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海雅歉疚地道:“我也是怕你不答应。感觉怎样?”莫天悚的头隐隐开始疼,实在是没精神多说,冷冷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好感觉?你们究竟想如何?”张天师失笑:“别说得那样可怜!我们都是在帮你。你坐起来,五心向天。一会儿夸父出来不要运功,自己感受一下和平时有何不同。”说话的时候,嗤海雅和玛依莱特一人扶着他的一条手臂将他拉了起来。莫天悚不好再撒赖,五心向天盘膝坐好。等片刻,头依然只是隐隐做疼,预料中的剧烈头疼却没有来。莫天悚心中一动,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问:“夸父在害怕?他怕镇妖井?可是当初刑天曾把这里当成家。”张天师啐道:“你啊,不管到什么时候废话都同样多!相信你也早就察觉,夸父的力量很多都来自幽煌剑鞘内的阴兵。夸父不是怕镇妖井,而是在镇妖井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没法和幽煌剑鞘中的阴兵联系,因此没有力量跑出来。三爷,没有人觊觎你的幽煌剑鞘,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很关心你,想帮助你,不过是……”莫天悚不耐烦地抢着道:“不用说了。告诉我下一步如何做就是!”张天师苦笑着和嗤海雅、玛依莱特交换一个眼神,轻声道:“刑天曾经在镇妖井下住过多日,这里充满他的气息。你觉得头隐隐做疼和贫道没关系,是夸父在紧张刑天。夸父追日就是和炎帝作对,而刑天是炎帝的臣子,两个鬼应该是夙敌。贫道想试试用刑天引夸父离开你的泥丸宫,也收进翡翠葫芦里。你什么都不用做,放松一点,把自己交给我们三个老家伙就行了。”莫天悚挨个看看眼前的三个老人,张天师他是不算非常信任,但他相信嗤海雅和玛依莱特绝对不会害他,终于点点头。张天师长松一口气,朝玛依莱特点点头,低声道:“可以去请映梅禅师和二爷下来了。”莫天悚一下子又显得有些着急,沉声道:“不许叫桃子下来!”玛依莱特忍不住问:“为什么?”张天师叹道:“这还用问吗?幽煌剑鞘一定在二爷手里。算了,就这样试试吧!三爷,眼闭上。可千万别反抗!我们这几把老骨头禁不住你打!”莫天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听话地再次合上双眼,感觉张天师伸手盖在他的双眉中间,劳宫穴对准泥丸宫。不禁好生佩服,他自己费许多力气才找出夸父的所在,但张天师昨天才见到他,没把脉,没运气,就知道夸父位置,真不愧天师称号。感慨未已双臂又被嗤海雅和玛依莱特分别拉起来,十道浑厚的真气从双臂上刚才被点中的五个穴位涌入,循着手少阴心经上至咽喉汇合,疾冲目系。同时张天师一股火热的纯正真气也从双眉间进入,经明堂宫穿洞房宫直抵泥丸宫,像要把莫天悚的头烧裂一样。夸父显然很害怕,由原来的蛰伏状态猛然跳动起来,散发出一股比当初的修罗青莲还冷的寒气,从上向下灌入。莫天悚本能地提聚功力,想利用幽煌烈焱抗寒。张天师大喝道:“放松一些,千万不可反抗!”莫天悚暗忖自己的身体反正都被这几个人的真气侵入,抵抗得住夸父,也抵抗不住其他,就听张天师一回,放弃运功,权当身体不是自己的了。说也奇怪,寒气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把嗤海雅和玛依莱特联手的真气冲下去,但下到咽喉后却再无法向下走。莫天悚一颗头快冻成冰砣砣,泥丸宫却是温暖的,身体也始终是温暖的,并不很难受,感觉极为奇妙。平时他的确是知道泥丸宫的位置,但毕竟泥丸宫摸不着也看不见感觉不到,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受到眉心三寸的这个大关窍,不肯放弃这个好机会,用心体会,居于心位离宫的元神也有点跃跃欲试的。只是想起张天师的嘱咐,到底是忍着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寒气终于开始退却,热气一点点上升,这时候莫天悚才知道这些宗师的功力有多深,尤其是张天师,独闯虎穴,力护泥丸,竟然没有一点衰竭迹象。看来夸父要不行了。可惜莫天悚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直在后退的寒气忽然向口中二窍口内上腭上鹊桥冲出。莫天悚被玛依莱特拉着的手臂晃动一下,感觉玛依莱特似乎有点慌。果然听见嗤海雅叫道:“守住!”没听见玛依莱特的回答,但感觉寒气又缩回去,然后猛然朝下一窜,经咽喉直下十二重楼接肺窍,朝心窍下的绛宫冲去。绛宫乃龙虎交会之处,又被占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这下莫天悚忍耐不住,凭着这些年应付夸父的丰富经验,虽然这次的感受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还是按照从前的方法元神离开上窍离宫向上出击,先在泥丸宫一个盘旋,又朝天关百会穴冲去。从前夸父似乎很怕他的元神冲出百会穴,必定阻挡,莫天悚就可趁机与他对耗,每次先力竭的必定是夸父。那么莫天悚就又可以恢复自控,结束这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斗。这次莫天悚这一招同样有效,寒气迅速回冲,朝百会会聚缩小。他的整个头也逐渐暖和起来。张天师大叫:“冲出去!”手还是按在莫天悚眉心不动,忽然一个倒翻,跃到莫天悚背后,没有一点风度仪态地蹬掉一只鞋子,地关足心涌泉抵住莫天悚尾闾,再发出三昧真火沿髓路漕溪上行,经过夹脊关上至脑后玉枕关。莫天悚浑身骨节如炒豆之声,爆开响炸不绝,骨肉火热,刀割相似。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助他抵抗夸父,感觉奇妙之极,竟不难受。夸父似乎很吃惊,又迅速朝泥丸宫退缩。平时这时候莫天悚也会控制元神去抢占泥丸宫,但今天他一是浑身难受,二是听了张天师的话,没理会夸父,而是朝百会冲去。张天师再发真火相助攻。三功之后,莫天悚自身三百六十骨节之神气直冲泥丸,头中霹雳一声,顶门开也。感觉一轻之后飘荡在半空中。好奇地低头朝下一看,自己盘膝端坐,嗤海雅和玛依莱特挥汗如雨,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嗤海雅情况还可以,但玛依莱特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喘息,分明已经不大支持得住。最好笑却是张天师,平时仙风道骨,今天须发飞扬不说,还拖了一只鞋子,光着一个臭脚丫抵在别人的屁股上。莫天悚一下子笑出来。张天师怒道:“你不帮忙,还笑?”可是莫天悚却不知道怎么帮忙,只是看出玛依莱特的情况最不好,于是朝玛依莱特kao过去。然努力半天,元神却还是一动不动的飘荡在众人头顶,他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一下子有些慌了。张天师变色道:“糟了,忘记你和夸父纠缠太久,又是第一次出壳,元神还太弱。”元神出壳后夸父显然要轻松一些,莫天悚原本看起来一直很寻常的身体忽然开始结冰。玛依莱特的呼气也全部变成白雾,就像在处身寒冷的冬季一样,接着她的眉毛上开始出现冰花。莫天悚知道形势已经很危险,很害怕这三个人失败,那么自己的身体就真是夸父的了!自己就变成孤魂野鬼,说不定还会被张天师永远关在这镇妖井下面,落得个刑天或者黑缎子的结局。非常努力地想降落下去帮帮玛依莱特,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用不出力气。好在张天师和嗤海雅看起来还算好,让莫天悚知道他们还没有输。但是好景不长,嗤海雅也开始呼出白雾,气得莫天悚骂起来:“老牛鼻子没把握,为何还要叫我冲出去?”然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也不知道张天师能不能听见。嗤海雅也知道形势危急,叫道:“天师,别犹豫了,放刑天出来帮忙吧!”他本来就难以支持,费力说出一句话后,胡子眉毛立刻结了一层寒霜。至于玛依莱特,连衣服上都结冰了。莫天悚突然想起《天书》上的图画,却知道放刑天出来对付夸父绝对是一个坏主意,焦急地大叫起来。可惜依然没有声音发出。莫天悚更加着急,却完全无法控制自身,再着急也没有用处,眼睁睁看着张天师空闲的左手拿出翡翠葫芦,揭下上面的符箓。莫桃在莫天悚走后就从凌辰的嘴巴里知道是玛依莱特把莫天悚叫去的,有点坐立不安的,很想追去伏魔殿看看,但尼沙罕和拜克日一左一右陪着他闲聊,他却不好自己走开。奇怪的是,拜克日也有点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就要朝门口望一眼。莫桃越来越觉得是玛依莱特又做梦看出什么,心里好担心。凌辰也显得越来越烦躁,一会儿来门口望一望。望得拜克日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终于忍不住道:“桃子,天悚的手下倒是对他忠心得很,就是有些不知好歹。”凌辰勃然道:“我是相信你们,才帮着你们说话。快说,玛依莱特找三爷究竟是为什么?”拜克日霍然起立,恼道:“这么说,你觉得我妈会害天悚?”莫桃和尼沙罕忙赔着笑脸说些好听的,把双方拉开。拜克日显然还是不很满意,正好天师府的童儿来请他们去吃午饭,才把事情淡下去。莫桃不放心之极,嘱咐凌辰几句才跟去饭厅,不仅仅是玛依莱特不在,嗤海雅和张天师也不在,但有张天师的长子张宏棠、二子张宏果和长孙张宇淇陪着。张宏棠和张宏果都是长辈,而张宇淇比张宇源大了快二十岁,莫桃一直和他就没话说,双方都客客气气地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莫桃难受得很,又总觉得张宏棠、张宏果和张宇淇也都有些心神不宁,心里不免更是担心。萧瑟对莫天悚越来越不满意,脾气也就越来越大,一看莫天悚不在,刚坐下就道:“嘿,天悚不知道又和几个老不死的偷吃什么好东西去了,把我和老和尚撇一边!”拜克日大怒道:“你说什么呢?他们是想趁中午阳气盛……”尼沙罕急忙拉拜克日一把,拜克日咽下后半截话。但莫桃还是听出问题,只是看见凌辰安排滔风和熏风、厉风、寒风四个人守在饭厅外面,不像昨天是两个人,很怕在人家的地方闹起来,反而替玛依莱特遮掩。映梅也不断劝说,萧瑟才气鼓鼓地不出声了。饭后,映梅把萧瑟劝走了。尼沙罕和拜克日依然陪着莫桃闲聊,莫桃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到底是找了一个机会,暗中传音给院子里的凌辰,让他去伏魔殿看看。凌辰急匆匆跑去伏魔殿,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不死心,把整个上清宫都找一遍,还是找不着莫天悚,不禁更急。一路飞奔回去找莫桃。莫桃还在和尼沙罕、拜克日一起闲聊。三个人都心不在焉的,谁也没有新鲜话说,可是尼沙罕和拜克日就是不告辞,没话也找些话来说。莫桃觉得难受极了,看见凌辰满头大汗地闯进来,就知道不妙,顾不得再顾及,忙问:“如何?找到天悚没有?”凌辰摇摇头:“到处我都找遍了,没看见三爷,也没看见张天师。我怕他们是下了镇妖井。二爷,那下面的雷阵你会解,你下去看看吧!”莫桃点头正要走,尼沙罕一把拉住他道:“我妈的确是把天悚骗到镇妖井下面去了。但是想给他治病。他的情况其实比你们看见的要严重,必须尽快解救他。本来说好的,天悚如果愿意配合,我妈就回来找你和禅师一起去帮忙。现在我妈一直没有消息,就是说天悚不愿意配合。我爸的意思是你最好别lou面,万一他们和天悚翻脸,你才好居中调停。”凌辰神色大变,怒道:“你的意思就是说,三爷要是不愿意,张天师就要强迫他愿意了?三个大宗师合理去对付一个后生晚辈,还要脸不要?”拜克日大怒,一把揪住凌辰的衣襟,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妈他们还不是为天悚好!你根本就没看过天悚此刻的功夫,我还担心我妈和我爹有危险呢!”凌辰可不吃这一套,同样怒不可遏举起拳头。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莫桃和尼沙罕一起上前,将他们拉开。两人还像斗鸡一样互相鼓着眼睛。荷lou抱着幽煌剑鞒惊慌失措地又跑过来:“二哥,你快来看这把剑鞘!”莫桃去吃饭的时候顺手将剑鞘挂在莫天悚的房间里。石兰又去弄蛊虫去了,荷lou无聊,回到房间就看见剑鞘上最大的那颗宝石比平日愈加鲜红夺目,血光四溢,就像要滴出血来一样。她也听莫天悚说过月光石一类的人造美玉,很怕是出了大问题,急急忙忙就来找莫桃。一下子把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凌辰还从来没见过剑鞘如此,不免担心,一把抢下剑鞘,扬眉道:“二爷,不能再等了!必须赶快去镇妖井看看。”尼沙罕笑道:“别紧张,这是好现象,说明镇妖井隔断了夸父和剑鞘里阴兵的联系。你们不相信我说的,立刻把剑鞘拿给萧先生看看,听听他怎么说。”凌辰瞪眼道:“先生和禅师一起去泸溪了。你不是用的缓兵之计吧?”尼沙罕苦笑道:“自从我们认识以后,我可曾害过天悚?我爸和我妈可曾害过天悚?再说禅师功力不凡,桃子即便是需要下镇妖井,也该和禅师一起。”凌辰想起嗤海雅万里相随给莫桃治病,尼沙罕打破多年习惯,千里迢迢去若羌就为传授莫天悚腾格力耶尔神功,就连拜克日,也在哈实哈儿被破的危难时刻守护莫天悚多时,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脾气按捺下去,出去吩咐八风全部去泸溪找人。莫桃则越想越不放心,拿着剑鞘先去镇妖井上等。尼沙罕阳气弱,原本不适合去伏魔殿,也因为不放心,一起跟过去。拜克日的脸色就更不好看,端来一张凳子陪尼沙罕一起坐在太阳下面。好在映梅硬拉萧瑟去泸溪,也不过就是怕他留在天师府闹事,并非真的想看风景,没有走远,八风一找就将他们找到,一起来到镇妖井。萧瑟迫不及待地接过剑鞘,一看也是神色大变,喃喃道:“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谁先看出来的,真高明!天悚呢,是不是在下面?老和尚,你快点和桃子下去帮忙。”映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道:“太虚,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些,天悚怎么了?我们下去要如何帮忙?”尼沙罕走过来道:“是晚辈最先看出来的。但是隔绝夸父和剑鞘阴兵的主意是张天师出的。由于天悚一直非常抗拒,夸父在天悚身上具体是个什么状态,谁也不清楚。张天师只说要想办法把夸父逼出来,或者利用刑天引诱他出来,然后压在镇妖井下,其余的则看情况而定。”莫桃一听就着急了,等不及萧瑟细说,拉着映梅一起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