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瞪眼看着莫桃。莫桃也瞪眼道:“别看我。我今天才知道莫离和冯兴淳关系也如此密切!”莫天悚嘟囔:“莫离也是十八魅影之一。几个女人中,除田慧外就要数着她能干。她如果愿意,不管从前关系如何,都能很快和冯兴淳变得非常密切。可莫离来这里十年了,早不嫁,晚不嫁,为何现在嫁?再说秦浩有哪点可爱?年过半百,家里又不是没老婆,莫离嫁他,岂不是一朵鲜花cha在牛粪上?十八魅影再落魄,也不至于落魄到此等地步!”成花惊奇地发现莫天悚居然很是在意莫离的,感觉甚是奇怪。莫桃实际也很不舒服,轻声道:“明天我把莫离找来见见你,好不好?”莫天悚摇头:“她还是新娘子,你怎么去找她?”夜已经很深了,莫天悚却不肯去休息,心急火燎地让成花找来任鹏胤。十八般武艺全部都用上以后,得出一个和叶法常完全相同的结论,即便当初任鹏胤中过灵降,此刻灵降也完全解开了!实际任鹏胤完全正常人一个,当初也只失踪半天。这半天时间仅仅是被人打晕了还是曾经中过灵降,谁也说不清楚。差不多快天亮了。莫天悚终于想去睡觉了。莫桃却还忙着问他走后倭寇的情况。成花说冬季原就不是倭寇活动的时间,最近倭寇一次也没来,冯兴淳也不曾出过门。莫桃放心不少,安排人去城外接挟翼和阿尔金进城,自己也去休息。睡一上午,两人都恢复过来。吃过午饭,莫天悚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大海,约莫桃一起去海边走走。莫桃愕然,怎么也想不到莫天悚放着正事不做,会做如此安排。不过还是带上一顶风帽,将脸遮住,带上两个亲兵,陪莫天悚一起朝海边走。尽管海州府气候温暖,冬天的大海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莫天悚却很兴奋地拖掉鞋子,挽起裤脚跳进海水里,饶有兴趣地捡贝壳抓小虾,每抓着一种就向莫桃的亲兵请教,叫什么名字,能吃不能吃此类。能吃的就留下,不能吃的就随手扔掉。莫桃生性不喜游玩,加上莫天悚一再嘱咐他不得随意暴lou,在海州府多时,其实难得去海边,看莫天悚玩得高兴,兴致也被调动起来,也拖鞋走进海水中。不知不觉中天色暗淡下来,夜晚到了。莫天悚找到不少亲兵说能吃的海鲜,也不回去,打算在沙滩上升篝火烤海鲜吃。左右看看才发觉这里除了沙子就是礁石海水,根本就没有烧火的东西。莫桃的两个亲兵都笑了,说是小虾小蟹小贝壳用煮或者蒸比较好吃,要不就干脆吃生的,没听说用烤的。莫天悚莞尔,不用烤的是这里不容易找着柴火。他还不想回去,于是在两个亲兵的指点下生食虾蟹,总觉得不是滋味。一个亲兵潜水去海底找一阵子,找到一只海胆拿来递给莫天悚。此物就是莫天悚上次烧菜用的材料,整个表皮都覆有尖刺,外表看来极为凶恶,用手掰开,里面的卵是黄色的,如同橘子瓣,生食非常鲜美。莫天悚吃得很爽,又让亲兵去捉几只来,和莫桃都吃够了才心满意足站起来问:“汛龚村离这里有多远?”莫桃愕然道:“你想去找卡马鲁丁?不怕打草惊蛇吗?”莫天悚道:“我是不想去找莫离,只好先看看卡马鲁丁,也能多少了解一点莫离的情况。”其实他是拿架子,急于想见莫离一面,却不愿意主动去找莫离,想通过卡马鲁丁给莫离传话,让莫离来见他,也是想先教训卡马鲁丁一下,给莫离一个下马威。莫桃沉吟道:“降头术诡异得很,找卡马鲁丁最好是白天。”莫天悚不耐烦地道:“我偏偏就要晚上去!你到底陪不陪我一起去?你不去也行,把你的人借给我用用!”莫桃怎么可能真的不陪他去?只好和亲兵一起翻身上马,朝汛龚村疾驰。刚刚到汛龚村的村口,就见小路旁边站着一个黑衣女郎,微微弯腰恭敬地在等候,乃是莫离。莫桃诧异之极,远远的就降低马速朝莫天悚看去。莫天悚轻声道:“不愧是五鸟之首!她知道我来了!特意在这里等我。”摸摸挟翼的耳朵。挟翼跑到莫离身前停下。莫离上前一步跪在马侧,双手撑在地上,恭恭敬敬道:“请三爷下马!”莫天悚踩着莫离的后背跳下马,心里还算是满意,淡淡道:“起来吧!卡马鲁丁住哪里,带我们过去。”莫离迟疑片刻,拘谨地道:“三爷请跟属下来。”没听见莫天悚的反驳,放心很多。朝前走一截,偷偷回头瞟一眼,莫天悚和莫桃都跟在后面,马匹由亲兵牵着,没跟上来。犹豫片刻,放慢脚步,等莫天悚上来后落后一点陪在莫天悚身边,小声嗫嚅道:“其实卡马鲁丁的降头术很了不起。当年他给三爷用的药水一半是章柘炼制的,还有一半却是他自己炼制的。他没想到二公子会给三爷一个玛瑙扇子,落将的时候一点也没在意,被玛瑙扇子挡一下。他自己炼制的那部分被破去,只还剩下章柘的。而那是章柘练习时做出来的,很好解,后来才能被蕊须夫人顺利解开。”莫天悚一愣,怪不得当年所有人都说卡马鲁丁的降头术很粗浅,而他身负九九功,不该还会中将。记起当年卡马鲁丁离开以后,他的确是发现玛瑙扇子上有几道裂痕,而且卡马鲁丁的气色异常颓败,说明莫离说的不是假话。回头叫道:“你们两个也跟上来!”借着昏暗的月光细细打量,莫离比从前黑了许多,样子看起来比田慧等人老许多,忽然间甚是心疼。等莫桃亲兵也牵马跟上后,淡淡地问:“你为何要泄卡马鲁丁的底?卡马鲁丁真的给任鹏胤落了灵降?是不是你指使的?”莫离摇头道:“不是我指使的。是冯兴淳打着我的旗号让卡马鲁丁做的,目的不过是想打听二爷的情况。我知道后就让卡马鲁丁把灵降解开了。三爷不信,可以找人检查任鹏胤,身上真的没有半点降头术了。”莫桃很不信任莫离,cha言道:“卡马鲁丁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冯兴淳怎么会认识卡马鲁丁?”莫离低头道:“是罗天让他去找的卡马鲁丁。当年我来海州府以后,曾经带着卡马鲁丁去找过罗天。罗天很不相信成花将军一个女人能连败倭寇,给任鹏胤落将是想了解成花将军的内部情况。现在冯兴淳已经知道二爷在海州府了!”莫天悚一惊,扭头看着莫桃,喃喃道:“这就是说,皇上也知道是你躲在成花背后了?”莫桃皱眉道:“知道就知道,我是在帮他抗击倭寇,又没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难道他还真的拿我治罪不成?”莫天悚也皱眉,甚是头疼地沉吟道:“罗天一定会抓住这一点做文章,会让海边的局势更加复杂,也会让皇上非常生气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着急也没用。莫离,你为何会突然决定嫁给秦浩?”莫离迅速朝莫桃瞥一眼,低头道:“成花将军来后,后勤给养受冯兴淳掣肘,补充不足,难以远征……”莫天悚甚恼,没等莫离说完就回头道:“桃子,你是不是想出海?想去东星岛还是三玄岛?”莫桃也甚是恼怒,恨恨地瞪莫离一眼,怒道:“谁让你多嘴的?天悚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就完了?”莫离一下子不出声了。莫天悚气道:“桃子,你可够威风的!”莫桃嘿嘿傻笑,轻声问:“皇上知道我在这里了,你是不是需要进京一趟找他聊聊?”莫天悚没好气地道:“你和我一起去!有冯兴淳挡着,海边的事情无法顺利,先把他弄下来,至少广东能清静一点。莫离,不用怕,说说你为何要嫁给秦浩。”莫离先冲莫桃讨好地笑一笑,低头轻声道:“我的意思也是要弄跨冯兴淳。三爷,你看让秦浩升任守备有没有可能?”莫天悚一愣,又朝莫桃看去:“你的意思呢?”莫桃沉吟道:“当年秦浩驻守松潘多年,是个真正能打仗的人。来海边十多年,早熟悉海战。我觉得可以。只是这样好像太委屈莫离了。”莫离急忙笑道:“我委屈什么?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能当上官家太太,是我莫大的造化!三爷放心,当年的事情秦浩早就不计较了,再说他也不可能和万岁计较,日后必能和二爷紧密配合。二爷若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他来见你。”莫天悚一阵心酸,轻声问:“你下嫁秦浩,冯兴淳没说什么吧?”莫离淡然道:“冯兴淳喜欢金钱美女。我年纪虽然有点大了,糊弄一个老男人还不算难事。三爷,我想……”莫天悚忙道:“回来吧!回家吧!”莫离大喜,路上就跪下叩谢。莫天悚忙把她搀扶起来:“该是我谢谢你才是!”莫离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当年三爷让我来海州府是想对付罗天的,但莫离无能,日久无功……”莫天悚道:“别说那些了!卡马鲁丁在哪里,怎走了这许久还没看见他?”莫离加快脚步,不久领着莫天悚一行来到村子里一户孤零零的小院前。院子里忽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莫天悚和莫桃都是一愣。站在门口秦浩急忙出来,道:“没关系,是卡马鲁丁养的红箭鱼在示警。我已经告诉卡马鲁丁今夜有朋友要过来。”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莫天悚和莫桃。他从前一直没见过莫桃,莫天悚的容貌又大变样,却分不出眼前的两人谁是谁。号角声果然只响了一下就停下来。莫天悚甚是诧异,还从来没听说过可以养鱼来示警的,朝莫离看一眼。莫离裣衽施礼,低声哀求道:“三爷先听听秦浩说什么好不好?”莫天悚点点头:“那就进去说吧!秦将军,请!”秦浩抱拳道:“三爷、二爷,请!”让开路。莫天悚淡淡一笑,和莫桃一起无所畏惧地走进去。院子里站着八名秦浩的亲兵,看见他们进来,一起恭敬地施礼,不像是下马威的样子。莫桃也很是糊涂,但他认得这里的确是卡马鲁丁的住处,更知道卡马鲁丁这么些年都深居简出。听莫离刚才的意思,他应该是还在研究降头术。这毕竟是一种他们了解不多的邪术,心里终是担心,抢在莫天悚的前面推开正房的门。卡马鲁丁正在屋子里的一个巨大的鱼缸前忙活着喂食。鱼缸里很多只有拇指大小的红色小鱼。颜色很漂亮,背鳍非常发达,像一把利剑,绝对不是观赏的金鱼。卡马鲁丁比从前胖了很多,看起来也正常很多,不再像个骷髅。卡马鲁丁回头看一眼,认出莫桃,怒气冲冲大吼道:“你们约的人是莫桃?”非常生硬,但是汉语。莫天悚一下子笑了,捅莫桃一下:“干嘛努力还算努力,十年时间没浪费,终于学会说我们的话!”莫桃不由得也乐了。跟进来的秦浩也笑起来:“大师放心,三爷和二爷不过是来看朋友的!我们说好借你的地方给我们用用的。大师的红箭喂好没有?”卡马鲁丁哆嗦一下,才知道眼前站着的人是莫天悚,再看看手背上兀自未痊愈的痈疽,犹有余悸地低声问:“他是莫天悚?样子和从前一点不一样?大人,你没告诉我你请的是三爷莫天悚!”怪腔怪调的,可说得很流利。莫天悚又觉得诧异。秦浩看来和卡马鲁丁也很熟,笑着道:“内子就在门口,大师有问题可以去找她。”卡马鲁丁又朝莫天悚看一眼,几乎是逃跑一样飞快地跑出去。莫桃莞尔,不等秦浩再招呼就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莫天悚却饶有兴趣地去鱼缸边看鱼。秦浩也在桌子边坐下来,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本该给两位爷沏茶的,但卡马鲁丁家里的东西我也不太敢随便动,只好委屈两位爷了。”莫桃道:“莫某来海边两月,非常佩服将军没有同流合污。将军有话直说无妨。”秦浩扭头朝莫天悚看一眼,没见他有任何反应,心里直打鼓,犹豫片刻才道:“二爷知道我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守土卫国……”莫天悚愕然回头,眼光只在秦浩身上乱转。秦浩一下子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讪讪地低下头。莫桃失笑,淡淡道:“将军不用管天悚,他一身铜臭,便以为天下人都是一身铜臭!”莫天悚诧异地发现莫桃还真的有点欣赏秦浩的样子,也来桌子边坐下,微笑道:“将军也不用理会桃子,有我在的时候,他说话是不算数的!”秦浩愕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莫桃瞪眼道:“天悚,你搅局来的是怎么的?”莫天悚淡淡道:“搅局的恐怕是你。你从前的信上是怎么说的?”莫桃道:“我的信没说错。你把人家弄海边这么些年,换我也得恨你……”秦浩急道:“二爷一定是误会了,秦某从来没有恨过三爷……”莫天悚哈哈大笑,笑得秦浩又是讪讪的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当年秦浩刚刚回到松潘就被皇上贬到海边。海州府气候酷热湿润,而松潘干燥寒冷,生活上不习惯就不说了,还一直受到冯兴淳的排斥。认识莫离以后不久就知道当年“白章虎”的内幕,对莫天悚充满恐惧,多方活动,也没能离开海州府,早不复当年豪气,变得畏首畏尾,谨小慎微。可他毕竟曾经称雄一方,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发牢骚是有的,可真让他去找莫天悚报复,他还是没这个胆量。莫离挑帘子进来,瞪秦浩一眼,嗔道:“真没用!”紧挨着莫天悚坐下,笑着道:“三爷,秦浩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依附骥尾,在二爷帐下听令。成花兵力不足,真要犁庭扫穴,非把冯兴淳的屯兵都接管过来不成。”莫天悚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态,沉吟问:“秦将军有多大的把握能让冯兴淳的人听你的命令?”秦浩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豪气和精明便也恢复一些,道:“三爷,那批人是没有用处的。冯兴淳吃空额,名誉上海州府有屯兵五千,然实际人数只有两千多一点。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这两千人心里也还只想着赚钱,时不时就得去帮冯兴淳运货。真要抗倭,最好是能招募新兵。”莫天悚淡淡道:“这就是说将军没有丝毫把握能统领海州府的官兵了?”秦浩尴尬地笑一笑:“要让他们全部都听命很困难,但要其中一半听命还是可以的。”莫离推莫天悚一把,嗔道:“天悚,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莫天悚莞尔,拉着莫离的手问:“那你有多少把握能让冯兴淳能暂时听话?”眼角余光去瞟秦浩,惊讶地发现秦浩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