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跟在张天师身边走进树林,看见薛牧野和田慧都无恙松一口气,上前一步给蕊须夫人见礼。蕊须夫人拍拍身边的草地,笑道:“别多礼了,过来坐下听张天师想说什么。”张天师笑一笑,在薛牧野身边坐下,问道:“夫人洗尽铅华,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莫非事情不很顺利?”蕊须夫人不客气地道:“牛鼻子,有屁就放,别东拉西扯的来套我的话。你不外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而已。告诉你也没什么,是映梅又出山了。不过他走路可比我慢多了,你肯定指望不上他能来给你帮忙。我也是修道的,虽然应付不了映梅的佛印,但是你和中乙两人加在一起我也不在乎。”张天师摊手笑道:“贫道说什么了吗?没有啊!夫人对中乙有气,我们正一道可是没有得罪过夫人。镇妖井中早就没有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夫人有没有意思用翡翠葫芦去收了刑天的魂魄?贫道可以在旁边协助。”蕊须夫人似乎非常意外,回头朝莫桃看一眼,过半天才冷冷地道:“做梦吧你!翡翠葫芦已经被罗天拿走,想对付刑天,你找中乙商量去。桃子和天悚都是后生小辈,你也就好意思算计他们!我发现你和中乙倒是真的心意相通,中乙念念不忘的是神荼和郁垒,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刑天。不妨真心合作,一定可以马到成功。”张天师略显尴尬地道:“贫道可没有算计过二爷。夫人真的把翡翠葫芦给罗天了?”蕊须夫人道:“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中乙。”张天师显然也很意外,同样沉吟了好一段时间,起身道:“既然夫人无意帮忙,贫道先告辞了!”蕊须夫人也站起来,接着道:“看看,我居然忘记幽煌剑只有一把,你用了中乙又用什么?你怎么可能去找中乙?你张家天师之号在龙虎山是传了不少代,可幽煌剑在文家同样也传了无数代。你想保你天师称号就自己想办法,别打幽煌剑的主意!否则我拼掉这几百年的道行,拉着你一起去受天遣!”张天师又朝莫桃看一眼,显然有些生气,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皱眉淡淡道:“夫人何必说得那么严重!其实贫道看中的不是天师虚名,而是真的怕生灵涂炭。”蕊须夫人冷笑一声,缓缓道:“你要走我也不想留你,送你一副对子。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没有刑天的威胁,你正一道也昌盛不了这一两千年的时间。”张天师拱拱手,转身跨上毛驴,缓缓地走了。一直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了,莫桃才笑着道:“夫人,好精彩啊!只是夫人说的我怎么大部分都听不懂呢。”蕊须夫人失笑道:“你也学会天悚的油腔滑调。洞天福地即是得福之地,居此地可受福度世,修成地仙。然而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祸福相倚,有如此大福气的地方往往也伴随着极大的凶险。龙虎山的凶险就是刑天,而三玄极真天的凶险是峚山上的神荼和郁垒看守的一个可通向幽冥界的树洞。张天师和中乙都想一劳永逸解决凶险,打的都是幽煌剑的主意。幽煌剑实乃大凶之物,鬼物最怕其上煞气,也最能克制这些大凶神。不过去掉幽煌剑的煞气,幽煌剑也就变成一把普通的宝剑了。”莫桃低头道:“其实幽煌剑变成普通宝剑还更好。”蕊须夫人摇摇头道:“幽煌剑真要变成普通宝剑,放在飞翼宫的那本《天书》就再也没有人能看懂了。”莫桃闷闷不乐地道:“看不懂就看不懂,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多年没人能看懂《天书》,大家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蕊须夫人愕然问:“你就对《天书》没有一点好奇心?”莫桃摇摇头。蕊须夫人诧异地拉着莫桃的手,皱眉道:“这次看见你,总觉得你死气沉沉的,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莫桃又摇头道:“我没事,挺好的。”蕊须夫人甚是迷惑。薛牧野急忙岔开道:“张天师好高明的样子,没想到遇见夫人也如此老实。”蕊须夫人笑道:“他练得最高明的只是天机术而已,打架是不怎么在行的。”莫桃摇摇头道:“不对,今天他还施展手印来着,同样是非常高明。”蕊须夫人神色大变,皱眉沉吟道:“他也会手印?难道是跟映梅学的?”莫桃道:“这我不知道。不过听张天师的口气,他和映梅禅师熟悉得很。夫人,翡翠葫芦让罗天拿走真的没关系吗?罗天一心想要那个葫芦干什么?”蕊须夫人淡淡地笑道:“既然镇妖井中早没有了天罡地煞,罗天多半是在打崖墓上那些地仙的主意。地仙我都不敢去碰,罗天的胆气倒是不小。这样还更好,等罗天带着葫芦回到三玄岛的时候,肯定有好戏看,你们别再去抢葫芦。”莫桃和薛牧野互相看看,都有些胡涂,觉得蕊须夫人和张天师都是话中有话,瞒着他们不少事情。田慧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话,没出声。蕊须夫人莞尔道:“田姑娘,你有话就说。”田慧嗫嚅道:“夫人,罗天收集地仙魂魄,是不是也志在你刚才说的那个峚山上的神荼和郁垒?”蕊须夫人点头笑道:“还是你的心思细腻。罗天一心想为三玄极真天建立一个大功勋,不是想着那里还是想着哪里?神荼、郁垒和我倒是有些交情,日后三玄岛上肯定有好戏看。”莫桃愕然道:“夫人,这样不太好吧!”蕊须夫人缓缓道:“其实我这样做,一是想给龙血真君报仇,二也是想给中乙找些事情做,省得他有时间离开三玄岛。桃子,张天师精通天机术,既然他花这么大力气找你去镇妖井,很可能是他算出刑天和你有关系。我一会儿就要离开,短时间不会再lou面,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才是。万一有事,可以去找映梅禅师帮忙。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莫桃没莫天悚那样粘乎,听过心里也很难过,却没有表lou出来,仅仅是点点头,又问:“夫人见过天悚,他现在好不好?”蕊须夫人笑道:“我还没走,就是想说说天悚。”细细说了莫天悚那边的情况,和莫桃挥手告别,瞬间消失。莫桃乍闻母亲受伤远走,心里说不出的味道,站在树林中半天没出声。田慧拉拉他的袖子道:“二爷,药铺其实已经走上正轨,幽煌剑也拿回来,要不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吧。”莫桃摇头道:“不,我想见见映梅禅师。”忽然发声长啸,也没招呼一下薛牧野,掉头发疯一样跑出树林。央宗骑在马上直打瞌睡,马上坡的时候,她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莫天悚皱皱眉头,推央宗一下道:“喂,你觉得累就上马车去歇一会儿。”央宗摇头道:“我不喜欢乘车,我就喜欢骑马。”莫天悚柔声道:“那你去帮我陪陪荷lou好不好?她总是一个人待在马车里,会闷的。”央宗回头看看道:“大哥不是陪着荷lou的。”莫天悚笑着道:“明天我们就到成都了,我还想你陪我去玩儿呢,是怕你没精神。”央宗这才点头,去了后面的马车上。狄远山从后面追上来,笑道:“可算是清净一点了?”莫天悚叹息道:“不知道那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哥,你最不够意思,我让你和我同路,原本是想大家一起好避免央宗太放肆。你可倒好,天天陪着荷lou!”狄远山莞尔道:“阿山和凌辰几乎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央宗也没有不好意思,多我一个也还是差不多。”莫天悚叹气,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耳中忽然听见梅翩然传引入密的细细声音,顿时兴奋起来,笑道:“翩然来了,我自己去前面看看,你们都别跟着我啊!”纵马就跑。狄远山嚷道:“喂,你不是让我陪你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莫天悚理都没理他,片刻时间就离开队伍,岔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去了。凌辰叹道:“三爷偏心得很。”狄远山忽然道:“凌辰,你知不知道成都有哪个女子武功过得去,文采也过得去,模样更过得去的?安排一下,让天悚和她认识认识。”凌辰用力摇头道:“不容易!三爷的武功和文采,是不是个人能比吗?”向山迟疑道:“大爷,你觉得央宗小姐和荷lou还不够好吗?”狄远山苦笑道:“她们是很好,可是天悚始终不太热心,再说她们又……我已经和荷lou说好,到成都以后就安排她回昆明。你们两个可别在天悚面前lou出风声。”向山愣一下,才点头答应。凌辰嘟囔道:“还是有钱有势好啊!可惜了荷lou的老爹不是土司,没带上一个护卫队。”狄远山低头道:“要是天悚很喜欢她们,我也不会这样安排。凌辰,你想一想,天悚是在荷lou出事以后才和她亲近起来。天悚本来就没遇见多少顺心的事情,你忍心他再委曲自己吗?”凌辰沉默片刻,问:“荷lou的工作你是做通了,央宗怎么办?她都离开一回又找回来,恐怕就是说服她离开也没有用处。”狄远山迟疑道:“你知道我脑子不怎么好用。你有没有好办法?”凌辰沉吟良久,缓缓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上接收央宗。到成都后,大爷可以找南无商量。”向山忍不住cha言道:“让皇上接收央宗小姐,有这可能吗?”狄远山想了想道:“不管怎样都要试试。天悚本来不打算再回京。看来我首先要说服他回京去复命。”莫天悚岔上小路后不久就看见梅翩然正站在路边等他,跳下马跑过去问:“你怎么不回去,却要我出来?”梅翩然道:“前天我和南无没出一点乱子就顺利找到莫离。她承认的确是重新归顺龙王,但不承认背叛你,对南无还算是顺服。龙王怕师傅来找他,一直躲在暗处不出面,所有的命令都是莫离在下,除了莫离手下最亲近的三个人以外,暗礁低下的人几乎不知道龙王还来过成都,因此南无一点劲也没费就重新掌握了暗礁。“我们审问莫离以后得知,龙王入蜀第一步乃是逼迫蜀王起兵造反,蜀王思前想后也觉得没有胜算,又不愿意背负一个造反的罪名,怎么也不肯答应,龙王才逼他交出你的解药。蜀王不肯就那样屈服,解药交是交出来,却是交到莫离手里。“连蜀王和世子都败在你手上,老三和老四实际是没有胆量与朝廷对抗的,一切都是龙王唆使的。老三和老四久久没有动作,一直是想等龙王先把你除掉再起兵。龙王却怕罗夫人和蕊须夫人不太敢去找你,把事情一直拖着,已经让老三和老四心里犯嘀咕,更让那些聚集在成都的大小官员疑神疑鬼。龙王突然失踪吓老三和老四一大跳,此刻莫离又突然倒戈,他们更是怕你得很。“造反毕竟是一件大事,老三和老四的威望又不足以服众,加上那些将军们已经知道我们在杂谷的那两场胜仗,你带过来的人数虽然少,还是把川军都镇住了。“二公子的时间算得很准,今早上到抵达成都,现在已经传完圣旨。那道圣旨毕竟对老三很有利,老四一个人反对也没有用,也老老实实地接了圣旨。成都虽然算不得平静,但没有人闹事。你该放心了吧?”莫天悚喜道:“这就是说我们大功告成,在成都耽搁不了几天就可以回云南去?”梅翩然低头道:“二公子就是这样想的。他想和你一起去云南。我叫你出来却是想避开凌辰,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莫离。”莫天悚冷冷地道:“翩然,你别怪我心狠,我不想留下莫离。不过南无一贯维护十八魅影的每一个人,我却不好太驳他的面子,正在想怎么利用一下卡马鲁丁。”梅翩然微笑摇头道:“你晚了一步,南无已经派人找到卡马鲁丁,大约今晚就能布置人手把卡马鲁丁抓住。”莫天悚愕然道:“你不说关石天和尹光道已经自己回青城山去了吗?卡马鲁丁这么笨?南无一找给把他找着了?”梅翩然道:“你忘记卡马鲁丁不会说汉语了,他长得又古怪,怎么可能藏得住?”莫天悚泄气地道:“叫他‘干嘛努力’还真是不错,他来这里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就是没有学会说中国话,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学会降头术的。”梅翩然嫣然一笑,低声道:“我有一个主意,既不得罪南无,又处理了莫离,顺便还可以把‘干嘛努力’一起处理掉,你想不想听一听。”莫天悚喜道:“一箭三雕,了不起!什么主意?”梅翩然淡淡道:“让莫离戴罪立功,领着‘干嘛努力’去对付罗天。罗天仅仅是罗风沂的侄子,师傅是罗风沂的妻子,梅庄给师傅天经地义,凭什么要还给罗天?”莫天悚点头道:“翩然,还是你懂我的心思。在云南我吃罗天一次大亏,在扬州又输给罗天,还真不服气,早想给罗天找点麻烦。只可惜我自己一直没空。不过莫离恐怕对付不了罗天。”梅翩然笑一笑道:“罗天骨子里色得很,莫离和你的关系又很特别。假如罗天知道你赶走莫离,说不定也想kao莫离来对付你。莫离下点功夫,好好安排一下,肯定能接近罗天。罗天一旦知道莫离的真正目的,就不用你再为莫离伤脑筋了。”莫天悚笑道:“莫离是对付不了罗天的,不过中乙肯定是看不惯罗天和莫离混在一起。我们就这样办了。”伸手想去抱梅翩然。梅翩然闪身避开,跳上挟翼的后背。莫天悚叫道:“喂,你干嘛又躲我?好几天了,亲一下啊!”梅翩然不理他,低头道:“快走,挟翼。”莫天悚急道:“挟翼,你可不能听她的。过来,到我身边来!”挟翼果然更听莫天悚的话,举步朝莫天悚kao过去。梅翩然见势不妙,还想逃跑。莫天悚一跃而起,也跳上马背,伸手把梅翩然搂得紧紧的,到底还是在她脸上亲一口,喜滋滋地一起回去了。翌日,莫天悚到达成都。南无果然在昨夜就抓住卡马鲁丁,而且也想保莫离。莫天悚继续关着莫离不肯见她,但给了她三个亲近手下一人一杯鸩酒。暗礁处理叛徒一向很严厉,饮鸩还算是轻的,南无心中尽管不忍,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蜀中基本稳定,莫天悚便开始担心起扬州来。何西楚在扬州指挥不灵,不足以倚kao;漕帮态度暧昧,同样不足倚kao;金钱帮却是那里的地头蛇,他不放心白鹤和黑雨燕两个女孩子对付金钱帮,到成都第二天就让北冥带人过去主持。成都的形势还是很乱,莫天悚躲在后面给二公子出谋划策,慢慢疏散集中在成都的文武官员,同时和南无、狄远山一起商量着整顿暗礁和泰峰。这是他正式建立泰峰,接收暗礁以后的第一次整理,千头万绪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没时间去和梅翩然风花雪月,更没时间实现他带央宗游山玩水的承诺。整个云贵川的官员基本上都维持原样,不仅没处理谁,还有一些小赏赐,人心很快就稳定下来。暗礁他却作了很大的调整,升降了一部人的职位,召春雷来蜀,准备让他日后负责蜀地这一片。他派了很多蜀地人去云南和贵州,大大疏散了蜀地暗礁的密度。此后暗礁的重心由蜀地转移到云南。同时排遣一部分人去扬州和京城,开始向中原地区挺进,负责的是北冥。生意上因为暗礁的骨干在孤云庄受训时都学过医,不少人离开孤云庄以后本身就是用医药职业做掩护,加上是田慧总理药铺,又有归一丹和正气散做后盾,药铺发展得最好,也和暗礁结合得最紧密,莫天悚几乎没有动。不过生意由狄远山经手以后,田慧除药铺外,其他的事情越来越cha不上手,且田慧一直负责各地的情报汇总,自己也越来越感觉顾不过来,这次她正式改为专心药铺,顺带依然管管暗礁的情报。万俟盘的马帮开辟多条线路,主要以运药为主,每个马队都不大,十几二十匹骡马一队,武功好手显得很不够用,已经出过四次事。虽然事后有补救,但毕竟有损失,莫天悚便充实不少武功高手去马帮中,加强了马帮和暗礁的联系。当铺从前一直发展缓慢,高立丰离开扬州以后果然大展拳脚,凭借他在这一行**浸多年所建立的人事关系,用泰峰优厚的条件吸引人来加入,短短的时间中在昆明周围的大城市中开设七家分店。只是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行当,追日仅仅能在每个分店中安排几个人做护院,是和暗礁关系最疏远的一门生意。狄远山觉得不错,但南无却显得有些担心,说高立丰发展得太快了。莫天悚毕竟没有回云南,很多具体情况都没办法掌握,这一部分没有大动。莫天悚并没用因为莫离而调整用人策略,各个地方基本上还是一个人负责,但是要求各地有大事立刻汇报,即便没有大事,也要视情况每隔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就上报一次情况,称为例报。例报中不仅仅是店铺的经营情况,还要求汇报本地的重大事件。又规定所有的人事升迁都要向上汇报,各地轮流,店铺的掌柜定期回一趟巴相汇报情况。例报先交给南无和狄远山处理。生意上由狄远山批复,其他就由南无批复,有重要的莫天悚再看。这等于是让狄远山和南无的权力交叠起来。暗礁多是好勇斗狠之徒,狄远山文弱,就发命令也不会有人听。然南无精明过人,原本就只管暗礁这一摊,从此名正言顺涉及到生意中来,无形中提高了他的权力。北冥和凌辰都很高兴,南无惦记着莫离,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此时莫天悚的生意已经相当庞大,狄远山去了一趟杂谷,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到成都后同样忙得晕头转向,可依然没有忘记问凌辰找到合适的姑娘没有。凌辰总是说困难。这一天,谷正中兴冲冲地来找狄远山,说是终于找着一个姑娘,要狄远山找借口带莫天悚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