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霜醉无耐的扯扯唇角,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林老夫人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遇到过呢?像自己这种小雏鸟,都不够她看的。杜霜醉也没想着刻意讨好林老夫人,就是知道她精明的很,自己耍任何一个小伎俩,都只会让她笑话,她不愿意做这等无用功,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林老夫人又道:“打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为人稳重,细致、妥贴,又为人善良、温顺……原本只当投缘,不想你我之间还有这等缘份。”是啊,世事难料,杜霜醉也没想到自己会嫁……不,会进到林家,这等缘份,其实还真不如没有。可她也不能给脸不要,只得浅笑着道:“老夫人谬赞了。”如今这种境况,实非她所愿,说不得也只好让林老夫人勉为其难的将就了。横竖她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没人惹她,她不会招惹任何人。林老夫人处处主动示好,可杜霜醉却似没看见一样,处处被动退让,等闲连句话都不肯多说。林老夫人无耐,只得道:“闲着无事,你便多过来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好。”杜霜醉欠身,道:“老夫人厚爱,霜醉敢不从命?只是……还要看林三公子的意思。”她把自己的定位定的很清楚,又不是正经的孙子媳妇,也不是林老夫人的嫡系,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罢了,她有什么资格往林老夫人跟前凑?她若是客气话还好,出了这门,两人把刚才说的话都忘了也就是了,可她要是当了真,难道自己果然要每天晨昏定省的来服侍她不成?杜霜醉再蠢,也知道林老夫人的心思,她不过是想借自己之手影响和改变林暮阳罢了。杜霜醉自认没那个本事。再说,林暮阳也未见得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几个女人的掌控之中。林老夫人是他的嫡亲祖母,林夫人是他的生身娘,她们做什么,林暮阳再不高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可自己就不同了,没名没分,徒生妄想,这不是作死呢吗?林老夫人只笑笑,并没多说,只道:“你和三郎互敬互爱,最好不过,女人么,出嫁从夫,可不就要处处柔顺么?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家,哪里想得周到?你既进了林家门,我和三郎的娘就没拿你当外人,你也不必过于生分了。”互敬互爱?杜霜醉听着就牙根疼。她和林暮阳哪来的敬和爱?林老夫人这话说的还真是有技巧。要她柔顺?这话倒是没说错,想来今天她给了林暮阳那一巴掌早传到老夫人耳根了,故此才有这么一番敲打。先示好,再示强,总之就是要她乖乖听话。杜霜醉只柔顺的应“是”。林老夫人又问及她的伤势,杜霜醉一味应承:“都好了。”林夫人出声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霜醉有点心虚。林暮阳伤她,是在明面上,可她伤了林暮阳,只怕目前为止还不为人知。她当然不会傻到和盘托出,再说她抵死不从林暮阳,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杜霜醉垂头道:“林三公子喝了点酒,有了醉意,我一时不察,出言顶撞了两句……”不等林夫人和林老夫人教训,便站起身认错道:“千错万错,都是霜醉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冒失了。”林夫人一阵无语。她以为这杜氏怎么也要告个状呢,不管怎么说,林暮阳动手是不对的,她倒好……善良是善良,可这性子也太软了些,固然好拿捏,可又能有什么用?和穆怡比起来,这杜氏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林疙瘩。林夫人十分怀疑,这杜霜醉到底哪儿有吸引力被自家儿子看中了的?大概就是性子软善好欺负吧?一想到这,林夫人倒有点同情杜霜醉了,便温声安抚道:“三郎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有下回……”她倒难得的带了点笑意:“你只管躲着他便是,别和他硬碰硬,再不然,你打发丫头去知会我一声儿。”杜霜醉还是只应声“是”。她可不敢真当林夫人会替自己撑腰。林夫人又问过她的病情,见她确实好了,也就不再多问。婆媳两个算是初审过关,对杜霜醉说不上多满意——又不是正经的媳妇——也不算不满意,大概的知道她是个柔软和善的人,也就没了奢求,只嘱咐她好生服侍照顾林暮阳,满口里明贬暗褒,把林暮阳好生夸奖了一通。时间不早,林老夫人这才叫人赏了杜霜醉好些见面礼,这才叫丫头把她送了回去。当晚林暮阳回来径直来见杜霜醉。他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觑着眼瞅杜霜醉,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杜霜醉只作看不见,温顺的替他斟了茶,便垂手站在一边。不知情的,也就以为她是服侍他的丫头。林暮阳勾勾手指头,问杜霜醉:“我送你的匕首你可还满意?”杜霜醉抬眸瞥了他一眼,没敢说实话,只虚与委蛇的道:“太珍贵了,我受宠若惊。”林暮阳眨了眨眼。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没有一点欣喜,也不算太满意,倒是敷衍的成分多了些。林暮阳就有点没好气,问:“怎么着?”杜霜醉想了想,觉得林暮阳就是这么个阴阳怪气的人,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他还得当她是嫌恶他呢,气性上来,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混,因此便认真的问道:“林三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一把匕首吗?”林暮阳嗤笑一声,道:“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呢?你不就是受了惊吓,想拿把匕首在身边,聊以壮胆吗?”杜霜醉点点头:“所以,匕首之于我,不是装饰,你送的那把匕首固然好,可没了匕首的锋利,于我又有什么用?我不是你,玩不起这么高雅的东西,哪怕是一柄生了锈的匕首,可只要它能带给我自卫的能力,我也会极其爱重。”林暮阳道:“杜霜醉,你脑子傻了,才会这么说,我凭什么要给你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是为了让你一不顺心便把匕首对准我?”原来他都明白。杜霜醉不禁恼怒的道:“你明知故犯,这么耍我有意思么?”亏得她那么信任他,原来他是故意的。不愿意她手里有利器,那就别装大方啊。给人希望再收回,世上最残忍的事也莫过于此了。不过,这世上本来就如此,谁对谁好,有多少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感情呢?还不是因为能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林暮阳见杜霜醉生气,他脸色反倒好了些,可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挑衅的望着杜霜醉。杜霜醉无力的一抚额,不用林暮阳开口,她就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说到底,是自己太天真。林暮阳是谁?为什么要迁就她?这个世上,肯对她无缘无故好的人,是不是除了父兄,就剩下……杜霜醉脸色一黯,不想让自己陷进低落的情绪里,可到底没忍住,心一下子就坠落到了洼地。林暮阳察颜观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扬下巴,问道:“今儿祖母和娘叫你过去说什么了?”杜霜醉强打精神道:“没什么。”林暮阳哼笑:“你本来就不够聪明,可千万别再做蠢事,你要是妄想以为讨好了祖母和娘,你就能在这府里为所欲为,可就错打了主意。”杜霜醉强忍住心里的烦躁,道:“不劳林三公子提醒。”他不会允许谁摆布他,就是他的亲爹亲娘都不行。杜霜醉还没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她能对林暮阳有什么影响。只是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实在是憋屈透了。林暮阳一直没给杜霜醉好脸儿。摆晚饭时,也是杜霜醉站着替他布菜,等他吃完了,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粥。他动过的菜,她一点儿都没动。入了夜,林暮阳洗漱之后就寝。杜霜醉一直磨磨蹭蹭,忙东忙西,就是不肯沾床的边。林暮阳不耐烦的唤她道:“杜霜醉——”杜霜醉只能蹭过来,问道:“林三公子有什么吩咐?”林暮阳气乐了,一捶床沿,道:“我有什么吩咐?嗯?你自己说说,我应该有什么吩咐?”杜霜醉道:“天晚了,您早点歇息吧。”林暮阳一把攥住杜霜醉的手腕,用力一抻,就将她半压在床沿,低声道:“杜霜醉,你装傻是不是?躲得了初一,你还想躲十五?”杜霜醉闷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林暮阳只能看见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她闷声道:“没错。”岂止是十五,就是三十她都想能躲就躲。林暮阳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掐着她的腰,硬生生将她拎起来,狞笑道:“你还真是坦白,一点都不可爱。杜霜醉,别跟我耍这些小伎俩,这张床,你愿意睡也得睡,不愿意睡,也得睡,还只能是和我……一起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