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局有什么变化,杜霜醉真不想关心,她就是个布衣小民,谁做不做太子,和她没关系。可人都有好奇心,再者林暮阳已经把她拉到太子这艘船上了,也容不得她说撇清就撇清。林暮阳惯会哄人,脸皮贼厚,又放得下身段,对杜霜醉就和对穆怡差不多,他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弄的杜霜醉想拉着脸都不能。她气的失笑道:“你愿意说就好好说。”林暮阳做了个请的动作,杜霜醉只好顺坡下,回到座位上。林暮阳抿了口茶,这才道:“安王造反了。”他轻轻开口,就爆出这么惊人的一个消息。“不可能!”杜霜醉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她有点欲哭无泪。安王不会这么没脑子吧,怎么能做这么蠢的事?徐家是不是要遭殃了?杜家呢?大哥大嫂呢?林暮阳才不在乎杜霜醉的惊讶,只平静的道:“人赃俱在,无可辩驳,皇帝大怒,已经下令把安王圈禁起来了。”杜霜醉没资格也没立场不相信。原本上一世的情形她就不是很清楚,相较于她来说,林暮阳最有资格探知这件事的隐秘,因此他说出来的话,真实程度更高。杜霜醉只得试探的问:“怎么个人赃俱获?”不会是他心血**,争太子不成,索性逼宫吧?林暮阳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杜霜醉的心思,摇摇头道:“他再大胆也未必敢这么放肆,是他给皇后娘娘下毒,又暗杀太子殿下。”杜霜醉天真的很,如果不是楼家苦苦相逼,她实在无法理解至亲骨肉怎么能如此残忍血腥。楼家人害她,固然让她寒心,可毕竟因为是外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再怎么见利忘义,杜霜醉也只不过是痛恨,却没有心疼的感觉。可天家骨肉凉薄如此……杜霜醉无话可说。她顿了半晌,才道:“那,他会如何?”林暮阳含笑望了杜霜醉一眼道:“你很关心?”杜霜醉才要开口,瞥见林暮阳不怀好意的脸,又把话咽下去,没好气的道:“当然不关心,我是出尘化外之人,阿弥托佛。”林暮阳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好歹收留了我表哥,这份情他就算不记着,我也替他记着,到时候少不得要替你美言几句,总之不会让你大哥受牵连就是了。”他心思倒通透,一语中的。杜霜醉微微有些脸红,想着这人情是林暮阳塞过来的,她还要挟恩以报,实在汗颜。可她唯一的心愿也就是大哥一家得保平安,也只能腆着脸道:“多谢了。”杜霜醉不敢多问,安王狼子野心暴露,想来今上定然震怒十分,至于如何处置安王,可就不是她能关心的了,因此她问林暮阳:“这么说,现在危险已经解除?你来是不是接……周公子回宫的?”林暮阳摇摇头,脸上竟显了黯淡之色,道:“你未免太天真了些。虽说事实俱在,可安王并不承认弑嫡母,害嫡兄,口口声声只说冤枉。今上虽然对他多有失望,可对表哥也……存了芥蒂。安王做的太过火,皇帝起了疑心,他怀疑是有人背后操纵,故意误导安王。”这个可能,别说身经百战的皇帝了,就是杜霜醉都怀疑是不是皇后从中推波助澜的功劳,毕竟安王一系做的太明显了,诋毁太子,捧扬安王,坚持废后,意欲扶正贵妃,怎么看怎么不像安王的手笔。都说贼喊捉贼,这话一点不假,谁心里想着什么坏事,会把自己的心思嚷嚷的满世界皆知?傻子都会说“我不是傻子”,更何况如果安王真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心思,不会这么浅薄。杜霜醉虽然心有疑虑,却并没有一味的撇清自己的意思,只问林暮阳:“你有什么打算?”如果只是担心周夜华,应该不只是来瞧瞧他这么简单。林暮阳点点头,道:“当务之际,就是打消皇上的疑虑,安王虽说罪有应得,可太子不能落井下石,否则就失了仁义。这是一,再则西北西狄进犯,皇上十分恼怒,他有意差谴太子殿下亲征……”这是想把两个儿子都打发走的节奏啊。不是争嘛?有本事别在锅里斗,窝里反,有本事都去外边耍横去。杜霜醉倒不觉得这想法有多偏激,皇上正值壮年,又没有垂垂老态,把两个年长的儿子派出去多历练一番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总之和她没关系,只要周夜华一走,谁也不会想到她曾经和太子殿下有过交集。想到此,杜霜醉问林暮阳:“我叫人带你去见周公子?”林暮阳见她当真无动于衷,不由的暗自点头。不管她是真天真也好,假装傻也罢,总之她不是个多事的人,起码对她是放心的,因此林暮阳也不耽搁,和杜霜醉告辞,便随了晴暖去看周夜华。他们两人随后就悄悄走了,并没特意来知会杜霜醉。晴暖服侍杜霜醉梳洗时还低声嘀咕呢:“这位周公子和林三爷也太不讲究了,虽说咱们家地位低微,可好歹他们来者是客,走前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杜霜醉只能苦笑道:“行了,别这么刻薄,谁还不行有急事呢。”奴大还欺主呢,他们两个可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不打招呼算什么?真要怒起来,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周夜华走后就没了消息,只隐隐听说十五上元节他在宫中露过面,很快就被皇帝打发去了西北监军。安王也被发配到了江南,得了一块封地,没有要事,此生不得回京。这场兄弟阋墙的太子相争算是落下了帷幕,以安王的惨败告终。只不过太子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就是了,皇帝对他到底有了疑心,难免怀疑他是借机撺掇安王,好借此机会打的他永世不得翻身。那么这件事的最终目的还是直指皇帝屁股下的宝座,他对太子有好印象才怪。皇后娘娘的病一点点好起来,只说毒解了,稍稍对症下药就有痊愈的趋势。杜霜醉只能吁口气算了,不管怎么说,这把火没漫延到杜家,她已经感恩戴德的了。至于别人的命运如何,对不起,恕她无能为力,实在关注不起。林暮阳又来造访。杜霜醉不知道他还来做什么?她名声很好吗?悄没声息的活着是她现在最大的奢求,他这一次次的来,是不怕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出了家的不被夫家所容的弃妇和他有着不浅的渊源么?他别给她添加不必要的负担才好。林暮阳一见面就道:“杜霜醉,别一副看见我就深感晦气的面孔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杜霜醉不由的摸摸脸,问一边的晴暖:“我嫌弃的眼神有如此明显么?”晴暖失笑道:“奴婢没瞧出来。”杜霜醉便坦然的对林暮阳撒谎道:“看,我明明什么都没想,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所以看什么都带了阴暗的色彩。”林暮阳没好气的挥手道:“你不傻,可别人也不是傻瓜。”她说话够噎人的,也就她敢这么和他说话,把个光风霁月的世家贵公子贬损成了小人。杜霜醉只笑笑并不辩解,只问林暮阳:“林三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林暮阳道:“我表哥不是去了西北么?听说许七公子也在,你要是送个信、送些衣物什么的,我可以替你疏通疏通。”杜霜醉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恨不得把手里的茶碗朝着林暮阳的脸甩过去,哆嗦了半晌才勉强按住了茶碗,脸色由红转白,声音又僵又硬的道:“呵呵,不必。”“我是好意,你别盘算错了心思。”杜霜醉抬眼道:“如果我反问林三公子一句,假若你有什么礼物想送给穆怡姑娘,我很愿意代劳呢?”穆怡是林暮阳的表妹,私相授受,远远要容易便捷的多,托到杜霜醉头上才是怪事。同理,她和许七……不管他是猜出来的还是成心想诈她,他不觉得他自己多事了吗?林暮阳厚着脸皮道:“在下求之不得。”……真不要脸。杜霜醉不忍的别过脸,停顿了几息,才勉强平定下来道:“哦,多谢,不过我不需要。”也许他真的是好意吧。可这种好意,也不啻于响亮亮的一个大耳括子扇到杜霜醉脸上。她现在名义上可还是楼家妇,再说她和许七之间隐隐晦晦的约定,他怎么知道的?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说传出去她没法做人了,就是现在被林暮阳这么大喇喇的放到明面上,杜霜醉都有一种羞愤欲死的心情。林暮阳追问:“到底需不需要?”杜霜醉摇摇头。她虽然关心许七在西北的境况,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她还没蠢到这份上,她只问林暮阳:“他有什么可值得你们这么图惜的?”对于许七,杜霜醉毫无信心,他现在没根基没后台没倚仗没人脉,就算他自己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没个十年八年,他能打拼出什么来?林暮阳并不否认他打的就是许七的主意,他施施然一笑,道:“下棋谁只看眼前这一步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