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儿子,林夫人不愿意多说。再者自从穆怡死后,儿子性情大变,否则她也不至于连番妥协,让他纳了名声狼籍的杜氏进门。思及此,林夫人不得不打迭起精神劝他:“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可好歹人是你自己选的,又是你自己接进来的,好与不好……”好又如何?不过是个妾室,可只要她能服侍的儿子心情愉悦,林夫人愿意给这杜氏一个好脸。可若不好……林夫人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总不能真为了你的宁性子,就活活的把人打杀。咱们林家还从来没出过这等残暴之事。”林暮阳懒懒的道:“儿子晓得。”他现在对杜霜醉到底在想什么也没谱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横竖她既进了府,便铁板钉钉是他的人了,不怕她不安分。林夫人嘱咐了多时,这才带人回去。林暮阳也累了,也不叫人服侍,自己草草在榻上睡下。这一觉睡到天大亮。一时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下意识的就想去拿酒。触手是冷硬,才恍然醒悟竟然是在榻上窝了半宿。林暮阳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喉咙里异常干渴。待起身时,才注意到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杜霜醉。额头的血已经干涸,结成了暗褐色的血痂,瞧起来异常的触目惊心。昨夜种种涌上心头,连林暮阳都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人动手,太不像话了。他踱步过来,打量杜霜醉良久,终是忍不住道:“活该。”谁让她不识时务呢?非得气他。而且就是个蠢的,明知道要挨打竟然不知道躲。林暮阳伸手去捏杜霜醉的脸颊:“不是要禀持本份么?我就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姨娘还敢大天亮了还在**赖着,你是不是……”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手指下是杜霜醉滑嫩的肌肤,却是烫的不像样。一时林暮阳竟有些心慌。大夫昨夜便叮嘱过,若是无事还好,可若是发起了烧,只怕……再醒不过来也是有的。林暮阳立刻轻拍着杜霜醉的双颊道:“杜霜醉,醒醒——”任他怎么唤,杜霜醉也只紧闭双眸,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林暮阳到底还是慌了,跳起来叫:“来人,快请大夫。”杜霜醉昏睡三天了,一直不醒,就算林家有意瞒着,也终究有些消息传了出去。不关心的人自然不以为意,可有心人便坐不住了。这天晚上,有人向林暮阳禀报:“许世子求见。”林暮阳没好气,道:“求见个屁,就说我不在。”“可,三爷,小的们拦不住……”拦不住就是被他硬闯进来了?那还禀报个屁?林暮阳一指门口:“滚出去。”抬头只见院外涌进来好家个家丁,手里刀剑闪亮,却步步后退,许七则面色沉肃,眼神黝暗,浑然不惧刀剑的要挟,已经大步迈了进来。林暮阳走到门口喝斥道:“许世子是贵客,岂容得尔等这么不敬?林家的规矩都叫狗吃了不成?还不退下。”众人见他发话,忙收了兵器退出院外。林暮阳不动,只倚着门笑道:“许世子可是稀客,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口口声声叫他“世子”,就是想用他现在的身份限定住他,提醒他别因小失大,他现在可是许家“世子”,不是许七。许七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大步来到他跟前,问:“她呢?”林暮阳故意一头雾水的道:“她是谁,谁是她?这不明不白的,可真让我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许世子的猫儿狗儿也不见了?”一个也字,无声的讽刺他当初有意接近当初的楼家三奶奶,居心叵测。许七也不跟他废话,一拳头挥过去直奔林暮阳的面门。林暮阳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登时半边脸颊就青了。他啐一声,跳起来道:“你找死是不是?”许七冷笑一声:“你说是便是。”挥拳又是一下。林暮阳没能躲开,不轻不重又挨了一下,气的他口不择言道:“你找死是你的事,可别把不相干的人拉下水。”许七停手,再问:“她呢?”计七是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林暮阳早有领教,他也瞧出来了,就是今天他不指明方向,他也能把整个林府掀翻了天非找到杜霜醉不可。可凭什么要如他的意?他再喜欢杜霜醉又如何?天意弄人,他和她不能相守,现在于情于理,杜霜醉都是他林暮阳的女人。林暮阳笑笑道:“干吗这么心急?从你回了西北以后,我们两个也好久没在一起好好叙叙了,今儿月白风清的,不如小酌两杯?”当着林暮阳,许七也无意掩饰什么,冷冷的道:“没兴致。”林暮阳故意撩拨:“你把我灌醉了,我意志力一放松,说不定就让你去见她了。”“不需要,没有你我一样能找到她。”林暮阳哈哈大笑了两声,不无嘲讽的望着许七:“找到又如何?你敢公然把她带走吗?许世子,许蕴珠,你现在不是许蕴泽!”许七如同被点中了穴道,浑身肌肉都僵硬了,他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去求陛下,他答应过的。”“答应你什么?他是感激你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他或许会许你婚姻自择,可他不会给你强夺人妾的权利。是,你功劳大,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可以用任何来感激你弥补你,可以饶你欺君之罪,但你爹呢?真正的许蕴珠呢?凭什么陛下会因为你一个人就饶了他们的欺君之罪?”林暮阳所说,一直就是许七顾忌所在,否则他也不会掩人耳目,强扭着自己的性子非得做什么“许世子”。再怎么样,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更不可能容忍自己做摧毁他们的刽子手。看许七犹豫,林暮阳越发笑的狂放:“就算你不孝不义,把他们置于死地了,你以为你就能得偿所愿了?杜氏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姨娘,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和整个林家对抗?”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几乎成了许七心里的一道雷,林暮阳三言两语就给引炸了,他低吼道:“你——林暮阳,你别欺人太甚。”林暮阳闲闲的道:“我哪里欺负人了?你看,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说什么了吗?我连手都没还,受伤的可是我,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谁欺负了谁。至于说我欺负女人……呵呵呵,你怎么知道那是欺负?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哦,对了,你一直没成过亲,据说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如果不是有隐疾的话,那也还是个童男子,你当然不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亲口问问杜氏,是不是我欺负了她?她是不是很享受我的欺负呢?”许七目光沉沉,如同惊滔骇浪下的大海,可是越生气他越平静,静的像阴雨前的天,无声的,却窒息的,压抑的。林暮阳挑衅的望着他,还要再补一刀:“你听说她病了吧?以为是我打的?错,是纵欲过度。”眼瞧着许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林暮阳越发得意:“你来的意思我知道,也没打算阻拦你见她。”许七根本不信。他阻挠的还少吗?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他千方百计的打探消息,只怕杜霜醉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林暮阳笑笑,又道:“哦,还有,你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从前和你浓情蜜意不过就是想要利用你逃离楼家?现在楼家倒了,你救不得她,她便另投怀抱?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楼家想要借助我救命,是杜氏心甘情愿的委身于我,却不是为了救楼家,而是置楼家于死地。”许七紧绷的肩膀蓦的一颤。林暮阳所有的话他都可以不信,可这句话他却是信的。为了报仇,杜霜醉的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什么,她这么不信他?为什么她这么急,等不得三年五载?为什么……她向林暮阳和盘托出了?她真的心甘情愿?那么她和他曾经的誓言也被她撇到了脑后?她打算抛弃前情,重新开始了?是,林暮阳比他强,能帮她报仇,能给她庇护,能让她一生无忧。不像他,他什么都没有,从前是个一无所有的傻子,现在是名义上的世子,可其实就是父亲手里的棋子,什么时候五哥醒了,他身上的一切就都要剥离下来还给他。到时候他又是一无所有。他什么都帮不到她。在她最危难的时候,自己束手无策,畏首畏尾,是林暮阳利用权势将她救出苦海。她未必不懂那是林暮阳降服她的手段,可她禁不得牢狱之苦,到底还是心甘情愿的屈服了。她也不欠他什么,真追究起来,是他侮辱了她,她所受的一切也是因他而起,不是五哥对他不死心也不会百般用她来试探自己。她都还清了。那么他,算什么?又该怎么办?祝福她,成全她?放开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