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莫素秋和小妖离开文玉卿以后赶到大研,转了一圈也没有找着莫天悚和狄远山,小妖就提议到建塘去找他们。于是两个女孩从虎跳峡向建塘走来。在本地湾交了一笔银子以后,顺利通过虎跳峡。她们着急去建塘,眼看天色不早也没有休息,还在着急赶路。天渐渐黑下来,非常时期,这条原本热闹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莫素秋看周围黑漆漆的不觉有些害怕,小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像以往一样问莫素秋一些狄远山从前在幽煌山庄的生活。自从小妖认识莫素秋后,狄远山就是她们最喜欢谈论的一个话题,有事没事都把狄远山拿出来说,不过今夜莫素秋感到害怕,没心情谈论狄远山,何况她和小妖谈了好些日子的狄远山,也有些腻了,岔开话题问起小妖是怎么到文家当丫头的。小妖说她三年多以前父母双亡,自己又生病没钱抓药,正好遇见上官真真,就跟着上官真真当了她的贴身丫头。见到上官真真一直不快乐,总想狄远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谁知道见着以后才知道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莫素秋笑道:“我让你说说你自己,你怎么又扯到远山哥的身上去了?你是不是想让远山哥把你也收在房里,日后你好永远跟着他。”小妖立刻有些脸红,摇头道:“小姐,你一个大姑娘,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我能永远服侍少爷和少夫人就满足了。”莫素秋不信,还一个劲地取笑小妖。小妖有些被她说恼了,冷哼道:“狄远山算是什么东西,如不是夫人一定要我来找他,我才懒得打听他的情况呢。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嫁给他。” 说话的时候她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冰冷,又闪闪发光,在夜色中看来异常恐怖。莫素秋吓一跳,突然间觉得很害怕,脸色都有些变了。小妖一醒,又变成平日的那个调皮活泼的小丫头,嫣然笑道:“小姐,我真的没有喜欢少爷,你不要再说我了。”莫素秋笑一笑,讪讪地道:“原来是真娘让你打听远山哥情况的。”可心里总是对小妖刚才的目光印象深刻,有些不敢再看她,掉头朝前面望去,正好看见对面的山路上转出来五匹马。莫素秋看见人影,感觉舒服多了。小妖却拉一把莫素秋,低声道:“中间那匹马上的人是少爷。他是被人绑着的。”莫素秋大怒,吼道:“真的?你看清楚了?我们去救远山哥。”不等小妖证实,早擎出一对峨嵋刺,拍马冲上前去。小妖只好跟在她后面也拍马追过来。莫素秋跑出一段才看清楚中间马背上坐着的的确是被绑着的狄远山,叫道:“远山哥,别慌,我们来救你了!”狄远山大喜下也兴奋地叫起来:“小姐,你怎么来了?”也想冲过来,奈何被身后的一个藏人紧紧抓住,怎么挣扎也没有用处。押解狄远山的几个藏人看见过来的仅仅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压根就没有将她们放在眼内,控马迎上去。小妖飞跃而已,落在狄远山的身边,一掌就将看管他的藏人xian翻在地上爬不起来,自己去给狄远山解绳子。狄远山又惊又喜道:“小妖,原来你还会武功!解绳子多费劲,他们都带着刀,你去拿刀来割。”小妖笑道:“绳子我还有用的。”依然不紧不慢地给狄远山一点点的解绳子。莫素秋的武功对付武林高手不行,但对付一般人却是绰绰有余。这几个人都是没有习过武功的平常壮汉,莫素秋打得十分痛快,没用多长时间就将他们全部打下马,但对怎么处置他们却是头疼。这时候小妖拿着绳子和狄远山一个过来,小妖笑道:“少爷,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绳子了吧。”上前去绑藏人。狄远山总算是扬眉吐气,也要去给小妖帮忙,小妖却摇头不让,说是她打的结藏人才解不开。自己笑嘻嘻地命令藏人将双手放在背后,用绳子把藏人双手捆了,绑成一串,然后搜去他们的藏刀,牵着他们的马匹,丢下他们扬长而去。没走多远,他们便路过一个纳西人村庄,小妖道:“这里是纳西人的圣地拜不芝,藏人绝对不敢随便来捣乱,我们在这里过夜吧。”狄远山和莫素秋当然没有意见。莫天悚离开龙行后刚刚叫来挟翼,就见南无又追出来,正想发火,想起“将心换心”四个字,便又忍住了,还帮南无也备好马鞍。南无跑过来道:“少爷,我是想帮你的。”莫天悚点点头,并不再多说,翻身上马,道:“走吧。”为照顾南无的速度,他们直到第二天上午还没有赶到白水台,在路上便看见狄远山和两个姑娘在一起,居然是莫素秋和小妖。莫天悚忙追问缘由,彼此了解情况后,汇合在一起朝回走。莫天悚猜想树叶留言多半就是让他来接狄远山的,大失所望,顿时变得闷闷不乐的,连莫素秋逗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的,惹得莫素秋的嘴巴撅得老高。走了一段路,他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停下马道:“你们先走着。我马快,去拜不芝打个转就来追你们。”不等众人答应,他已经调转马头跑了。几个人都是一愣,狄远山很是不放心他,也调转马头追过去。这下莫素秋也要去追了,小妖自然也妖跟着莫素秋,也追回去。只有南无一人没有动,好笑地停下来站在路边等候,他知道莫天悚是去找梅翩然的,绝对不愿意有一大堆人跟着他。果然,他没等多久,莫素秋和小妖带着满脸不高兴又回来了,说是莫天悚只肯让狄远山一个人跟着。莫素秋对南无可是全无好感,虽然是跟他一起回去,路上只肯和小妖说话。小妖今天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不停地谈论狄远山,而是谈论起周围的风光和传说。提到这次藏人被藏人借口封山的怪兽其实是一种叫做婴鸮的鸟。婴鸮铜皮铁骨,黑毛尖嘴,大小如狸,来去如风,周身刀枪不入,唯有眼睛比较脆弱,幼食兽脑髓,大食人脑髓。四十多年前这一带曾经出过一只婴鸮,先后食人过百,后被一位喇嘛镇压。这次藏人并没有看见婴鸮,但是看见过不少脑袋被啄食一孔的野兽,估计又这里又出现一只婴鸮。他们也是怕有人受害,才在本地湾设立关卡收银子,以尽量减少来虎跳峡的人流。为避免人心惶惶,只说是怪兽,没有提到怪物其实就是四十多年前作恶的婴鸮。要是让人们知道怪兽乃是婴鸮,说不定整个虎跳峡的人都会逃跑,连肯守在本地湾的人也找不出来一个。小妖最后道,在婴鸮没有被再次镇压之前,他们并不适合组建马帮,在虎跳峡传送往来,让莫素秋有机会劝劝莫天悚。莫素秋对马帮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对小妖描绘的婴鸮很感兴趣,一个劲的追问,似乎是准备大发雌崴,降妖除魔。这些事情南无在这里多日也不知道,极为诧异地发现小妖对周围的一切比他还要熟悉,就像是这里的本地人一样。莫天悚和狄远山回头朝白水台走不远,印面走过来一串四个疲惫不堪,双手被反绑着的藏人在山道上一步一步地艰难挪动,知道这就是押送狄远山的那几个人了,见他们用去一夜时间也没有想办法解开绳子,不禁好笑。四人也看见莫天悚和狄远山,昂然停下,一言不发,只是怨毒地看着他们。狄远山想起前事心中还有气,也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怒道:“怎么,放你们走你们还不服气?有本事回去找格茸再来较量啊!”其中一个藏人脾气比较暴烈,抬脚朝狄远山的马踢过来。那马一惊,长嘶一声,猛尥蹶子,将骑术不精的狄远山xian下马背,摔一个仰八叉。藏人一起大笑起来。莫天悚冲着藏人大吼道:“不许笑!”藏人一愣,果然不笑了,莫天悚自己却笑起来,幸灾乐祸地道:“大哥,让你练武你不肯,也太没用了,人家绑着都能打败你!”狄远山揉着屁股爬起来,悻悻地叫道:“少爷,我也是关心你才跟着你的,你也不说帮帮我,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莫天悚悠然道:“他们被绑着的,我没兴趣,你难道不会自己打回来吗?”狄远山怒道:“那你就是不帮我了?把你的烈煌剑借给我用用总可以吧?”莫天悚痛快地把宝剑给他,道:“这才像个男人。别玩得太过火,等一会儿回去见着央宗和左顿不好交代。动作快一点,我们还有事情呢。”狄远山也不会多少剑招,拿着宝剑当成短棍,一点章法也没有地没头没脑地朝藏人砸过去。藏人怎肯随便让他打,手被绑着,脚却不闲着,竟然又踢中狄远山好几脚,气得狄远山要命。莫天悚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终于也跳下马背,一伸手就抢过宝剑,几下点中藏人的穴道,便让他们无法在动弹,哭笑不得地道:“大哥,你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吗?你手里拿的是宝剑,不是烧火棍。剑招讲究的是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现在你可以再去打他们出气了。”可是狄远山已经打得有点累了,摇头道:“你给他们解穴,我们走吧。”莫天悚翻一个白眼给狄远山,摇头道:“你这样就放过他们了?真是没意思。”依然用宝剑给藏人解穴,解穴后藏人又大骂起来。莫天悚本来就觉得不解气,不过瘾,听他们还敢骂人,宝剑回手又在几个藏人的膝盖一点。几个藏人立刻身不由己地齐刷刷跪倒在狄远山的面前,逗得狄远山一乐,拍手叫道:“好,这下什么气都没有了。我们走吧。”抓着马鞍正要上马,莫天悚对他招手道:“大哥,他们真是被小妖绑起来的?”一边说还一边帮藏人在解绳子。狄远山一愣,过来道:“是小妖绑的,怎么了?”走到近前才注意到小妖的绳子捆得非常紧,几个藏人手上气血不通,八只手全部变成青紫色,再不给他们解开,他们的手说不定就要废掉。狄远山难以置信地叫道:“小妖的手劲倒是不小,下手也真够狠的。”莫天悚道:“手劲倒是其次,她用的是天罗结。当初爹是不是曾经把天罗结教过阿妈?”狄远山很是吃惊,失声道:“我敢肯定没有。我去幽煌山庄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天罗结的名字,敢肯定阿妈不会。小妖怎么会天罗结?”莫天悚也不知道,心中疑惑得很,暗忖下次见到文玉卿,一定要问问她小妖的来历。他给藏人解开绳子后,藏人的手还没有恢复正常颜色,莫天悚抓着一个人的手帮他按摩,示意狄远山也给其他人按摩。藏人莫名其妙,还不肯老实下来,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叫道:“不要你们在这里假惺惺的。”莫天悚立刻放开藏人,道:“这是你们自己不要的,以后落下什么毛病可别埋怨。”藏人不免一愣。狄远山不忍心,叫道:“少爷,他们会落下病根吗?你别不管啊,帮帮他们。”莫天悚道:“时间太长了,很难说,不然我才懒得理他们呢。”藏人看看自己失去知觉的乌青的手,不禁很害怕。莫天悚叹口气,又抓起一个藏人的手又帮他按摩活血,觉得效果不大,忍不住嘟囔着骂道:“你们是死人啊!被捆住了,解不开不会随便找块石头来磨,多磨一会儿绳子还不断?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人,以后手废掉都是自找的。”藏人都被他骂得有些发晕,这下倒是老实下来,没一个人出声。莫天悚着急想去找梅翩然,越按摩越是气不顺,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幽幽一叹道:“少爷,别着急,忙完以后和你大哥一起过来吧,我会在白水台等你的。”居然就是梅翩然的声音。莫天悚又惊又喜,站起来四处张望,但见空山寂寂,哪里有梅翩然的影子?且狄远山和藏人神色都么有丝毫改变,梅翩然分明又是用的传引入密的手法。好容易帮藏人按摩完毕,莫天悚和狄远山立刻赶去白水台,可来到那片洁白的山坡上半月形水池前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梅翩然。莫天悚正有些失望,一阵竹笛声响起来。莫天悚忙和狄远山循声找过去,果然看见梅翩然坐在离此不远的一棵大树下面,看见他们过来后,放下笛子。她面前一个小茶壶下火焰吞吐,又在烹水沏茶。莫天悚松一口气,老远下马,放开挟翼,走过去笑道:“翩然,我还以为你又玩我呢。昨夜我和南无费那么大的劲,结果什么都被你解决了。”见梅翩然早准备好两块大石头,说着就要坐下,梅翩然却用竹笛拦着他,嫣然笑道:“我有一个上联,你对出来了才能坐。且抽余暇供览胜。”莫天悚看狄远山此刻已经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了,噘嘴抗议道:“翩然,你偏心!”说着想要强行坐下。梅翩然竹笛一点,将石头推开老远,道:“是你先不听话的。我都叫你不要管这里的事情,没事你就和大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浏览湖光山色,有什么不好?你偏偏还要和南无去建塘官寨,去了官寨又去龙行,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见你,居然还敢追到白水台来,若非看你还肯救人,我才不理会你呢。快点对,对不出来不能坐下。”莫天悚不禁诧异,叫道:“难道不是你昨夜留字要我来的吗?你就给我一副对联,又没有明说,我怎么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再说大哥肯定也没有明白,你还不是让他坐下了。”梅翩然冷哼道:“谁给你留字了?大哥自然可以不明白。你把你花在央宗身上的心思稍微拿一些出来,就会明白了。”莫天悚这才明白她不肯现身相见的原因,不是像他猜测的那样是在气他曾经犹豫过一阵子,而是在吃醋,瞪大眼睛哑口无言,心头却涌起一阵狂喜,只当梅翩然在说气话,也没有多想。狄远山失笑道:“少爷,你又不是对不出,快点对啊。”莫天悚笑笑道:“好从风月共谈心。翩然,这下你该让我坐下一起谈心了吧?”梅翩然终于点点头。莫天悚自己把石头搬回来坐下,看着梅翩然又拿出上两次用的黑漆茶盘,然后拿出一个紫砂茶壶,四个白色小瓷杯,笑着问:“这次又是泡的什么茶?”狄远山欣然道:“孟臣罐、若琛瓯。看茶具就知道是乌龙茶。少爷除了黄芽以外,只偶尔喝一些绿茶和花茶,从来不碰红茶和乌龙茶,我也跟着他有十来年没有喝过乌龙茶了。想不到梅姑娘是茶道高人。”梅翩然拿出装茶叶的茶罐递给狄远山看,笑道:“翩然知道大哥从前喜欢安溪铁观音,特意弄了一些来,本来就是招待大哥的,天悚不过是沾光罢了。”提起已经烧开的茶壶,将被称作孟臣罐的紫砂茶壶和俗称若琛瓯的四个白色小瓷杯都淋一遍水。狄远山接过茶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外形为蜻蜓头,蝌蚪尾的安溪铁观音,不住口地称赞。梅翩然倒去洗紫砂杯的水,将茶叶加进茶壶中,又提起开水壶,自高处往茶壶口边冲入。壶里茶叶被水冲得旋转起来,茶香诱人。开水冲满后,梅翩然立即盖上壶盖,稍候片刻,用壶盖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泡沫,使茶叶清新洁净。然后给狄远山做个请的手势。狄远山会意,稍候片刻后端起茶壶,将茶水依次巡回斟入并列的白瓷小茶杯里。斟茶时深明要诣,茶壶低行,不使散香失味,笑道:“这是关公巡城。”最后壶底还剩一点茶味最浓部分,狄远山又均匀地一点一点滴到各茶杯里,笑道:“这是韩信点兵。梅姑娘,你看还可以吗?”梅翩然笑道:“翩然自愧不如。”居然没有招呼一声莫天悚,自顾自地端起小茶杯,先嗅其香,后尝其味,边啜边嗅,乘热细吸。狄远山端一杯茶递在莫天悚手里,道:“少爷,试试乌龙茶吧。乌龙茶是半发酵茶,制作时要经过适当发酵,使叶片稍有红变,是介于绿茶与红茶之间的一种茶叶。它既有绿茶的鲜浓,又有红茶的甜醇。叶片中间为绿色,叶缘呈红色,人称‘绿叶红镶边’。乌龙茶要乘热喝,放久了就品不出色香味了。”梅翩然道:“大哥别理他,说给他听他也不懂!”莫天悚看他们配合默契,端着狄远山递过来的小茶杯满心不是滋味,忍不住叫道:“翩然,你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