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源又愣一下,看着莫天悚半天才道:“难怪无涯子前辈对三爷极为夸奖。小道见到二爷豪气盖世,只道是天下无双,不料三爷别有一功,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莫天悚失笑道:“什么春兰秋菊,我们又不是大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说?你不想说我就认定张天师是这样打算的!”张宇源沉吟片刻,缓缓道:“天师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不过小道临行之前,师傅让我听二爷的。”指着大桃树道,“这棵树上有前代天师手刻仙都滋摄印,就这样拘出刑天巨首,刑天身首合一会让仙都滋摄印从此印在刑天身上,他是永世也无法翻身的。二爷真要救刑天,必须先破仙都滋摄印。”莫天悚这才明白昨夜刑天何以会如此怕这棵桃树,又朝莫桃看去。莫桃皱眉问:“真人何以又肯说出来?”张宇源低头笑一笑,没回答。原来他这趟差事的确是他自己抢来的,在正一道也的确是轮不上他来办事,就算是让他来,也该派几个人和他一起。他听张天师答应以后还不怎么敢相信,回去很兴奋地和师傅说了。张子真听后告诉他不少文家旧事,不然他也无法知道得如此清楚;又说他此来肯定会受莫天悚摆布,他不太服气,也在心里造成阴影,脚踝受伤就认定是莫天悚做的;他师父还告诉他此来尽量听莫桃的安排,让他很诧异,到了以后一直无法决定听张天师的还是听师傅的。他也认为刑天乃是凶神,不该放出作恶,最后还是决定听张天师的。因此要莫天悚和莫桃避开,可受伤后说话又甚是痛快,乃是他又在听师傅的安排。不过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因由他却不愿意透lou出来。莫天悚却将这些猜个八九不离十,见张宇源不说,又抬头看看天实在阴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一个闷雷,再说他安排凌辰去引屈八斗等一干人来这里,估计也快到了,不适合一直耽搁,遂道:“桃子,有问题以后再说,先听听真人说如何破仙都滋摄印。”莫桃深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请真人指教!”张宇源又问:“二爷,佛门的印法你知道多少?”莫桃苦笑道:“实不相瞒,几乎是一无所知。你可别告诉我只能用佛印才能去破道印。”张宇源抓抓头,不相信地问:“你不是称呼映梅禅师叫爹吗?再说令尊也会佛印,难道就没教你?而且天师也说你会手印。”莫天悚又顾不得耽误时间了,愕然失声道:“你是说我爹会佛印?”张宇源点头道:“他曾经给过天师一本佛印秘籍。”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一本书来递给莫桃。莫天悚忍耐不住,一把抢下翻开。扉页上清清楚楚写着“文沛清焚香稽首恭录”。再朝里翻,图文并茂,的确是文沛清笔录的佛门手印。莫天悚又迷糊了,喃喃道:“爹怎么还会这个?张真人,这本秘籍你是从哪里来的?”张宇源道:“是小道临走的时候,师傅让小道带给二爷的。”莫天悚满心不是滋味,颓然把秘籍还给莫桃。莫桃却突然火了,一把将秘籍远远掷出,大怒道:“他奶奶的,当我们兄弟是什么,总这样云里雾里的!我在上清镇那么长时间,天天在龙虎山闲逛,你师傅怎么不自己把秘籍给我?”张宇源急道:“快去捡回来!这本秘籍是师傅偷天师的,你们别嚷出来啊!”这次莫桃可是有点怪错张子真。当年文沛清虽然抢得内丹,但也对张天师好生佩服,又心生歉疚,便问能为张天师做些什么。张天师也是故意想为难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又知道他要救的映梅会,只说想学习佛门印法,有意看他肯不肯背叛朋友。文沛清回去给映梅解毒以后,先硬要映梅学他的暗器手法。等映梅学会以后,才提出想学佛印。映梅刚得他大恩,又得他密术,虽不愿意,还是讲了一些给他听。他瞒着映梅录成秘籍,遣人送到上清宫,附一封长信详叙秘籍来历,说自己也没有学过,要张天师不可把手印传给其他人。如此偷师甚是卑鄙。张天师拿到秘籍以后啼笑皆非。出于好奇自己练了几招,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仅仅是这次见到莫桃才试探着lou过一手。后来秘籍失踪,他也不好查找。张子真并不知道秘籍来历,多年前偶然看见张天师偷练佛门印法。他还以为秘籍是张天师偷来的,觉得一代天师当为天下楷范,偷练佛门功夫传出去不好。但是他地位却没有天师高,个性又不喜欢惹是非,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偷偷拿走这本秘籍。莫桃的身世张子真知道一些,毕竟不清楚,没在上清镇把秘籍给莫桃,是他不想张扬此事。这次特意把这本秘籍让张宇源偷偷带来,不过物归原主之意,也没有不给莫天悚看的意思,不过是莫天悚自己**多心。张宇源开始没决定是否都听师傅的,才没拿出来。向山飞奔过去捡起秘籍回来,递给莫桃。莫桃瞪眼道:“我不要!”向山又递给莫天悚。莫天悚也瞪眼道:“我也不要!你还给张真人。”张宇源摆手道:“你先收着,等二爷气消了再拿给二爷。”向山犹豫片刻,将秘籍装在自己怀里。莫天悚看一眼,没出声。莫桃瞪眼想发火,张宇源急道:“二爷,你不救刑天了吗?”莫桃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和天悚练习的都是道门功夫,你把你的方法说出来,我们不一定就用不了。”张宇源却显得很犹豫,低头不出声。莫天悚苦笑道:“大傻蛋,人家就是担心你用得了,难道还真传你雷法不成?反正我也不觉得刑天该救。要不我们回去吧!”莫桃一愣,朝张宇源看去。张宇源尴尬地笑笑。莫桃犹豫半天,朝向山伸手道:“把秘籍给我。”向山忙不迭地掏出秘籍给他。莫天悚掉头想走。莫桃一把抓住他,沉声道:“和我一起看。”莫天悚笑一笑,轻轻推开莫桃,道:“如此临时抱佛脚,恐怕来不及。张真人,你有没有快一点的办法?”莫桃大怒,双眼死死盯住莫天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天悚,你真的不看?那我就烧了这本秘籍!”莫天悚瞥见张宇源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不愿意当着外人争吵,又笑笑道:“你知道我没基础,此刻又急,是想回去再学。”莫桃“啪”地合上书丢在地上,抽出无声刀,缓步朝桃树走去。张宇源大急叫道:“二爷,那棵树是不能随便砍的!”莫桃不理会他,但原本打算砍树干的改成砍树枝。一刀劈下,桃树上果然传来反震之力,震得莫桃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摇摇欲坠。莫天悚大惊,才约略了解到镇妖井下面三十六雷的威力,飞奔过去扶住莫桃,咋舌道:“真厉害!张天师也这么厉害吗?”回头朝张宇源看一眼,因为他实在没觉得张宇源高明。张宇源笑笑道:“道术与武功不同,讲究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凭的不是一己之力。仙都滋摄印合万物之精神,非人力可以撼动。尊师萧先生早无功力,不过深谙道术精髓,善用鬼神之力,其符箓神通依然让人不可小视,所欠缺的不过是速度而已。”莫天悚想起萧瑟教他练习个拳时说的话,“只有你的心真正清静下来,才能水自然清,火自然生,神自然交,气自然会,风自然正,车自然行,抽自然抽,添自然添,退自然退。”了解到他正是由于心里始终不清净,才一直无法领略个拳精髓。忽然间觉得他事事都和莫桃较劲实在是小气了一些,拍拍莫桃的肩头道:“佛印我一时半会儿肯定学不会。要不,我念你来施展。”向山急忙捡起秘籍跑过去递给莫天悚。莫桃看莫天悚一眼,缓缓点头。莫天悚翻开秘籍,念道:“佛菩萨及本尊手印,乃其特殊愿力与因缘,与其结相同的手印时,会产生特殊的身体意念力量,具备降妖除魔之大法力。手印极多,通常以十二合掌及四种拳为基本印。十二合掌为坚实、虚心、未敷莲、初割莲、显lou、持水、归命、反叉、反背互相著、横拄指、覆手向下、覆手合掌。四种拳为莲华拳、金刚拳、外缚拳、内缚拳。……”忽然不念了,回头道,“张真人,你不是想我们这时候把这本秘籍全部看一遍吧?你就提示一下该用那种手印吧!”原来他见张宇源听得专注之极,醒悟到张宇源并没有看过秘籍,哪里还肯念给他听。张宇源有点失望,不好多说,道:“先用大日如来金刚界自在印融开仙都滋摄印;然后用药师琉璃光法界定印十二大愿之妙药度刑天拖困。”话音刚落,山崖顶上响起一声呼啸,凌辰已经到了。莫天悚原意是想把张宇源拉下水,让其他人以为所谓炎帝宝库的钥匙被正一道得到,不想耽搁半天,换成莫桃做法,被人看见可不怎么妙,反手把秘籍塞到莫桃手里,沉声道:“你自己看,我去应付。”莫桃也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道:“但愿没有弄巧成拙!要不我们改天再来。”莫天悚摇头断然道:“不行,回去就lou出底牌了,日后说不定又会有很多人追着我们要抢幽煌剑。你专心做你的就是,其他人都交给我。”反身朝回跑,大声吩咐道,“阿山,你们几个照顾好张真人。”飞奔到下崖之处,凌辰已经领着十八卫下到崖底,急忙问:“其他人什么时候到?”凌辰见只有莫天悚一个人过来一愣,道:“别提了。我假模夹样地在常羊山转悠一圈,那些人的确是紧张起来,都偷偷跟在我后面。可他们个个胆小如鼠,推推嚷嚷谁也不肯打头,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到呢。三爷,你们也不顺利?”莫天悚松一口气,叹道:“更别提了,现在还没找着刑天的头呢,而且张宇源的脚伤了,换成桃子在做法。你在这里看着,我上去看看。能拖延一会儿就拖延一会儿。”抓住山藤,朝上爬去。凌辰朝里走去,远远看见莫桃在看书,惊愕之极。汤雄跑过来,低声说了刚才的情况,凌辰还是很希奇,注目朝莫桃望去,就见莫桃全神贯注观看秘籍,剑眉紧锁,似乎并不怎么通畅,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手印真是临时看看秘籍就可以学会的?”汤雄信心满满地道:“让我看当然学不会,但二爷不一样。”凌辰想起他当初被映梅随手一拨就拨到一边的惨况,还是直摇头。担心莫天悚,把十八卫都安排一下,正转身想上崖去找莫天悚,却见莫桃已经合上秘籍收进怀里站起来。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凌辰驻足观看。就见莫桃在桃树前盘膝坐下,以左膝托左手,掌心向上,右手同左手一般,重叠于左手之上,两拇指指端相拄。然后再不见他有动作。凌辰疑惑,摆这样一个姿势就行了吗?好奇地绕到莫桃前面一看,才发觉莫桃嘴唇翕动,似乎还在低声念经。凌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半天,终于听清楚莫桃反反复复念的都是“三满多没驮喃”,越发弄不明白。且也没有看见有效果。原来手印是身、语、意三密中之身密,口诵真言乃语密,意观本尊即意密,有相三密与佛互融,入瑜伽境界才能发挥手印威力,并不是随便比划一下姿势就可以。莫桃悟性虽高,初学乍练一时也发挥不出手印效果。可随着他的念诵,他也越来越投入,桃树渐渐开始发光。围观之人全部惊叫起来。凌辰也很惊奇,下意识地后退开来。忽听向山大声叫道:“快看,那树干上的是什么!”然后是更多的惊呼声。凌辰飞奔过去,顺着向山的手指看去,原本虬屈盘旋的苍劲树干上显现出一个方形的红色印章印来,凸浮树干之上。字做云篆,凌辰也认不得,忙回头问:“张真人,这是什么?”张宇源也看得如痴如醉,早扶着杨靖站起来,喃喃道:“这就是仙都滋摄印。原来用佛法解道符是先对抗再融合。”凌辰不大听得懂,回头再看,那印记越来越清晰,颜色也越来越红越来越鲜艳,暗暗称奇。忽觉脑后风响,转身大喝道:“谁!”手里的短剑早举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飞鼠蹲在树枝上,也看得投入,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凌辰回头,它居然也不知道躲避。凌辰哑然失笑,环目一扫,人人看得出神。忽然一醒,嘱咐向山一句,急匆匆地跑了。走在最前面的屈八斗看见莫天悚一身鲜红的衣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专心致志剥一种豆角足足有两尺长的大豆子,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凌辰却不见了踪影,甚是奇怪,脚步慢下来。紧跟在他后面的梁泉立刻也慢下来。花自芳走到最前面去了。至于其他几个门派的人,胆量更小,还落后好长一截。花自芳在莲花峰转过不少时间,认得这里的尽头乃是悬崖,根本没有其他路。他被凌辰抓住过一次,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胆量反而大起来,缓步来到莫天悚身边,笑着问:“三爷,你剥这个干什么?”莫天苦笑叹气道:“唉!说起来丢脸地很,花公子还是不要问了!”花自芳心头便有些打鼓,也捡起地上的豆角剥起来,笑道:“那我不问,正好无事,就给三爷帮把手。”剥开豆子细细查看,认出这是山里一种野藤上结的豆角,除比一般的豆子大以外,也没听说有何功效,莫天悚也没有在豆子上做手脚,心里奇怪得不行。大豆角很好剥,不过片刻时间,他们就剥出一堆黄色的大豆子来。莫天悚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巾铺在地上,然后拿出一枚钢针,细心地在豆瓣上刻起字来。刻完就把豆子放在手巾上。花自芳越发摸不着头脑,也就越发不敢随便动弹,讪讪地坐在莫天悚对面,连话也不敢多说。后面的人见了,同样弄不清楚莫天悚的意图,全体躲在一边偷偷看着,谁也不敢乱动。莫天悚又好笑又得意,自己都要佩服自己,没费半点唇舌,也没费半点体力,在哄女人的同时还能御敌。原来他刚才向上爬的时候发现峭壁上长着这种豆角。好些落在崖壁上的已经发芽,一根细细的茎干顶着两片的豆瓣。忽然想起梅翩然始终不肯原谅他恢复喝茶,不妨在豆子上刻上道歉的话语拿去种在土中给梅翩然,她看见会道歉的豆子总该不赌气了吧?这想法奇特得很,就算是凌辰莫桃见了也不会知道他在干什么,花自芳一干人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全体被他吓住。莫天悚正刻得专心,忽然听见一声惊呼。接着那些原本躲在暗处的人都跑出来朝山崖下看去。莫天悚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同样惊奇万分。此刻天色比开始还阴得厉害,雷声隐隐,黑乎乎地便似到了傍晚一样,可是山崖下面却有亮光透出,醒目得很。屈八斗上前一步,忍不住问:“三爷,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炎帝的宝藏?下面放光的就是炎帝的宝贝?”其他的人都激动起来,有人已经开始找寻下崖的路,更有人看见凌辰正在向上攀登,纷纷大叫起来。莫天悚大笑道:“下面放光的是刑天!他又活过来了!不怕他的斧头和盾牌,你们就下去看看吧!”众人都是一愣,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凌辰仰头大叫道:“三爷,你快下来看看,二爷成功了!”这下人人激动起来。莫天悚不动剑肯定是拦不住了,气得大叫道:“凌辰,你胡扯什么?”众人更以为是发现炎帝宝藏,不顾一切地抓住山藤树枝,手足并用一起下崖。莫天悚犹豫一下,看凌辰眨眨眼,便没有阻止。实在想先下去看看,也不抓山藤,奋力跃出,直落下去。凌辰吓一大跳,失声惊呼。却见莫天悚一瞬间就快崖底,下坠的势头忽然一停,晃悠悠停在崖壁上,然后才缓缓落下。这才想起莫天悚有银簪子帮忙,还是吓出一身冷汗来,搞不懂他为何那么喜欢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