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侯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怀梦院的,他一路气咻咻的回了许夫人的素闲院。留下来的丫鬟婆子不知道侯爷一大早过来做什么,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行礼。他睬也不睬,径直闯进寝室,见只有一两个丫鬟在擦洗家具,却独独没有许夫人的踪影,不由得厉声喝道:“你家夫人呢?”不论什么时候,从来她都只能守在这个素闲院,来或是走的人,从来都是他。可今儿却反常了,一大清早的她人不在去哪儿了?知道消息所以躲了?许侯爷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抓到许夫人,该如可兴师问罪,又该如何拿言语羞辱她,让她明白,即使她用尽下作手段,他也不会就范。他心里只有珠娘,即使她和珠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他也不喜欢她,从来没有,将来更不会有。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吃惊。这一大早的,侯爷是打哪儿喝醉了还没清醒么?许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便福下去回道:“回侯爷,夫人早于五天前就去了佚梅庵……”他这是发烧烧糊涂了,还是做梦没醒撒癔症呢?夫人是大张旗鼓的走的,阖府上至老侯爷,下到扫地的婆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的侯爷气冲冲的这会儿来寻人?在一众人既是疑惑又是怜悯又是同情的目光中,许侯一拍脑子。懊恼的要死。是了,他怎么把这碴给忘了。尽管他心里极不待见许夫人,可这么多年,府里大事小情都是她一手掌管,他习惯了有什么事都甩给她。现在倒好,她撂挑子了,害得他白白的扑个空,丢了回大脸。许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下,随手就去拿茶碗。茶碗自然是空的,他便伸手去拿茶壶。很不幸,还是空的。许夫人临走前交待的清楚,她这一去要在佚梅庵住上两个月,寝房里只需隔三岔五清扫一遍即可。她不在,也没人来,谁会傻缺到准备温热茶水?许侯羞怒交加,越发认定许夫人是故意让他难堪。气血上涌,直奔脑门,恨的他一脚将桌椅踢翻在地。气喘吁吁的道:“反了。反了……”丫鬟们跪了一地,俱都埋头,口口声声的叫着“侯爷饶命”。跟着许夫人的没一个傻子。许侯位高权重,又和许夫人夫妻失和已久,连许夫人都得忍气吞声,何况是她们这一众下人?是以谁也不会冒死嫌命长和许侯爷硬碰硬。他问。她们答。他发火,众人便跪下讨饶。许侯气的浑身哆嗦,想要大骂两句,可一想到这事到底是自己做下的,没人绑他没人逼他。没人诱导没人引路,分明是他自己喝醉了一路闲逛去的怀梦院。可终究气难平。许夫人不在。他连发火迁怒的对象都没有,着实让他憋屈。许侯爷不惯内院打理之事,可他人并不糊涂,显见得此时谁也靠不住了,他的脑子也飞速运转起来。许夫人虽然不讨喜,但她处理内院之事是一把好手,许侯爷习惯了她忍气吞声,不言不语的替他打理后院,如今她不在,许侯爷立刻意识到楼采凝一事必须得尽快有个结果。他略思忖了一瞬,便把自己外院的长随许吉叫来,吩咐两句,这才去了怀梦院。楼采凝几乎哭死,丫鬟苦劝之下,才勉强吩咐打热水沐浴。许侯爷进门时,她还泡在浴桶里,惊悸之下,立时就双眼一翻晕死过去。许侯爷目光深沉,视线落在楼采凝那白晰滑腻的肌肤上,眼神颇为复杂。踌躇了一瞬,终是上前把楼采凝抱出浴桶,搁置到**,粗糙的手指在那细嫩的肌肤上游走了一圈,才扯过薄被掩住她的**,吩咐许吉动手。两个丫鬟都来不及惊叫,就被许吉带来的两个侍卫勒住脖子,稍一用力,即刻两眼上翻,香魂渺渺,同赴极乐世界。许世子早就起了,在小校场打了一套拳,又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也不见自家老爹的身影,不由的心下狐疑。自打许侯回府,两父子很有默契,几乎总是前后脚同时到小校场,父子同时练功。许侯有心指点,一片慈父心肠。许世子有心表功,一片孝子情长。怎么今儿个侯爷没来呢?许侯没来,许世子也有些意兴阑珊,就好像精心准备了一桌上等丰盛佳肴,却无人品尝,就好像练功十年,就为了一朝舞台炫彩,却无人捧场,就像美人盛妆,却遇着了不解风情的呆书生……惆怅啊。许世子回了他和穆氏的鸣筝院。穆氏迎出来,笑道:“爷今儿回来的倒早。”许世子将搭在手臂上的外袍交给穆氏,心不在焉的道:“今日父亲不在。”穆氏将外袍接过来交给丫鬟,亲自挽起袖子递过干净的热毛巾,笑着宽慰道:“想必是父亲酒意未散。娘不在,底下人终疏于照料。”世子口中道:“唔,也许。”可心里其实是不信的。侯爷的酒量他自然清楚,昨夜喝的虽多,可相较于侯爷来说,不过三分醉而已。再说许家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打从记事开始,不分春夏秋冬,也不分严寒酷暑,只要不是病的快死了实在爬不起来,每天晨起练功,铁打不动,那是绝不可以懈怠的。当然许七是例外,这也是许世子从来就鄙薄嫌弃他的原因之一。许世子去沐浴,穆氏传唤叫人摆早饭,翠浓神色慌张的进来,俯身在穆氏耳边低声道:“奶奶,不得了了,怀梦院那边出事了。”穆氏一下子就惊跳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就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事就这么凑巧,昨晚她才和世子提到过楼采凝,怎么说说就出事了?明显世子对楼采凝很有几分心动,若这时候出了事,她的一切功夫岂不白做了?世子本就生性多疑,回头两相对照,她的好心也就成了毒心,贤惠便成了善妒,夫妻之间芥蒂从生,只怕从此再难交心。翠浓一脸忧色,低声道:“一大早侯爷便把许吉叫了进来,不由分说便把楼四娘子身边的两个丫鬟绞死,径直拖了出去……”许世子从净室出来,鬓边犹在滴水。他懒散的系着袍子上的绊带,一眼就看见穆氏望着他的仓皇神色以及翠浓逃遁一般的背影,不由的笑着走过来道:“和你的丫头又说什么悄悄话呢?”穆氏勉强绽出一抹笑,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她很有几分忌惮的远远望着世子,压根不敢靠近。许世子脸色一沉,问:“怎么?”穆氏强撑着虚软的双腿走过来道:“爷……”她才开口,眼底已现泪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泣道:“都是妾身疏忽……”世子并不急着拉她起来,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穆氏心知他此时耐心即将告罄,不敢再隐瞒,就算他知道后难免大发雷霆,也只能选择实话实说。许世子听完穆氏的述说,脸色倒是越发和煦起来,只有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却因太快太急,穆氏根本没能抓住。他闲适的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哦,,罢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丫头,死也就死了。”穆氏心中叫苦。两个丫头罢了,当然死就死了,可重点不是这个好吧?无端端的,侯爷为什么要出面处理楼采凝的两个丫头?定然是因为她二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隐情。许侯爷忽然就自由而肆意的出入怀梦院,还能有什么隐情?尽管楼采凝名分未定,可阖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早晚是世子爷的侍妾?这事若传出去,许家原本就狼籍的名声只怕更要臭名昭著了。穆氏抬脸,又是惭又是愧的道:“世子爷,这事只怕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处置才好?”许世子坐在椅子上,微眯了眼睛,掩去了他眸底的所有光华,思忖了一阵,忽然低声呵呵笑道:“一个女人罢了……”穆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许世子。听他这话的口气,他竟是要忍痛割爱了?楼采凝身份不一般,断断没有为了遮掩丑事就将她悄无声息处死的道理。况且现下也不知道侯爷那边是什么心思,若他十分中意楼采凝呢?爷占子妾,极不名誉。就算骨肉亲情,碍着声名,不会闹的沸反盈天,但父子情分受损那是必然的事。穆氏以为许世子怎么也会愤怒的要向侯爷兴师问罪,不想他竟连烟火气都不起,就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父子失和的征兆扼杀于无形之中。是该佩服他的胸怀呢,还是该敬畏于他的忍性?男人的奇耻大辱,在他这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这个男人的心性会到什么地步?穆氏忽然身上发寒,她难免会想,若有一日他必需要牺牲掉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如现在这般,不带一丝犹豫?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许世子平淡却冷厉的道:“楼家四娘子之事,你知,我知,不许泄露一分一毫,剩下的事……你就只当不知道吧。”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