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夫人又气又委屈,躲在房里哭了半晌,打发去西山别院的下人也回来了,却没接回来楼春平,他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他要读书。”楼夫人脸颊肿了,不好见人,可心里又挂念着儿子的伤,便设了屏风叫人进来问话。下人道:“小的看见三爷了,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脸上受了点皮外伤,将养了些时日,已经恢复如初……”楼夫人更是感伤不已。儿子大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自己在家里替他担惊受怕,他一点不懂,只会和他那刚过门的媳妇合起来瞒骗自己。自己替他受了委屈,他不闻不问,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竟连个照面都不愿意打,说到底,还不是嫌自己唠叨,耽误了他的玩乐?楼夫人越加恨上了杜霜醉,连带着把楼春平身边的纤云、巧月等人也一并恨上了。最恨的当然是楼老爷。他躲进姨娘房中自去享受,楼夫人虽恨却也无可耐何,原以为又得十天半月才能再见,不想第三天晚上,楼老爷竟然又进了她的后院。楼夫人待要不理他,可终究又不敢。多少年了,再气再恨,她也拉不下脸来和他真的撕破脸。再说独自想了这些日子,楼夫人多少也明白自己当初有点过分了。许家是什么人家?楼老爷千方百计,挖空心思,陪了多少笑脸,点头哈腰的,又不惜大笔家财,四处钻营,不就是想和这些世家公卿攀上关系,好能帮着他活动活动,再往上走一步吗?要知道仅管就是这么一步半步,可对于楼老爷来说就是天壤之别。她实在不该一等许夫人上门,立刻就教训杜霜醉。便是要教训,也该错后些时候,等着这件事沉寂了再寻个什么别的由头。否则许夫人知道,头一个就会和楼家翻脸。楼夫人陪着笑脸,亲自给楼仕标倒了杯茶,道:“老爷这是刚回来?饿了不曾,我叫人这就去摆晚饭。”楼老爷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我有话和你说。”见他一本正经,楼夫人不敢怠慢,示意赵妈妈等人出去,自己坐在了楼老爷下首。楼老爷拈着胡子看向楼夫人有些憔悴的脸,不由的满是嫌恶,可这个后院毕竟她是女主人,有些事还只能跟她商量。他那些娇娘们自然各个娇柔妩媚,可也只能在**取悦于他,要论起公事,各个都呆若木鸡,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楼老爷强忍着嫌恶,问楼夫人:“杜氏这两天如何了?”楼夫人听他提起杜霜醉,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心里这么想,脸上就露出这种神色来。公公、媳妇扒灰的不是没有,可真要落到自己家,楼夫人还是觉得恶心。她可以容忍楼老爷养着十个八个的姨娘,外边和青楼荡女怎么胡天海地她都可以不管,但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儿媳妇……她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楼夫人面色讥诮的道:“我怎么知晓?老爷若是关心,把人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再不老爷索性亲自过去慰问慰问,也不表示表示您的一颗慈父之心。”楼老爷一看楼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听她说话如此不顾颜面,直白不堪,更是恼羞成怒,差一点就要起身拂袖而去,到底忍住了,低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能想的这么龌龊?”楼夫人不敢抢白,只低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说不得,你倒做得了?”气的楼老爷端起茶碗来,啪一下就摔到了地上:“蠢妇,蠢妇,前儿是白打你了,你就一点记性都不长。”一提起当日那一耳光,楼夫人心有余悸,当下不敢再乱说话,眼神慌乱,瞟了楼老爷一眼,便闭了嘴。外头的赵妈妈听的屋内当啷一响,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知道楼夫人脾气暴,对老爷一直怨尤在心,生怕三两句夫妻俩说不到一起,又吵嚷起来,当理便扬声提醒道:“太太,奴婢再换壶热茶来。”楼夫人才要说话,楼老爷已经怒声道:“都给我滚,滚远点,没有我的吩咐,谁敢靠近,先打二十板子再说。”赵妈妈吓的一哆嗦,不敢再多嘴,悄没声的带人离着主屋远远的,不敢靠近。楼夫人大气不敢出,只得重新换了一只杯子,重新倒上茶,陪着小心道:“老爷,是妾身说错了话,您又何必动怒?”楼老爷勉强按下怒火,对楼夫人道:“我实话对你说吧,对于杜氏,你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别以为我对她有什么龌龊的想头……”他嘶了一声,觉得牙疼。心道他这位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个念头上去?当下只得平心静气的跟她说清原由:“许七打了三郎的事已经过去了,三郎的伤你也知道,没什么大碍,过去了就过去了,此事不可再提。许七呆子就是个浑性子,他打了人那就是白打,你便告御状,皇上也只会替他说两句好话——你还想还回来不成?正好趁着许家对咱们有几分歉疚之心,多和许家攀扯上关系,这可比什么都值当。”楼夫人不断颔首,道:“是,妾身妇人家短见,一时气急攻心,所以才……以后断然不会了,妾身谨遵老爷吩咐。”楼老爷见她肯受教,这才气平了些,道:“我今天遇见了许家世子爷,他竟肯放低身段和我打了个招呼,你道这是多难得的事?同僚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满含着羡慕和嫉妒。”楼夫人眼睛一亮:“当真?”楼老爷哼一声道:“这还有假。”他拈着胡须道:“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到的风声,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杜氏的事。”楼夫人撇嘴道:“定然是杜家那婆媳俩传出去的,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们怎么敢有脸往外说?”楼老爷气道:“还不是你先做的不检点,才给了她们有机可乘?”楼夫人抿嘴不吭声,楼老爷沉吟着道:“我想,许世子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