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中很晚才回到客栈,房间中黑漆漆的,他以为莫桃早睡着了,却不料他刚拖下衣服要上床,就听见莫桃问:“他们怎么样?为何会弄得那么狼狈?”谷正中莞尔道:“你还没有睡?为什么不点个灯?这样猛地说话,吓死人!你想知道,自己出去看!”满心以为莫桃还会追问的,却见莫桃翻身向着里面的墙壁,真的就不问了,谷正中反而很想告诉莫桃,来到莫桃的床边,上床钻进莫桃的热被窝,笑道:“冬天的天气真是冷,我们一起睡吧。”莫桃向里面挪挪身子,再没有其他反应。谷正中早知道莫桃只要一遇见和林冰雁有关的事情,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并不介意,自顾自地接着道:“原来蜀地有很多人是帮暗礁做事的。西北联盟烧掉孤云庄,程荣武和林姑娘在这里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你一定想不到,刚才他们差点就被人收拾了。要不是程荣武剑术大进,我又在一边暗中帮了他们一把,明天你就能在野地里看见两具尸首。”莫桃终于沉声问:“你说的是真的?他们难道不仅仅是没有银子了?暗礁从前的人只做情报,并不现身参与任何行动。闇没连孤云庄也烧掉了,暗礁的人怎么还肯听他的话?”谷正中道:“我在来蜀以前就知道孤云庄的暗礁,曾经下功夫研究过他们,敢保证对他们比你还要熟悉。暗礁的人虽然不带任何暗记,但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暗杀喜欢用钢丝,短兵相接时用的兵器远比一般兵器短小。去找林姑娘麻烦的那几个人假如不是暗礁的,我敢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在昆明闲聊时我曾经问过南无,他也告诉我,暗礁的人在蜀最多,云贵相对要少一些,又多是集中在一些大城市的周边地区。暗礁的人都习惯了大把大把地花银子,有奶便是娘,又没有人和龙王真的有感情,再跟着闇没有什么希奇的?二少爷,我敢肯定,闇没早知道我们进川了。今天那帮人说不定是看见我去跟踪林姑娘,才故意去找林姑娘的麻烦的。”莫桃迟疑道:“你是说我们一直被人跟踪?”谷正中摇头道:“跟踪谈不上,被人监视倒是真的。我们明目张胆地回来,闇没不可能不重视你。”莫桃沉吟着问:“那今天林姑娘和程少侠被打得严重不严重,要紧不要紧?”谷正中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程荣武虽然被本门的人叫做炮打四门,林姑娘也是以医术见长,但是他们到底是名门大派出来的人,等闲之人并非他们的对手,加上还有我在一边帮忙,他们连汗毛都没有伤着一点,不过虚惊一场。我用了好些金豆子当暗器,他们明天也用不着再为银子发愁。昆仑派是大派,只要出川进入陕西,他们就能找到朋友,弄点银子用不过轻而易举之事。”莫桃放心不少,好奇地问:“程荣武最近练了练剑,功夫勉强还过得去,以前可真是不怎么样。‘炮打四门’听着挺威风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谷正中好笑地道:“他这个外号不知道是谁最开始叫的,可是传神得很。你知道他老爹就是昆仑派的掌门,他是昆仑派的太子爷,平时在昆仑派里面耀武扬威的,但是他的功夫可实在不怎么样,就会在女人身上用心思,一出昆仑派就神气不起来了。炮打四门的意思是说他能打的只有天地君亲师。天地君都高高在上,摸不着也看不见,随便他怎么打都无所谓;亲和师对他来说是一个人,平时护着他得很,大约被他打打也无所谓;这不是炮打四门吗?除了这四门,他就打不动了!”莫桃忍俊不禁:“给他取这外号的人也太损了一点吧?他们没事,那暗礁的人有事吗?会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谷正中迟疑道:“我看暗礁的人更像是故意试探我的,估计只要我们不和林姑娘他们再接触,他们也不会管林姑娘和程荣武。”莫桃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暗礁找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西北联盟的人?不知道闇没和西北联盟是什么关系?”谷正中道:“今天去找林姑娘和程荣武只有五个人。林姑娘和程荣武大概是离开昆明就卖了一匹马。两个人只剩下一匹马,路上走得很慢。他们名门正派出身的人,做事情向来都不遮遮掩掩的,一路上大摇大摆的,也没有避着人。闇没真要是因为他们是西北联盟的人才来找茬的,肯定不会只来这么几个人,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说到这里,我到还真想问你一句,你带我们来四川究竟想干什么?真要有事,红叶和何亦男都不怎么能打,那个菊香根本就是个累赘,除了会狗仗人势以外,什么也不会。”莫桃苦笑道:“我什么也没想做,不过是经过这里去太湖而已。”谷正中愕然道:“从云南去太湖,应该取道贵州、湖广才是,你怎么走到四川来了?你不认识路,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嘛!”《divstyle=“display:none“》《/div》莫桃瞪眼道:“我是四川长大的,喜欢从四川去,不行吗?”谷正中嘟囔道:“行!反正你二少爷有银子也有时间,愿意绕远,有什么不行的?好好的,你怎么想起去太湖?那里可是鱼米之乡,姑娘美得很。我看你最好想办法甩掉何亦男和她的那个势利眼丫头,我们才能玩得痛快。”莫桃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让她们跟着吗?你要是能帮我甩掉她们,我就让你开荤!”谷正中大笑道:“我看是你自己也馋肉了吧?今天的椒香鸡我可没你吃得多!”莫桃莞尔,低声道:“睡觉吧!”翌日,谷正中睁眼就发现莫桃不在房间中,因莫桃也有一早起来先练功的习惯,而谷正中自己最喜欢睡懒觉,并没有太在意,伸个懒腰,穿衣服下床,梳洗完刚下楼就看见何亦男和对红叶神色都不怎么对劲,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二少爷呢,叫他一起吃饭,吃完饭还要赶路呢!”红叶道:“我今早还没看见过二少爷呢。刚刚才听何小姐说,二少爷挂在马背上的无声刀也不见了!”谷正中还没有多想,嘟囔道:“二少爷就是假惺惺的,那把刀别人求还求不到呢,他偏偏要说那刀的杀气太重,怎么也不肯随身带着,放在马厩中,被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何亦男迟疑着问:“二少爷真的曾经杀过很多人?”谷正中故意吓唬她道:“也不过就是几百人而已。只是他杀人的方式吓人得很,出刀快如闪电,一刀下去,脑袋能飞出几里地远,身子都倒下了,脑袋还能说话。”菊香忙拉拉何亦男的衣袖,轻声道:“小姐,干脆我们自己回京城,别跟着二少爷了!”何亦男道:“那也得见着二少爷,和他说一声才能走。”谷正中欣然道:“你们想自己走?那可太好了!”菊香叉腰瞪眼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们愿意跟着你们?二少爷对人冷冰冰的,谁愿意和你们一路?”谷正中向来不喜欢和菊香吵嘴,笑道:“你们不愿意还正好。省得住客栈的时候,上房一不够,我就得和二少爷一个房间。”何亦男一直端着小姐的架子,不肯和红叶同房,房间一少,谷正中就只有和莫桃挤在一起。红叶道:“现在别说这个。谷大侠,你昨夜和二少爷一间房,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吗?”谷正中道:“我昨夜还和他一张床呢,可惜还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的。你担心他自己走了吗?看看他的马在不在不就放心了?”红叶皱眉道:“马是还在。可是他以前闹过这么一次,我还是担心得很。对了,他的行李还在不在?”谷正中道:“我还真没注意。你们等等,我立刻回去看看。”红叶等人都跟他回到房间中。谷正中进门就发现莫桃的行李还真的不在了,疑惑地道:“难道他还真的自己溜了?那他为什么不骑马?”红叶道:“现在我们怎么办?”谷正中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快去找他!但愿他只是去找林姑娘,不是一个人去找闇没了!”何亦男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低声问:“究竟二少爷和林姑娘什么关系?”谷正中当惯大盗,一点也不喜欢官府中的人,冷冷地道:“就是你努力想和二少爷发展出来的那种关系。”何亦男听得有气,扭头道:“菊香,我们走!自己进京!”狄远山为让莫天悚好好休息,一直到送走央宗和石兰才去见他。进门却发现莫天悚还没有起床,气色比昨天差不少,脸色也苍白得很,担心地在床边坐下,皱眉道:“天悚,素秋的事情你慢慢来不好吗?何必要用这种血淋淋的方法来吓唬她?今早我问她,她都不敢来见你了。”莫天悚摇摇头道:“我不过是给她解毒而已。她身上的九幽之毒解了,日后不用再吃药。”狄远山愕然道:“你是说你的血能解九幽之毒?但你也不必如此着急,完全可以等回来以后再给素秋解毒。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莫天悚kao床头坐起来,笑道:“解都解了,我们也不要再说了。大哥,这事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对了,派去通知万俟盘的人走了没有?”狄远山道:“一早就走了。你真的要带万俟盘一起走?”莫天悚点头笑道:“我本来就有意开辟川滇线,正担心怕万俟盘做不好。现在这么好一个机会,当然带着他一起。就只可惜他刚刚新婚,也没办法在家陪陪朝云。我下次去昆明,多半没有泡菜吃了。”狄远山莞尔,又迟疑道:“这样不是所有的路段你们都不能绕路走了吗?这一路可不怎么好走。天悚,我看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莫天悚叹息道:“大哥,你帮我管好这里的生意,让我少操一点心,比什么都强。书桌上有个文案,你去帮我拿过来。”狄远山拿莫天悚没有办法,起身去外面拿了文案进来,翻看着道:“你这算的都是什么?”莫天悚道:“这次榴园的教训很深刻。我们尽力要让所有为我们做事的人都不背叛我们。我想来想去,只有把大家的利益都拴在一起最保险,也最可kao。所以我有个计划,任何人,只要进入泰峰,从学徒的时候就能得到一份身股银子。采用利息的形势,每年向上累加利率,职位越高,每年累加的幅度越大。这笔银子并不发下去,只是在告老以后用铺子的营业利润做本金,按照各自的累加利率拿银子,一直拿到闭眼为止。中途不管任何原因,自己走也好,被泰峰开除也好,这笔银子都没有了。这样只要是进入泰峰的人,就不敢轻易离开泰峰,怕被开除,也大多能听上面的命令。”狄远山眼睛一亮道:“你这办法好!等于是保证了所有人的晚景,日后不做事也有银子拿,让泰峰所有人的心都牢牢拴在泰峰。你准备拿出多少银子来做这件事情?”莫天悚道:“我没什么精神,不过大概算了算。用两成半的利润来做此事就足够了,加上每年给伙计当花红的那一成利润,实际上我们就是拿出了三成半利润。不过只要用得好,这三成半利润绝对不亏本。你仔细算算,把各个职位的身股银子核定一下。我们的铺子开得太猛,没有根基,伙计大部分都是现招的,并非从学徒做起,和商号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此事最好是过完年就开始,也算是给大家一颗定心丸吃。两成半利润猛一听是不少,但是最早也要十年以后才会有人能拿到这笔银子,且开始时也出不了这么多的银子,目前仅仅是一个美妙的前景,不会影响我们的发展。”狄远山笑道:“两成半利润哪里多?加上每年的花红也不过才三成半,你自己不过一个人,还有六成半呢!”莫天悚笑骂道:“好像我多财迷一样!我是一个人吗?我还要养你和你媳妇!”狄远山啐道:“你铺子的掌柜都有工钱,我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没工钱,是你养的吗?”莫天悚失笑,又和狄远山说起那两张方子的具体做法来,不知不觉又快到中午,荷lou再次进来干涉,狄远山才离开。下午,莫天悚又找来南无,说了说训练人手和对付邓秀玉的方针,还提了提阿山的情况,让南无好好利用一下,看机会先把麻家兄弟解决了。南无同样是足智多谋思虑周全的人物,莫天悚和他说话最是轻松,没用多少时间便谈完正事,南无正要告辞,莫天悚忽然问:“南无,素秋你准备怎么办?”南无叹息道:“三少爷放心。既然你们谁也不愿意看见她和我在一起,而她又已经彻底忘记我,我不准备再去找她。”莫天悚紧盯着南无问:“真心话?素秋为你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想她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南无迟疑一下,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鼓励我去找素秋?”莫天悚点点头道:“可能是我太自私,想把素秋一直留在身边。她嫁给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南无低头道:“可是你不觉得我的岁数比素秋大太多吗?再说我的仇人也很多,不知道哪天就闭眼了!”莫天悚惆怅地轻声道:“素秋太任性,也太能闯祸。只有一个像你这样大岁数的人才能包容她,也只有像你这样能力的人才能帮她解决掉她惹出的祸事。我不想素秋去嫁一个门当户对,她却不喜欢的人。”南无愕然看莫天悚一眼,缓缓道:“你是想起石兰了!素秋不是石兰,她一直被你捧着,从来也没有背负任何责任在身上。只要你不逼迫她,她用不着因为利益和权力去嫁人。”莫天悚苍凉地道:“南无,你和我一样,对待感情太理性了!我这时候其实早该去找翩然的,但是我没办法不理性,真希望你能不理性一回!”南无忽然笑了:“你自己实现不了的缺憾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想清楚,我并不愿意对素秋放手,而且很多人支持我。北冥他们都希望我能和你妹妹在一起,还是牵扯到不少利益的成分在里面。”莫天悚失笑,幽幽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追求一件很单纯的事情是不是很难?你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对素秋放手了?”南无疑惑地道:“听起来你好像真的希望我能去找素秋一样。你为让她不和我在一起,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她忘记我,你不正应该高兴吗?”莫天悚叹息道:“可能就是因为代价太惨重,我才希望能有个人帮我看着素秋。”说着笑起来,“看,我的目的无论如何也单纯不了,还是牵扯到利益在里面。怎么样,你不愿意接手照顾素秋吗?”南无喜道:“当然愿意。老实说,要不是我答应你五年之内不主动去找她,我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老实的。”莫天悚失笑道:“终于lou出狐狸尾巴!南无,你找她是找她,但是别太猴急,知道吗?”南无急忙点头答应,然后又看看莫天悚,疑惑地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态度何以会变得这样厉害。你素来口mi腹剑,不弄清楚一点我可真有点寝食难安的感觉!”莫天悚没好气地道:“你才是口mi腹剑呢!你就不允许我单纯一回?你自己也能不能单纯一回,不要考虑那么多?”顿一下又道,“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支持你!也怀疑得很,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了。”南无一愣,倏地哈哈大笑起来。莫天悚嘟囔道:“我想变得单纯一些很好笑吗?”想起他自己都不自觉地要在单纯后面加个数量词“一回”,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荷lou听见房间中的声音不对劲,又闯进来,疑惑地问:“你们笑什么?笑得这样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