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孟道元果然又和穆和亚提一起过来。穆和亚提还是骑着自己的“天马”,孟道元骑着阿尔金。两人在门口下马,孟道元将缰绳递在莫天悚手里,笑着道:“三表弟,若是你喜欢,日后阿尔金就是你的了!你想去什么地方,也方便一些。”同时穆和亚提也把“天马”的缰绳递在林冰雁手里,歉然道:“我知道这匹马不够好,但是整个听命谷就只有这两匹马。姑娘将就一些!”莫天悚失笑道:“穆和亚提,怎么这样说?我可是还记得你的马是‘天马’呢!”穆和亚提愕然,然后兴奋地冲过来一把抱住莫天悚,大喜嚷道:“原来你真是三爷!我开始就是不敢相信!”莫天悚一愣,看得出来穆和亚提是真的非常高兴,似乎没有恶意,轻轻推开穆和亚提,疑惑地朝孟道元看去。孟道元没有任何不悦,且也很欣慰的样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穆和亚提,你去琲瓃小筑守着!有人问你,就告诉他们我和三爷在一起,别让人来打扰我们。”穆和亚提点头答应。悚把阿尔金让给林冰雁骑,自己侧骑“天马”,至于孟道元和翡羽,则直接长出翅膀飞起来。水青凤尾平时是用不着马的,整个听命谷的确只有两匹马。他们的确是出发得太晚,天黑的时候,距离依射峰还有七十里路。不过听命谷人烟稠密,倒是用不着lou宿。孟道元领着莫天悚来到一个小湖泊旁边的竹林里,敲响院子门,介绍道:“这是蓝彩冰丝崔池岚的家。崔池岚的竹笋烧鸡做得特别好吃,就是难得下厨。不过你来了,她肯定不好意思推拖,一会儿我可得多吃一些。”翡羽笑道:“公子就知道吃!好在怎么吃都长不胖,不然一定是肥猪!”莫天悚莞尔,对孟道元的印象越来越好,又试探着问:“上午雪笠叫你去干嘛?”孟道元苦笑道:“我娘说你的伤好了,让我劝你去藏经阁看《天书》。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没有答应呢!你愿意的话,我陪你把整个听命谷逛熟了以后再去藏经阁。三表弟,老实说,飞翼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过更多的我也帮不上你。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吧!”莫天悚愕然盯着孟道元看。林冰雁也非常惊奇地失声道:“孟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孟道元却低下头去,不答。院子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蓝纱,大约四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站在门口,眼神中抑制不住惊奇,福一福,先招呼莫天悚:“三爷!”然后才轻声道,“公子、翡羽,你们是去依射峰吧?刚才元督大人还和梅左翼争论要不要派人来找你们呢!”孟道元不乐意地道:“他们想来就来。我就要去依射峰,看他们能奈我何?”莫天悚莞尔,觉得飞翼宫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一点也不神秘,还特别养眼,到处都是美女。拉着林冰雁走进去,打量起这个院子来。院子不大,和他现在住的琲瓃小筑比都很简陋,似乎不应该是一个在飞翼宫里拥有重要司职的人的住处。翡羽低声解释道:“崔氏甚受排挤。池岚大人还是kao了姑爷和少宫主说话,才能当上蓝彩冰丝。”莫天悚心中一动,若当年的文沛清有布置的话,一定和姓崔的人有关联。扭头去打量崔池岚,她身上难得没有一点没有骚媚味道,背微微有点驼,显得抑郁和拘谨。崔池岚注意到莫天悚的注视,友好地笑一笑,引导众人到厅中坐下。孟道元立刻嚷嚷着想吃竹笋烧鸡。崔池岚莞尔:“外子正在厨房里做呢。公子要是不相信,可以过去看看。”孟道元似乎很高兴,等不及的样子,兴冲冲拉着翡羽一起跑了。莫天悚微微诧异,开门这样的事情怎么会由主人亲自来做?孟道元也像是故意避出去好让他和崔池岚说话的。果然又听见崔池岚道:“今早我听喜鹊在叫,没想到还真有贵客临门。林姑娘,你还没有来过我这里吧,要不要到处看看?”叫来一个丫头,把林冰雁也领了出去。崔池岚关上房门,回来坐在莫天悚身边,压低声音道:“三爷,我要是你,绝对不去依射峰!”莫天悚非常诧异,难道自己看走眼,崔池岚不抑郁也不拘谨?端茶喝一口,淡淡问:“为什么?”崔池岚道:“你伤了曹泓岩,元督大人想派人来找你算账,梅左翼和元宰都说找你没有用,真想报复,该打林姑娘的主意。梅左翼说唯一能让你投鼠忌器的只有林姑娘。三爷,这里毕竟是飞翼宫,锋芒太lou没好处。琴娘和令尊关系密切,你去找她,恐怕会引起曹右翼警觉。到不如先去藏经阁破解《天书》。”莫天悚笑笑:“今天翩然是如何说我的?”崔池岚叹息道:“她说要让你听话,就要看严林姑娘,不能还这样由着公子的性子来。宫主听后有些动心,若非元督大人阻止,林姑娘真无法和你一起出游了。”莫天悚沉吟道:“翩然提的是一个好计划,曹蒙为何要阻止?”崔池岚古怪地笑一笑,犹豫片刻后道:“实际也不是元督大人阻止,而是曹右翼想阻止。没有理由,只要是梅左翼的提议,她一定反对。”莫天悚愕然失笑道:“雪笠上当了!翩然就是怕雪笠转林姑娘的念头,故意抢先提议,引着她反对的。”崔池岚摇摇头,多少有些吃惊地轻声道:“到此时此刻你还相信她?你知不知道为何元宰大人也不反对林姑娘去你那里?”莫天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林冰雁还不是我二嫂。患难见真情,曹横想打击莫桃。当初他逼莫桃吃下乌昙跋罗花的叶子,又传授莫桃天一功,怎么也想不到莫桃会变得如此可怕!你说曹蒙已经丢了一条腿,莫桃要是联合张天师和嗤海雅达达,带着霹雳弹强攻飞翼宫的话,有没有可能攻进来?”崔池岚甚是吃惊地看着莫天悚,然后神色凝重地缓缓道:“曹横正在通过莫离联络罗天。三爷若是不赶快离开听命谷,二爷未见得能保住泰峰和暗礁。”莫天悚沉声缓缓道:“我绝对会离开。但在我离开前,我要把整个飞翼宫夷为平地,替阿曼出口气,替文家铲除祸根。”崔池岚瞪眼看着莫天悚不知道如何搭腔。莫天悚灿烂地笑一笑:“把我的话转告翩然和我美丽动人年轻漂亮的小姨妈。要想保住飞翼宫,让翩然来找我!”崔池岚喃喃道:“三爷,你没发烧吧?”莫天悚大笑:“自然在发烧,还烧得厉害!竹笋烧鸡还没有熟吗?”话音刚落,孟道元在外面大声道:“开饭了!”饭后,天已经完全黑尽了,莫天悚的兴致却好得很,拉着林冰雁和孟道元去竹林里闲逛,仔细在草丛中寻找。找了一个多时辰,发现一条蝘蜓(壁虎)。蝘蜓也发现他不怀好意,丢掉尾巴逃命。莫天悚不为所惑,还是捉住秃尾巴的小兽,大喜道:“表哥,你有新瓮没有,去帮我取一个来,顺便拿七斤朱砂给我。”林冰雁伸手摸一摸尚在莫天悚手指间扭动挣扎的小动物,甚觉得不忍,迷惑地问:“你想干嘛?它连尾巴都丢掉,就为逃命,放了它吧!”莫天悚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背诵道:“蜥蜴或名蝘蜓。以器养之以朱砂,体尽赤。所食满七斤,治擣万杵,点女人支体,终年不灭。唯房室事则灭。故号守宫。林姑娘,雪笠心怀不轨,恐怕会对你不利,我们得防着点!”林冰雁当即听懵了,脸色微红,轻声道:“守宫饲朱点妇人,谬说也。你怎么会相信这个?再说雪笠真想做什么,一颗守宫砂又能守住什么?”孟道元也觉得晕乎乎的,迟疑道:“你没发烧吧?你医术不错,也会和无知蠢人一样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莫天悚乐滋滋地道:“《博物志》上记载的,难道会错?别小气,去帮我找一个新瓮来,还有朱砂也别忘了!”林冰雁拉过莫天悚的手摸脉,迷惑地道:“没问题啊?天悚,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莫天悚挣拖林冰雁,没好气地道:“你们才糊涂!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孟道元,你不去给我找新瓮和朱砂没关系,我找你娘我年轻美丽的小姨妈要去。”小心翼翼地捏着蝘蜓,连蹦带跳地回去了。孟道元和林冰雁面面相觑。林冰雁为难地道:“新瓮和朱砂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公子还是帮帮天悚吧!”孟道元轻声问:“你怕他真去找我娘?”林冰雁苦笑点头,幽幽地道:“梅姑娘太狠心!天悚伤心过度,怕是有些疯癫了!”可能是怕孟道元不肯帮忙,莫天悚刚回去就又去找崔池岚要新瓮和朱砂。崔池岚也很吃惊,也很不忍心,将自己装胭脂的一个精致水晶盒子腾空递给莫天悚。莫天悚却说此物非新瓮,自己去厨房翻找,发现角落中一只落瞒灰尘,还碰破一个豁口的青花瓷瓮,如获至宝,亲自拿去井边冲洗干净,将蝘蜓放入。又兴冲冲地出去找蟋蟀一类的小虫来喂蝘蜓。直忙到子夜才上床,还舍不得他的青花瓷瓮,一定要放在枕头旁边。崔池岚忧心忡忡地道:“公子,看这样子,三爷怕是气得疯癫了!你看机会合适,再去劝劝梅左翼,让她好歹来看看三爷。”孟道元苦笑道:“我劝过翩然那么多次都没有效果。唉,三表弟也真够可怜的!我只有再尽力去试试!”依射峰像这里大多数的山一样,到处都是大块黑色的岩石。不知道是不是水青凤尾都会飞,上山也不需要走路的原因,没有路通到荠苨坪。莫天悚和林冰雁只好下马,艰难地在石头中攀登,孟道元一个人先上去通知琴娘。至于翡羽,在莫天悚的坚持下,早上就自己回琲瓃小筑去了。正是下午太阳最火爆的时候,没走多远,莫天悚和林冰雁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莫天悚拿着一把折扇,不给自己扇风,却不住地给蝘蜓扇风降温。路本来就不好走,青花瓷瓮直径五六寸,圆滚滚的很不好拿。莫天悚注意里面的蝘蜓就注意不了山路,脚踝上还拴着如意绦,没走多远已经摔了两跤。林冰雁实在是看不下去,几次让莫天悚把青花瓷瓮给她拿着,莫天悚却宝贝得不行,不肯让林冰雁碰一碰。林冰雁有意拉着他走,他却忽然间变成守礼的谦谦君子,直嚷男女授受不亲,离林冰雁远远的。弄得林冰雁哭笑不得,越发认定他是疯癫了,就怕他失足从山坡上滚下去,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好在孟道元通知琴娘以后就从山上下来接他们,牵着莫天悚的手,一路飞跃,不久上到山腰处的一块平地上。眼前骤然一亮,面前是一个大约有两亩水面的海子,碧蓝碧蓝的。海子四周全用山上的黑石砌得整整齐齐的,岸边翠竹森森,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暑气顿消。孟道元拉着莫天悚一起坐下来等林冰雁,低头小声道:“荠苨坪很宽,三面环山,气候冬暖夏凉,可谓得天独厚。是个好地方。娜孜拉很喜欢这里,大部分时间都住山上。”莫天悚诧异地问:“娜孜拉没有和翩然住在一起吗?”孟道元摇摇头,苦笑道:“翩然自己住在飞翼宫里的左翼宫里,连她爹也没有和她同住。娜孜拉刚来的时候和她一起住过一阵子,后来就搬到荠苨坪来和琴娘做伴。我本来以为娜孜拉是你的好朋友,曾经劝过娜孜拉去看你。但是娜孜拉一直不肯,刚才我还通知她下来接你,她还是不肯。三表弟,你到底怎么得罪娜孜拉了?”莫天悚也是不解,失神地轻声道:“我到听命谷以后,门都没出过。见都没见过娜孜拉,即便是见着她了,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得罪她?听命谷,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孟道元叹息道:“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说得真好!若是能离开,鬼才愿意待在这里!”莫天悚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你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想离开?翩然不是让你代替我去泰峰,你为何不听从她的安排?”孟道元瞪眼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孟道元是没出息,但再没出息也还是孟道元,不是莫天悚,也不想变成莫天悚。泰峰有什么好?要说银子多,难道还能多过飞翼宫?再说我若是答应,翩然还会和我一起去呢!老实说,我怕她得很,不想和她沾边。我出去是想逍遥自在过自己的日子,不是想被人摆布,去给你照顾泰峰。”莫天悚哑然失笑,他自然是当泰峰是**,别人可不见得也把泰峰当回事,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没有想到,梅翩然实在太明白他的七寸在哪里了!孟道元没好气地嘀咕:“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怕是真像林姑娘说的那样疯癫了!我第一次听到这计划简直气疯了!所以我一定要帮你离开飞翼宫,自己回去照顾你的泰峰和暗礁。”莫天悚终于大致了解孟道元的用心,轻松不少,莞尔道:“你是不是还怕被桃子识破?”孟道元心有余悸地点头道:“他根本就不像是瞎子!我穿女装没人能看破,却被他一眼看破。他的功夫也好得很,连曹横也被他伤了!他要是知道你在飞翼宫里过的日子,不把我劈成两半才怪!我看翩然就是想借莫桃的手杀我,谋夺飞翼宫,给她娘绿珠报仇。可笑我娘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居然还赞成翩然的提议,真想让我带着翩然去中原。简直是疯了!”莫天悚一下子又显得很消沉,幽幽问:“翩然真的不肯来看我一眼吗?”孟道元笑一笑,没出声。莫天悚深深一叹,看着碧蓝的湖水沉默下来。种种迹象表明,梅翩然的处境并没有他当初想像的艰难。也许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最了解梅翩然的用心,梅翩然如此绝情,想方设法打击他,多半是想故意气他,好赶他离开飞翼宫,只为怕他发现文沛清的布置。但文沛清已经作古多年,究竟有什么样了不得的布置,居然能让工于心计的梅翩然如此害怕,却又仅仅一味阻止他,而不是设法去破坏去改变这个布置?林冰雁终于也爬上来。孟道元起身道:“我们走吧!”穿出海子边的竹林,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黑黝黝的群山之中鲜花盛开。顶着五瓣白花的就是荠苨,可解百药毒性;结着类似芹菜果实是黄连,最苦的良药;开紫绿色小花的是白术,味道是甜的;开着类似牵牛花的那样紫色小花是桔梗;旁边独茎紫花的是黄芪;叶子象莴笋,也开紫花的是秦艽;丛生开黄花的是独活;红紫色的穗状花是丹参开的……这里的药比盈香庐舍前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