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枫林,四周果然全是黑色的岩石。莫天悚岔开问:“悬灵洞天在那里?我怎么还没有看见。”穆和亚提指着前面一块巨大的石头道:“转过这块石头就能看见了。”话音刚落,雪笠从石头后面转出来,声音腻腻地笑道:“三爷,这么有兴致来看风景?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快回去吧,宫主到处找你呢!”孟道元跟着雪笠一起走了,但说莫天悚好容易才有心情出来,留下穆和亚提继续陪莫天悚闲逛。雪笠还反对,好在孟道元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一定坚持,雪笠也只有听之任之了。看他们走远之后,穆和亚提顿时轻松下来,领着莫天悚转过山岩,前面果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穴。穆和亚提点燃一支火把,领着莫天悚走进去,压低声音问:“三爷,你想不想逃出去?”莫天悚笑着摇头道:“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丫鬟伺候,我干嘛要逃出去?”左右打量,洞穴看起来很寻常,还甚是干燥,并不像那种有蝙蝠栖息的潮湿岩洞。穆和亚提很失望,又看莫天悚一眼,犹豫道:“你真的是莫天悚吗?”莫天悚甚觉悲哀,面上丝毫不漏,微笑道:“我的确用这名字二十多年了!”穆和亚提抓头道:“你的样子变了,声音也变了,连性情都变了。若非我知道道元不会骗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三爷。三爷,走这边。”边说边匍匐下来,趴着爬进地面上一个很小的小洞中。莫天悚跟着爬入,感觉很挤迫,体形稍微魁梧一点的人可能都进不来,心中一动,迟疑道:“去秘道的路,对不对?”穆和亚提点头道:“是的。这条路是当初罗天找出来的,若非程荣武,谁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直接通到外面的路。可惜胜了悬灵洞天以后,孟宫主就让人运来很多泥土,把入口封死了,不然三爷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莫天悚皱眉道:“既然已经被堵死,你还带我来这里干嘛?”穆和亚提道:“是道元说让我带你来看看。我也不明白。对了,我后天要出谷自己回家一趟。三爷如果有不愿意被龙王知道的话想带回去,我可以帮你捎一封信出去托人带给二爷。”莫天悚一愣,越发闹不清楚孟道元的意思,摇头道:“不用,每月一封信已经足够了!”穆和亚提不再出声。岔道很长,空间又很窄,足足爬了小半个时辰,前面才终于宽大一点,可以站起来弯腰前进。又走一袋烟的时间,前面传来水声,穆和亚提高兴地道:“快到了!”加快脚步朝前跑去。莫天悚愕然发现脚下的泥土上开始出现一些薄冰和水的混合物,越朝前走,冰层越厚,渐渐的水没有了,地面全部是冰,踩在上面很滑,但穆和亚提说的密道入口却总也没有到。夏天的衣服穿得很单薄,感觉冷飕飕的,莫天悚瑟缩起身子。终于,穆和亚提停下来,迷惑地道:“我明明记得听见水声就快到出口。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没有到?上次我来的时候冰也没有这么厚。真奇怪,夏天还结这么厚的冰。”莫天悚苦笑道:“找不着就算了!反正入口也被堵上了,找着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穆和亚提生气地道:“怎么能算了呢?道元说一定要让你看看的!”还是拿着火把到处照。山洞里的空间很小,莫天悚实在弯腰弯累了,kao着山洞壁坐下来,却坐在一个尖刺上,扎得很疼,把他的裤子也刺破一个小洞。忙又站起来,伸手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试探着到处摸,摸到一个刀片一样的凸起。甚是奇怪,忙叫穆和亚提拿来火把一照,才看见那是一个一大半都埋在冰里的暗器,看形状正是罗天用的流星雨,且不止一枚,洞中到处都是,不过大部分都被埋在冰里。看这情况,当年罗天曾在这里和人有过一场血战。不料穆和亚提轻声道:“这些是程荣武留下来的,是罗天给他的,说是那样就等于罗天自己给沙萱报过仇了。听说当年罗天曾经试图从这里逃走,但被悬灵洞天发现,只好从听命湖出去。悬灵洞天的人看见沙萱才没有继续追罗天,不然罗天说不定已经死在外面的棱格勒魔鬼谷里。”莫天悚沉吟道:“当年罗天是自己偷偷从密道来的听命谷,开始飞翼宫和悬灵洞天都不知道对不对?”穆和亚提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但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三爷回去问翡羽可能还知道得多一些。据说当年琴娘很照顾罗天,罗天和翡羽姐妹都很熟悉。”莫天悚笑一笑:“实在找不着秘道入口,我们出去吧!”拿着火把带头朝外走去。穆和亚提很是不甘心,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张望,喃喃道:“明明就该在这里,怎么可能怎么找都找不着?”莫天悚笑笑,淡淡道:“你以为雪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别费心了!”穆和亚提抓头道:“三爷是说雪笠把这里变成这样的?她真这样了不起,可以让水在夏天也结冰?”莫天悚皱眉问:“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没结冰吗?”穆和亚提道:“当然也结冰,但没有这样厚,而且我来的时候是冬天,结冰也不希奇。那个秘道实际是一条暗流,一直通到外面的棱格勒魔鬼谷中。道元说棱格勒中到处都是暗流,有的采金人无意中掉进暗流中,被暗流淹死冲到下游,从另外的地方冒出来。其他不明白的人看了,还以为棱格勒山谷里有魔鬼在作祟。其实这里只有一个飞翼宫,兔子不吃窝边草,水青凤尾从来也不在棱格勒抓人。”莫天悚一边听穆和亚提唠叨,一边也很疑惑地看看脚下的坚冰,洞穴的其他地方都显得干燥,这里也不该有这样多的水。除非是尽管孟绿萝堵上入口,但暗流里的水没地方泻,又冲出一个出口来,不过也不该结冰。灵光一闪,坎水珠若是和离火珠分开,就能让水流在夏天结冰。这两颗珠子原本放在他的行囊中,上次他xian翻“卡盆”的时候,两颗珠子和他的其他东西一起掉进湖水里。说不定听命湖和暗流是相通的。坎水珠被暗流带来此处,致使这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把密道入口也掩藏在冰层下面。雪笠说不定也是觉得这里夏天结冰奇怪才过来察看。那么找到坎水珠就能找到密道入口。想到此处莫天悚兴奋起来,拿着火把又回头趴在冰面上仔细察看,结果还真发现冰层中有一块金子,不禁更是兴奋,可惜他身上没有任何工具能帮助他把冰层里的东西拿出来。穆和亚提递过一把匕首。莫天悚用力挖掘,把金子挖出来。上面一块樱桃核大小的蓝色宝石,真是绊倒凌辰的那一块金子。说明这里的确是和听命湖连在一起的,说不定整个棱格勒谷的暗流都是相通的,那他如果能在听命谷里的其他地方再找到一个入口,不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去?正想到兴奋处,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我说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三爷,原来是一块金子!穆和亚提,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三爷大病初愈,怎么可以一直待在这阴暗潮湿又冰冷的洞穴中!”莫天悚抬头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见,才想起水青凤尾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是不需要火把的,听声音又陌生得很,不知道来的是谁。穆和亚提早叫起来:“曹泓岩,别以为你当上虹彩冰丝就了不起!仔细想想上一任虹彩冰丝蒲泓岩是怎么死的,别被雪笠父女利用了!”“泓岩”两个字既是名字,也是职务的称呼,类似十八魅影中南无等人的名字。此人是薛牧野在哈实哈儿曾经对莫天悚提过的曹雪筠之妹曹雪笙。曹雪筠被迫因年老体衰将族长之位传给雪笠,很是不满意。后来虹彩冰丝出现空缺,雪笠就保荐曹雪笙出任。莫天悚此刻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明白她就是代替浦泓岩的人,听她的姓就知道她也是曹氏族人,忙拉穆和亚提一把:“这里面是很冷,我们出去吧!”带头朝外走去。走一半才想起即便是暗流和听命湖是连在一起的,此处在半山腰上,地势比听命湖高多了,无论如何金子也不会被水流带进洞里,甚觉奇怪,怎么也想不明白。爬出去才发现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的,手足僵冷,嘴唇乌紫,狼狈得很,多少有些懊丧。原本他还准备自己日后再找机会来这里看看的,私下找找坎水珠,但是这里的路如此难走,只要进去必会留下痕迹。雪笠刚刚走,曹泓岩又跑来,可见是在监视他,想瞒着人来这里是不可能的。穆和亚提也很狼狈,只有曹泓岩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眼看见莫天悚屁股上的破洞,笑得前仰后合的。莫天悚偷眼打量她,像其他水青凤尾一样,她也长得很漂亮,大概双十年纪。不过莫天悚此刻已经知道,凭外貌是看不出来水青凤尾的年纪的。他们只要没受过苦,不管多大岁数,看起来永远都很年轻,只有在被风霜侵蚀后才会显现出真实年纪。如曹横,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头子,从一个侧面说明当年曹横逃离飞翼宫的时候的确是吃过不少苦。曹泓岩发现莫天悚在看她,笑得越发起劲,搔首弄姿做出各种姿势来。莫天悚本来被她笑得有些恼火,一看知道她甚是浅薄,反不在意了,领头朝外走去。穆和亚提愕然道:“三爷,来都来了,你不去悬灵洞天里面看看吗?”莫天悚淡然道:“改天吧!今天我乏了,再说今天也不清静,进去也看不痛快。”曹泓岩还不知道是在说她,笑道:“这话对。已经中午了。刚才雪笠姑娘就猜到三爷会跑到这里来,已经通知翡羽带来替换的衣服,正在山下的盈香庐舍等三爷呢!”下山来到盈香庐舍,翡羽果然在,林冰雁也回来了,张罗出一桌子菜。穆和亚提告辞离开,可是曹泓岩却不肯走。莫天悚无奈,想问问林冰雁上午的情况也没找着机会开口,只得换过衣服出来和林冰雁、曹泓岩一起吃饭。刚坐下就诧异地发现林冰雁拿筷子的手一直都在颤抖,忙问:“林姑娘,你的手?”林冰雁苦笑道:“以后不可能再给人做手术了!他们说你的脸实在太完美了,怕日后我让别人扮成飞翼宫里哪个重要人物的样子混进来。”莫天悚甚惊,丢下碗筷拉起林冰雁的手察看,手筋被割伤了,即便痊愈,右手也不很灵活,再做不得精细事情。莫天悚勃然大怒,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盘子把菜全部倒掉,在桌子猛力沿上一敲,敲下去一半。满屋子的人都瞪眼看着莫天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莫天悚看看手里还剩下半个盘子,比开始锋利多了,满意地冷冷一笑,笑嘻嘻道:“曹泓岩,你觉得半个盘子和完整的盘子比起来,哪个用处更大一些?”曹泓岩一愣,瞄林冰雁一眼,笑道:“三爷说话真有意思,当然是完整的盘子了!不过有时候完整的盘子不肯听话,也不得不敲碎,三爷说是不是?”莫天悚哈哈大笑,曹泓岩连话都说不清楚,能有多大能耐?雪笠选她出来,不外因为她是曹家人,任人唯亲又能有多大作为?飞翼宫毫不足惧!左手握住曹泓岩的手轻轻一拉。曹泓岩以为他是看了林冰雁的下场怕了,一点也没有反抗,居然顺势倒在莫天悚怀里。莫天悚笑得越加畅快,右手腕一翻,半边盘子在曹泓岩的脸上恶狠狠用力一划。曹泓岩的半个脸顿时血肉模糊。林冰雁和旁边站着的翡羽一起惊呼,曹泓岩才觉出疼来,尖叫一声,推开莫天悚逃到一边,伸手摸一把,脸上全是血。气晕了,抖开一条彩绸朝莫天悚卷过去。莫天悚坐在桌子边压根没动,随手丢掉半个烂盘子,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肥的牛肉放进嘴里。然而曹泓岩的彩绸到了莫天悚身边居然攻不进去,垂下彩绸大骇嚷道:“你不是吃了大衍散吗?林冰雁,是不是你给他解开的?”林冰雁慌忙摇头道:“我没有,我手里哪来的解药?曹大人,你不赶快去敷药,恐怕会破相!”莫天悚淡淡道:“林姑娘,你还管她干嘛?快吃饭,吃完饭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一起去做。”一边说一边朝翡羽瞟一眼,看见一个畅快解气的笑容,甚是奇怪。翡羽上前一步,替林冰雁倒了一杯酒,微笑道:“林姑娘,喝杯酒,压压惊!”林冰雁还真吓得够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被呛得咳嗽起来。莫天悚忙去给她拍后背,失笑摇头道:“桃子怎么会看上你?”一说林冰雁脸又红了,恼道:“三爷!”莫天悚急忙松手,正襟危坐,淡淡道:“你若是还想做我二嫂,叫我名字。”林冰雁更是气恼,连旁边的曹泓岩也忘记了,涨红脸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莫天悚轻轻一叹,幽幽地道:“我来的时候没打算再出去,自然不可能说这个,可是我要找的人始终不肯见我,我再留下没有任何意义,说这个就很现实了!”林冰雁愕然。曹泓岩见他们谁也没有理自己,脸上又火辣辣的疼,掉头跑出去。莫天悚像是没看见一样,神色平静地继续吃饭。林冰雁却担心得很,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饭后,莫天悚出去先在外面的药圃转一大圈,甚是失望地回来,坐下就问翡羽能不能带他和林冰雁一起去琴娘那里看看。翡羽为难地道:“三爷,不是我不带你去。这里距离我娘住的依射峰荠苨坪一百多里路,走不到一半天就要黑了。琲瓃小筑的人看三爷没回去,该去曹右翼那里嚼舌了!”莫天悚正想知道他的“自由”究竟有多大,皱眉道:“谁规定我每日必须回到琲瓃小筑去睡觉?我们立刻出发,走到哪里算哪里,lou宿一夜也无所谓!”翡羽更是为难,朝林冰雁投去求饶的目光。林冰雁苦笑道:“天悚,算了!外面那些种地的都是龙王派来监视我的人,即便是翡羽答应,没有孟公子陪着,我们也无法离开盈香庐舍。”莫天悚还是坚持要走,正争论的时候,孟道元急急忙忙跑进来,到处打量一眼,迟疑道:“三表弟,我听说曹泓岩找到你了,人呢?”莫天悚淡淡道:“被我打跑了!你来得正好,我想立刻去依射峰荠苨坪一趟。林姑娘和翡羽都说没有你陪着我寸步难行。有空没有?”孟道元愣片刻,又看看天色,还是点头道:“当然有空。不过走路远得很,你不怕累,把姑娘们累着不好。我看这样吧,你们等我片刻,我去牵两匹马过来。我们骑马去。”说完就走出去。莫天悚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