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傅明锦又哽咽道:“外婆,这十多年来,祖母和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姨娘和姐妹们只想着将兰倚院里母亲留下来的物品占为巳有,甚至还在我的药里下令我身体虚弱的毒……如今,祖母又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我如何再继续留在尚书府里生活下去……”连老夫人柳眉倒竖,眼眸深处窜起两团火苗,磨牙道:“好一个尚书府,不仅霸占了莹儿的嫁妆,如今还要将手伸到我乖孙女的身上来,想得倒美!”顿了顿,连老夫人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明锦:“明锦,你这丫头也是的,为何从没有告诉过我们,这十多年来于姨娘一直在你的吃食里下毒?否则,我一定早就杀到尚书府将于姨娘踹死了,又如何会闹出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还有,你明知你那几个姐妹都是一群没脸没皮的人,为何要一再地忍气吞声,连连退让?若是你最初就强硬拒绝,又找我们来为你作主,她们又如何敢一连再地算计你的嫁妆!”……连老夫人每说一句话,傅明锦的头就低了一分,到最后,傅明锦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口,脸色涨得通红,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她要如何跟连老夫人说,其实她是故意这样耍着傅凌萱等人玩,要将前世傅凌萱等人对她做下的事情报复回来,看着尚书府一众人慢慢被流言毁掉,最终身败名裂?强硬的态度和时不时就到左相府找连老夫人为她做主这些方式,确实能令于姨娘等人不敢招惹她,但她前世的那些苦难日子里受的委屈又找谁来发泄?有什么能比得上在即将爬到峰顶时突然跌落万丈悬崖会更加令人痛苦?就连如今打算脱离尚书府,也只不过是她应走的一步棋……看着傅明锦那越垂越低的头,连老夫人摇了摇头,倒是主动结束了这番训斥,摸出绣帕。捏着傅明锦的下巴,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擦掉:“行了,别哭了,不过是一件小事。等下你和我一同入宫见太后即可。只是往后你住到了左相府里后,我不希望你再像如今这般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你是世家望族的大家闺秀,不是没有后台的受气包小媳妇,在自己家都这般委屈,往后出嫁了那可该怎么办……”说着说着,连老夫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待到看见傅明锦脸上流露出来的狡黠笑容时。忍不住点了点傅明锦的额头,笑骂道:“好啊,你这个鬼丫头,竟然连我都敢蒙骗!”她竟然上了这小丫头的当了!明明这小丫头住在左相府的那一个多月里可是杀伐果断的性子,否则她又如何放手小丫头折腾尚书府那帮人。今日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小丫头哭哭啼啼的模样,再兼之小丫头那难得的亲近撒娇的姿态,倒是令她失态了,大脑也一时迷糊。竟然被小丫头给牵着鼻子走了……“痛……”傅明锦捂着额头,扁扁嘴,娇嗔道:“外婆。很痛的哪……”连老夫人斜睨了傅明锦一眼,朝门外唤道:“孙嬷嬷,吩咐人备车。”“外婆,我们现在就入宫?”此刻已经是酉时了,这时入宫,回来怕是很晚了吧?“嗯,顺便在太后那儿蹭顿饭。”连老夫人说得那叫一个坦然,傅明锦听得那叫一个额冒冷汗,不由得问道:“外婆,你经常到太后那儿蹭饭?”“一个月也就三五次吧。不多,说起来,太后宫里的膳食味道确实很好……”连老夫人回味地抿了抿唇,悄悄咽了口口水:“尤其是最近林世子特意让人送去给太后品尝的点心,那叫一个美味哪……”傅明锦扁扁嘴,满脸委屈:“外婆。我每日也有让人送点心给你。”“这怎么一样!”连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明锦一眼:“太后宫里的可是林世子亲自送去的,并且林世子三不五时还会陪着太后用饭,将太后逗得笑得合不拢嘴,心情也好得不得了。可你呢?”这是吃醋了,怨不得人常说“老小老小”,这人老了确实就如同小孩子般,傅明锦攀着连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笑道:“外婆,往后我住在左相府里,天天陪你用餐,到那时,只怕你就要嫌弃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了!”连老夫人又点了点傅明锦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又跟我打马糊眼,明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今日事情比较多,明日我再好生拷问你,若你有一句不实的话,就别怨我……”说到这儿时,连老夫人特意顿了顿,笑得一脸狡黠和得意,只令傅明锦头皮发麻,后背窜过一道寒意,看向连老夫人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警惕。连老夫人笑了笑,没有出声解释的意思,拽着傅明锦的胳膊出了门。……夕阳的余光,斜斜的照进梧轩殿,给所有的物品都增添了一份亮丽的色彩,但如此一来也映衬得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桌前,正准备用膳的太后的日子有多么的冷清。高处不胜寒……傅明锦心里暗自念叼着这句话,低垂着头,跟在连老夫人身后进了大殿。“臣妇见过太后。”“明锦见过太后。”连老夫人的腰还没有弯下去就被太后扶住了:“丽娟,你这是做什么,明知我们姐妹俩之间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虑情假意……”顿了顿,看着跪在地上的傅明锦,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明锦这是怎么了?”“太后……”傅明锦抬起头时,那肿成两个核桃的眼睛和哀凄的面容,令太后倒抽一口气,忙不迭地站起身,将傅明锦拉到自己身旁,取出绣帕轻轻拭去傅明锦脸颊的泪水,嘴里也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再哭下去可就变丑了,将来可就嫁不出去了……”接着,太后又看向连老夫人,问道:“丽娟,明锦被谁欺负了?”“唉,还能有谁,不就是尚书府那帮人啊……”连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满脸的哀凄:“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让莹儿嫁给傅修贤……”太后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看一脸哀怜之色的连老夫人,再看看哭得脸色惨白如纸的傅明锦,忍不住问道:“尚书府那帮人能欺负到明锦?”“唉……”连老夫人再叹了口气:“诗丽,明锦被尚书府那些人欺负了整整十三年,这孩子性子也倔,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肚里咽……”连老夫人逐字逐句地将傅明锦这十多年在尚书府里生活的情景讲述了出来,只听得太后怒火中烧,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直到此时,连老夫人才将傅老夫人说的那几句重话说出来,顺利成为压垮太后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还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太后抚了抚胸口,气到极致时反而冷静下来,看着傅明锦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说你这丫头,让我怎么说你好!之前我说要为你做主惩治尚书府那些人时,你说你自己处理就可,如今竟然养蛇为患,将他们的心养得越来越大了,你啊,唉……”太后毕竟和傅明锦相处的时间不多,再兼之连老夫人之前着重阐述了傅明锦那十三年遭受尚书府众人欺凌,养成了一个懦弱的性子,虽然在连老夫人的教导下有了很大的改变,可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依然令她遇到事情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求救,而是自己亲自去处理。处理不了的话,就自己咽下那份委屈,然后默默地独自一人在夜晚落泪到天明。直到忍无可忍,再兼之尚书府傅老夫人竟然说出针对安阳郡主的话语时,傅明锦才再也受不了地跑到左相府找连老夫人哭诉作主……若傅明锦知道太后竟然将她脑补成这样,定会啼笑皆非,不过,纵使她没有想明白,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此刻是提出自己要求的最佳时机,遂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磕头道:“太后,臣女请求太后恩准臣女分府另过,从此和尚书府一众人再无任何干系。”太后沉吟了许久,满脸为难道:“本朝倒也有此种情况,可明锦你的情况和她们不同,因为安阳当年答应将嫁妆入了尚书府公库,故你离开尚书府时将无法带走那些嫁妆,哀家唯一能为你保住的就是左相府里的五十台嫁妆。”傅明锦那颗提到嗓子的心砰的一声落回原地,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说道:“臣女只求能离开尚书府,至于那些嫁妆,如今大姐、三妹和四妹均要备嫁,又都是高嫁,故府里之前备下的嫁妆并不够。不论她们往常待臣女如何,作为姐妹亲人总是希望她们觅得一个好夫君的,这些嫁妆就留给她们吧。“太后微微颌首:“如此,哀家待会就下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