灭前夕,就在诸界圣人蠢蠢欲动之际,也正是天下气运最乱,百家诸子机缘最多的时候!连凡人都能凭肉身屠仙,当这种殊荣非独一份,本尊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疯狂豪赌呢?“善。”不自卑、不高傲,珞宇贯彻了仙人一贯的气度,很是平静。一篇金色神文,连同诸多复杂的后续论述,甚至前辈注释,随着那一字,同时出现在本尊脑海。他知道,这是珞宇仙人的“见面礼”。毕竟,能让他们这种意志存在,心动的东西,实在不多了。不曾言谢,因为没有必要。一整篇独到的经典,价值难估。有所赠,必定有所求!..........清风讶然看着楚翔,他的视界中,那个男人,此刻是凌空走在忘川河上的。飞行?虚度?他知道不是,虽然失去了力量,眼力终归还在。楚翔此刻,没有多花哪怕半分的力量,只是在行走。但为何,会有这种奇迹呢?清风看了看忘川,河水不算湍急,起伏的波涛时而卷起小小的浪花。正是这样一条看不出险恶的长河,给他以无比沉重的压力。他不知道,当楚翔站在忘川河边,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但他自己,清晰的觉察,那是一种死亡阴影的笼罩。他不敢学楚翔,以身相试河水腐蚀程度。楚翔的身体,根本就不是固态物质,比神躯更玄妙。什么百毒不侵、水火不伤,都是基本的能力。清风可是肉体凡胎,凡人一个。他暗自揣摩,怕不是沾上一点忘川河水,就要和未来告别。走到楚翔起步的地方,他提起长袍,试图学着楚翔,看看是否有什么隐形的道路!小心翼翼起步,落下。一个趔趄,若不是长剑支地,扑通一声,他就完了。“日!”这里没有太阳,清风还是忍不住骂起了太阳。为什么楚翔就能踏着虚空而走,他清风不行?站稳,他还是不信邪,用长剑捅了捅前方。空气...果然只是空气...清风有些颓然,而这时,楚翔已经走过了忘川。...果然,是这样吗。“清风。”楚翔回头,远远朝着沮丧的清风,喊了一声。见到河边对立着的清风望向自己,他才漠然指了指身后的拱桥。“这里有路。”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若不过桥,苍茫大地只有一水西去。过得此桥,忘川河水,尽在千丈云雾之下。这是一种很玄妙状态、或者说景象。这里本该就有这种景象,但却被人以大*法力倒溯时间,隐去了!“哪里有路?”清风有些失落,他按着楚翔指点的方向,试探着踩了几步。空的,依旧是空的。这一幕,看在楚翔眼中,恰似方才在“酆都”,清风看他一般。但二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必然的联系。一为心魔、心障,一为障目、迷识!楚翔蹙眉,他知道,这差点连他都瞒过去的手段,清风根本不可能理解。况且,最根本的,他有去尝试的资格,他并不畏惧忘川之水,纵然错了,也无大碍。但清风不同,一点失误,就是化成白骨。“你若当做那里有桥,那里便有一座桥!”楚翔自语,想是在总结,表达一种根本无法言传的心得。只见清风闻言,闭上眼睛,满脸决然,就像赶赴刑场的义士,一如易水河畔的刺客,义无反顾。楚翔急忙喝止。“等等!倘若你没有看透,即便假想着那里有一座桥,终要落水。这不是让你幻想,去具现执念。而是那里本就有一座桥,但你看不到。我让你知道,不是让你掩耳盗铃。”清风懵了,他面上神色并未出现太大的变化,但果真懵了。他完全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倘若说,是执念阻止了自己去看到那本该存在的桥,那么是否意味着,心魔作祟?然而,若是如此,想来楚翔也不会费力解释,因为根本无解。只能说,是外道法术、或者某种意志隐藏了真相。如此,真相就在那里,他相不相信,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他不懂,不能理解那种,相信它存在、它才存在的“真相”。况且,现在楚翔明显是要让他“知”“道”,而非“信”“道”。他“信”,因为话是楚翔说的。但这,似乎远远不够。就在清风尚自凝神思索的时候,楚翔已经转身离开。“罢了,无需多想,在那里等我。”他已经一人踏上了道路,一条只有他,才明白的道路...清风失落的看着楚翔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似乎是忽然消失在了空气里。他喟叹,觉得曾经无所不能的力量,是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