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华一个人在舱房里练马步。他听万先生的,这站桩不但要符合身、法,还要含着“意”,站就要站出骑马的“意”来!这身、法、意一扣着,年轻的秦振华就感觉这站马步立刻与平常不一样。经过极累、极酸的那个阶段后,秦振华就终于感觉出那位李叔所说的酣畅之感,特别是站马步下来之后,这感觉更为酣畅。这让秦振华兴奋不已。这天上午,万先生出去了,大概是与那李叔说话去了。对于这些,已沉浸在崭新的武学新天地的秦振华都无暇去管,一心一意体会来自身体以及内心的细微感受,站在舱房里一动不动。一个时辰过去,秦振华浑然忘我,忽然就被一句人声给吵醒过来。秦振华微闭着的眼睛睁开,松了桩,站了起来,推门出了舱房。甲板上有人喊了一句,有热闹,而这热闹秦振华不得不去看,因为有鬼子兵上来了。秦振华来到甲板上,看到万先生与李叔并肩在那站着,赶紧凑过去,问道:“万先生,李叔,出什么事呢?”万寂声见秦振华出来,脑门上还带有细密的汗珠,就知道他刚站完桩,抬手一指,说道:“你自己看吧。”秦振华顺着万寂声手指看去,一眼就看到码头上十来个国军站成两排,气势汹汹的样子,而他们中间却一溜串站着等待上船的鬼子兵。秦振华看得有些发呆,两个鬼子兵一排,站出老远去,人现在堵在码头上,秦振华还看到船长正在与一名军官交涉着什么。船长显得有些激动,大力地挥着手,但在那名军官掏出一纸令书挥了一挥之后,船长就没有了脾气,怏怏地回转。很快,堵在码头上的鬼子兵动了。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客开始呼喊起来,有好些个则开始怒眉相对,他们是不愿意与鬼子兵同船的。船长第一个上了甲板,连忙让船上护警分开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这个时候,人群中终有人忍不住呼道:“船长,怎么能让鬼子兵上来?”船长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高声呼道:“诸位,上峰临时安排,还请多见谅,这帮鬼子兵要回国去,总不能让他们呆在咱们这地,干耗咱们粮食不是?”船长这么一解释,围观的船客大多觉的是个理。鬼子兵开始上船了,秦振华没再和万先生以及李叔他们呆在一起,而是挤在人群中,扶着栏杆探出头,带着一同众人一脸的愤怒与讥诮往外看。日头下,但见鬼子兵一个个像是从坟墓中走出的样子,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他们脸部表情僵硬,双目大多深陷且空洞无神,身体上下没有其他动作只知道木然地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当然,他们手头都已没有了武器。第一个鬼子兵走上甲板,立刻迎面被一人唾了口水。但这个鬼子兵擦也没擦,继续往前走着。这个时候,船长已经在另一头大声呼喝,众人听到这群鬼子兵不会占他们舱位而是到甲板下像猪猡一般的呆着,一个个都把心放下来,而有的人,已经大声喝骂起来。有人带头,更多人都开始大声骂这群丧尽天良的鬼子兵,然而,非常让人不爽的是,鬼子兵中没有一个回应的,他们整体维持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这时,船客们忽听到来自码头一阵***般呐喊。船客们纷纷抬头看去,原来是这码头运鬼子降兵的消息迅速传开,九江城***了,各集镇的老百姓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涌,许多是农民,卖菜卖米的,挑着各式各样的担子,仿佛从地底一下冒出来,眨眼间都涌现在码头上。那十几个国军一开始还维持秩序,但因为老百姓太多,更因为打心眼里不想在此刻充当保护鬼子兵这极不光荣的角色,老百姓来了也就做做半推半就的样子。而老百姓虽然势大,但八年来在鬼子兵**威下,一时还有些踯躅不敢上前,只在口中愤怒骂这帮畜生。但是,很快在一两个全家被鬼子烧光杀光的人控诉下群情终于激奋起来,人们冲破国军的“阻挠”,对那些还滞留在码头上鬼子兵开始“推推搡搡”起来。面对群众的拳脚,依然没一个鬼子兵反抗,他们的脸部依然是木然,整个身体依然僵硬,倒下了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走,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高声喊道:“不能放这些鬼子走!即便不杀了他们,也要留下来做苦工!我那可怜的哥哥,就是被这帮家伙抓去做苦工,活活的累死在煤矿上了!”嗓音到后面明显是歇斯底里的哭腔。“对!对这帮畜生,为什么我们要讲仁义,讲道德?!还要送他们回家?我们应该送他们彻底回老家!”这两句话彻底点燃老百姓心头的怒火,人们愤怒起来,就在这时,“扑通”一声巨响,人们的动作齐齐一停,大多数人看到水面上冒出一朵水花。船上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个年轻的鬼子兵被愤怒推下了江。船上的人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喝彩声,但是,很快,众人感觉有些惊异,因为他们看到那个掉下江的鬼子兵没有任何挣扎,像是一下就直接沉到江底,然后再没见影,而他身旁的鬼子兵也没一个跳下去救的,依然木然地往船上走,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这奇异的场景让人感觉心头有些压抑,都不知说什么,甲板上顿时也出现一种寂静。而码头上的老百姓,见闹出人命,事情好象闹大了,那个推鬼子兵的更是一转眼钻到人群中去了,一时间也有些沉默。看到此景,万寂声、李得宝、秦振华三人心头却齐齐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半个小时后,船起锚,离开九江这座古老的城市。鬼子兵都乖乖地呆在甲板下,整体就像进了坟墓一般寂静。舱房中,万寂声、秦振华二人坐着。李得宝已出去忙活了,因为鬼子兵意外地挤进这条船,向来警惕的他不能不有所动作,他立刻布置人专门监视这群鬼子兵的动向,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万寂声对秦振华说道:“刚才看到鬼子落水的那一幕,你有什么感想?”秦振华知道这一路万先生都在“教”他,“启发”他,赶紧答道:“说不上来一种感觉,就是觉得有些压抑。”说到这,顿了顿了,秦振华说道:“万先生,应该说,这种感觉是不该有,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佩服。”万寂声叹了一口气,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日本鬼子虽是我见过最卑鄙,最凶残的,但是,有些对方,不佩服不行,特别是我五年呆在抗日义勇军当中,感觉鬼子兵的战斗技术以及战斗意志的确是很强,试想,我们一个泱泱大国被一个弹丸小国长期打得没还手之力,这里面不是没有原因的!抗战虽然胜利,高兴与欣喜之情那是自然的,但是,我们最主要的也是最紧迫就是冷静的思考与分析,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哪方面出了问题,我们应该朝哪方面去努力?我们泱泱天朝,我们中华民族,应该走上怎样的复兴大道?!”说到后面,万寂声的嗓音越发铿锵有力起来,这个时候的他,哪还有人会把他与那些门规中特意说明“不管国家大事”的剑仙之流相联系起来。而听到万先生这席话的秦振华,整个身体热血立刻***起来。万寂声继续说道:“我总结出,鬼子兵的战斗力就是因为他们对天皇有疯狂的信仰,天下力量之大,莫过这个‘信’字。基督教教人‘信’,信者能赎罪,能上天堂;佛教教人‘信’,转眼间能入极乐世界,甚至立地成佛;无论道家还是佛家口中日常念诵,都是为了加强心中之‘信’,可见‘信’是力量之源。日本天皇宣布投降,鬼子兵失去心中‘信’,活着莫如死去,于是出现码头的死寂,所谓哀莫大过心死,这其实是让人感觉心悸的,这个民族与国家,假以时日,得机遇,若是重新找回心头的‘信’,我想,还有让世人侧目之时。”秦振华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很有道理,就像目前国内各类军队,战斗力强亦是那些信念强有主义的那些部队,各军队也用各党派的主张与思想贯彻到军队上下,这也是一种信吧。”年轻的秦振华此话一出,万寂声有些侧目了,不禁大赞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党派之信念,是世俗、社会、民众之信,的确也是用来武装人的。”被万先生称赞,秦振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是啊,信可以是一种理想,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正是这个才特别的激发人。”万寂声说道:“是这样的,所以,振华,我建议你,以后所学不要满足一专一业,而要用更广阔的视野去考虑问题,特别要站在我们国家、民族未来命运去考虑。”见万先生一双有若星辰一般深邃的眸子望向自己,秦振华重重地点了点头。[今天一天的课,更新晚了,见谅!这一段故事,源自老泥大学同学讲述他们当地当年抗日胜利后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