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岂惜芳馨遗远者只伤夜气压重楼展伯承更是尴尬,含糊说道:“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但就我在褚家所见,‘过从甚密’这四个字,却是说不上的。”铁凝“噗嗤”一笑,说道:“展大哥,你又何必为他们隐瞒?你外公那张藏宝图,不就是褚葆龄偷偷拿去献给刘芒的吧?嘿,嘿,只要心心相印,又何须过从甚密?”辛芷姑笑道:“小小年纪,你又懂得什么叫做心心相印了?”龙成香叹口气道:“刘振父子到褚家夺宝之事,我也已经知道了。不管刘芒是否移情别恋,总之我的妹妹是给他害苦了。就我来说,我倒是愿意刘芒早日另订鸳盟,好让我的妹妹死了这条心的。”原来龙成香最希望的是妹妹能够嫁给南夏雷。龙成香继续说道:“我一直得不到妹妹的消息,很是放心不下。后来夏侯英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才知道刘振父子在吕大侠家中养伤。夏侯英说是恐防有人与刘振为难,因为我们和刘家是亲戚,所以通知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去探望他,并助他一臂之力。我也希望能够从刘芒这儿,查得到我妹妹的下落,因此我就匆匆来了。”夏侯英是刘振的结义兄弟,展伯承听说龙成香接到了夏侯英的书信,已知独孤宇也已到了夏侯英那儿了。辛芷姑道:“我和你的师公是五天前从幽州经过,碰见夏侯英的一个手下。我本不认识刘振,但我放心不下成香,因此也就来了。本来我是要你师公和我一同来的,但他却说要到魏博去找另外一个人,我和他就只好分道扬镳了。他以为不管是什么人与刘振为难,我总可以应付得了。哪知昨晚来的那个胡人,却是这么厉害!”展伯承道:“我在离开盘龙谷的前一天,曾在刘家碰见令妹,后来南夏雷叔叔又恰好赶到,不过其时刘家父子早已离家了。令妹听说刘芒受了伤,立即便去追他,看来是没有追上,要不然她不会不来此探病的。”龙成香道:“南夏雷又去了哪儿?”展伯承道:“听说南叔叔是去扬州助一位绿林朋友劫夺官银。”龙成香又叹口气道:“这么说来,我又得再费许多心力去寻找我的妹妹了。嗯,铁师妹,你又是怎样来到这儿的,现在该轮到你说了。”铁凝若有所思的神气,忽向辛芷姑问道:“师公到魏博找的是谁?”辛芷姑道:“你师公临走匆匆,他忘了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他。”铁凝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道:“师父一向对师公管得很严,师公要我的什么人,她怎会不问他的?问一个人的名字,只需开口便是,当时即使他忙,开一开口,也并不费事呀。”展伯承道:“空空前辈是到魏博去么?两个月前,我们曾从里经过。我们走的时候,铁铮还留在那儿,不过,现在也恐怕已经离开了。”辛芷姑道:“对啦,听说你们在魏博遇上田承嗣的牙兵,是么?铁铸又为什么留在那儿?”铁凝心念一动,说道:“我们不但在魏博碰上官军,还碰上一位身具绝世武功的高人呢。”辛芷姑微笑道:“这个人是谁?居然能够令铁摩勒的女儿也佩服他?”颇似有点不以为然的神气。说罢,心中也忽一动,想道:“难道当真就是那人?”铁凝道:“那人还说是认识你的呢。”当下将遇见华宗岱的经过,以及在魏博的这一段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辛芷姑。辛芷姑又惊又喜,心想:“怪道空空儿要往魏博,原来果然是他。”铁凝道:“哥哥那晚在田承嗣的节度府中了毒箭,就是亏得华宗岱救了他的。我们走的时候,哥哥因为余毒未曾拔清,故此留在山中养伤,由华家父女照料他。师父,我还忘了告诉你呢,那位华姐姐待我哥哥十分之好。”辛芷姑微笑道:“是么,那位华姑娘好不好看?”铁凝道:“长得花朵似的,我瞧她九成对我哥哥有意思。”辛芷姑笑道:“你这鬼丫头倒是人小鬼大,专门注意这些事情,‘十分之好’,‘九成有意’,倘若真是如此,那倒真是十分之好了。”铁凝又道:“这位华老前辈可有点怪,他说认识你,又说想会见师公。但我们和他分手的时候,他又叮嘱我不要在师公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不知什么缘故?”辛芷姑道:“怎知他是什么缘故。不过这人的脾气是有点怪的,或许他与你师公有甚过节,末曾化解吧?”其实辛芷姑是知道缘由的,不过不方便和小辈说而已。原来华宗岱是她少年时候的朋友,对她十分倾慕,而且曾经向她求过婚的,但因辛芷姑心上只有空空儿,没有答允他的求婚,后来两人就没有见面了。辛芷姑早年性情乖僻,除了空空儿之外,算得上是她的朋友的,就只有华宗岱一人了,所以她虽然没有答允华宗岱的求婚,但失掉了这样一位朋友,也不无感到有点惋惜。过了几年,辛芷姑听说华宗岱结了婚,这才放下一重心事,对从前这段事情,也就渐渐淡忘了。空空儿起初并不知道他们这段节情,不过他与华宗岱则是彼此闻名的。华宗岱与西域灵山派的灵鹫上人颇有交情,空空儿、辛芷姑则与灵鹫上人结有梁子(事缘《龙凤宝钡缘》)。不知怎的,武林中忽无中生有,传出风声,说是灵鹫上人要请华宗岱出马,报他被空空儿所辱之仇。空空儿早就想找华宗岱比一次武,听得风声,便独自找上门去,却不料华宗岱避而不见,叫空空儿扑了个空。后来空空儿继续找他几次,也都没有见着。过后不久,空空儿与辛芷姑也成婚了。空空儿是天下第一神偷,所交的朋友品流复杂。在他结婚之后,江湖上一个多嘴的朋友无意中向他透露出华宗岱的几句说话,说是华宗岱并非不知道空空儿要找他比武,也井非怕空空儿才躲避他,而是因为他当时知道空空儿即将与辛芷姑成婚,为了不想令辛芷姑伤心,才不愿与空空儿比武的。这话可以解释为华宗岱仍然爱着辛茬姑,怕伤了空空儿以致令辛芷姑伤心。空空儿听了当然极不高兴。对华宗岱过去曾向他妻子求过婚的这件事情还在其次,最忍受不了的,是空空儿平生眼高于顶,他认为华宗岱说这样的话是小视他的武功,非要找他的晦气不可,空空儿也曾因此与妻子吵了一场,经过辛芷姑的解释,这才言归于好。不过也多少在心中留下一点疙瘩了。经过那场吵架之后,他们夫妻就绝对避免提起华宗岱的名字。这次空空儿说要去魏博找一个人,而又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辛芷姑当时已有猜疑,现在听得铁凝一说,更证实了她叫的猜疑:“空空儿是听到华宗岱曾在魏博出现的消息,才赶去魏博找他的。”辛芷姑心里想道:“华宗岱这次重履中原,不知为的什么?听铁凝儿所说,显然他还没有忘记我,但愿他们两人不要碰上才好。否则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总是令我难堪。”又想道:“原来华宗岱的女儿都是这么大了,但愿她与铁铮真的相好,两家徒弟成亲,说不定这段过节也就可以不解自解了。”铁凝说道:“我们临走之时,曾与华家父女相约,只待我哥哥伤好,就请他们送我哥哥回伏牛山山寨的。那时我们还未知道山寨己被官军攻破。如今已差不多有两个月了,想来我的哥哥早已伤好,他们也应该早已离开魏博了。”说至此处,歇了一歇,接着笑道:“不知师公是到魏傅找谁?可惜时间不对,若是去早一些时候,师公就可以见着他们了。”辛芷姑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想道:“只要他们不碰上就好,以后可以慢慢设法化解。”此时朝阳已出,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辛芷姑道:“凝儿,你们打算上哪儿?”铁凝道:“我和展大哥想去金鸡岭找我爹爹。伏牛山山寨被官军攻破之后,爹爹和山寨里的人又回到金鸡岭辛寨主原来的老方了。师父,你呢?和我们一同去金鸡岭好不好?我的爹爹、妈妈很是想念你们。”辛芷姑道:“我是想去会会你的爹娘的,不过,我要先到魏博一行,然后和你的师公一同去。”原来辛芷姑虽然料想华宗岱已经离开魏博,但总还是放心不下,恐防有甚意外,心中想道:“万一他们碰上,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必须我去及时阻止。”为了这个缘故,因此,她要先往魏博,见着了空空儿后才能够安心。铁凝道:“师姐,你呢?你是富家少***身份,大约不方便到我们的山寨吧?”龙成香面上一红,说道:“我们和江湖豪客也是常有来往的,我倒不是避忌这个。不过,我还未曾找着我的妹妹,恐怕还不能去作你的客人。我是想往扬州一行,希望能够见着南夏雷,说不定可以打听我妹妹的消息。”龙成香始终是想南夏雷做她妹夫,虽然在南夏雷那儿要想打听她妹妹的消息,这希望十分渺茫,但她还是想去见南夏雷一次。辛芷姑道:“不知那个还丹灵效如何?只要吕鸿春无事,咱们也就可以走了。凝儿,你去看一看。”铁凝正要进去,忽听得脚步声响,吕鸿春夫妇已经走出来了。独孤莹喜孜孜说道:“这小还丹真是灵效无比,鸿春的毒已经解了。”吕鸿春上前向辛芷姑道谢。辛芷姑道:“不必客气,小还丹是空空儿偷来的,我不过借花献佛而已。好,你既然无事,那我们可要走了。”独孤莹道:“先吃点东西吧,我们也要走呢。”辛芷姑道:“不必客气,我们在路上吃吧。”独孤莹道:“家里有现成的面,不用费什么工夫的。”铁凝笑道:“那我就不和莹姑姑客气了。对啦,你们昨晚个肉脯很好吃,用肉脯送面就行,无须再弄菜了。”铁凝与展昨晚只吃了少量东西,闹了一晚;委实也感到有点肚饿。吃面之时,铁疑问吕鸿春夫妇计划上哪儿,独孤莹道:“我们想到幽州去投夏侯英,我哥哥在他那儿。”铁凝笑道:“这么说,你们也终于要投身绿林了。”吕鸿春苦笑道:“有什么办法,这里是不能再住了。”他们夫妇是怕那魔头再来寻仇,迫得举家远避,托庇于夏侯英,心里可还有点不大愿意。独孤莹道:“夏侯英是我哥哥义兄,所以我们必须到他那儿。这次我哥哥助刘家夺宝之事,请你在你爹爹面前代他善言解释。夏侯英的心意也请你一并代为转近了。”独孤莹担忧铁摩勒可能又对她哥哥有所误会,是以不厌其烦,将昨晚提过的话,对铁凝又再说一遍。铁凝道:“莹姑姑放心,我爹爹并非量窄的人,他也称赞过夏侯英是个绿林豪杰的。”说话之间,忽然隐隐听得马蹄之声,正是向着他们这条村而来。辛芷姑面色凝重,“咦”了一声,说道:“来的有四五骑之多,从蹄声听得出都是骏马。莫非是昨晚那个胡人又邀他的同伴来了?”辛芷姑本来是个极其骄做的人,但昨晚与那胡人一战,胜得甚为侥幸,过后也自是忐忑不安。铁凝在路上碰见的共是四个胡人。辛芷姑只怕其他三个胡人,倘若也是一般本领,会同而来,那就不是她所能应付的了。那几匹马来得好快,初时蹄声还只是隐约可闻,待得辛芷姑刚刚说了几句话,蹄声已是到门前了。辛芷姑虽然忐忑不安,却也不肯示弱,说道:“好,他们既然找上门来,咱们献出去迎接他们吧。”辛芷姑估计一下实力,双方人数都差不多。当然,倘若对方来的都是一流好手,他们这边自是必败无疑!但若来人的武功是参差不齐的话,谁胜谁负,就是一个未知数了。铁凝等人都跟着辛芷姑出去,到了门外,刚好碰上那几个人。辛芷姑抬头一看,不禁又“咦”了一声,只见一马当先的竟是个十分美貌的胡女。辛芷姑正自觉得这胡女似曾相识,只听得展伯承已在叫道:“来的不是宇文姑姑么?”那胡女“啊呀”一声,跳下马来,说道:“哦,你不是展家的小承子么?这么高了!这位是辛老前辈吧?别来多年了!”原来这个胡女乃是师陀国的宇文虹霓。当年她因为误会楚平原是她杀父仇人,曾到中原追踪觅迹,有一次在伏牛山上中了桃花瘴之毒,幸亏展伯承与褚葆龄将她救回家中,在褚遂的故居,做过客人的,故此她和展伯承最熟。其他诸人,辛芷姑与铁凝也曾与她见过一面,吕鸿春夫妇则是初次相会。辛芷姑大感惊奇,心道:“听说宇文虹霓旦已做了师陀国的女王,今非昔比,怎的她会抛开宝座,重履中原?”展伯承道:“你还认得铁凝么?凝妹的爹爹铁摩勒和段克邪是表兄弟。”段克邪和楚平原是手足之交,也是中原武林人物之中宇文虹霓比较熟悉的一位,故此展伯承说出段克邪的名字,提醒她的记忆。宇文虹霓握看铁凝的手笑道:“都变了漂亮的大姑娘了,要不是你说,我还当真不敢相认呢。”展伯承道:“宇文姑姑,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听说你已经做女王了,可是真的?”宇文虹霓道:“哦,你们在中原也听到我的消息么?不过我这次却不是以女王的身份来的,你们别给我张扬出去。”宇文虹霓行色匆匆的样子,跟着说道:“能够碰见你们,这真是巧极了。展兄弟,我正要向你打听,你可曾见过你的楚叔叔?”展伯承道:“你是说楚平原叔叔么?怎么,他不在师陀国了?我还想向你打听他呢。”铁凝忍不住好奇,说道:“宇文……嗯,我不知该称你宇文姑姑还是称你楚婶婶?”她不方便直言相间,却故意绕了个弯儿,探问宇文虹霓是否己经和楚平原成了夫妻。宇文虹霓面上一红,说道:“随便你喜欢哪一个称呼。我,我这次是来找他回去的。”她这么一说,等于是告诉大家,她和楚平原早已成婚,众人更加觉得奇怪了。铁凝心想:“难道她是和楚平原吵架了?”众人虽然都感奇怪,但与她的交情不深,也不好意思探听人家夫妻的私事。而且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也不想在此多作逗留,跟随她的那四个武士都还未曾下马。铁凝道:“楚叔叔的消息我们毫无所知,段叔叔则是我们最后见过的。”宇文虹霓道:“对啦,我也正想问你,段克邪在哪儿?”铁凝道:“他与史姑姑两个月前到扬州去了,此时大约还在扬州。你可以找扬州的淮南帮帮主周同打听打听。”宇文虹霓谢过铁凝,正要上马,却忽如有所见,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手按马鞍,却没有腾身上马。铁凝发现她是注意着那棵槐树,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她也发现了令这棵愧树调枯的腐骨掌功夫?师陀国是西域一个小国,她是师陀国的女王;对西域各国的高手,她当然会比我们清楚,说不定她知道那四个胡人的来历?”跟从宇文虹霓的那四个武土,此时也在马背上叽叽咕咕的谈论,铁凝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看他们有的指着那棵凋枯的槐树,有的指着那两只被击裂的石狮,显然也是在谈论着这桩节情。铁凝心念未己,果然便听得宇文虹霓问道:“这是谁干的事情?”铁凝道:“我昨日在路上碰见四个胡人,这桩事情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鹰鼻汉子干的。”宇文虹霓“啊呀”一声,说道:“原来他们果然是从这条路经过。”铁凝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宇文虹霓道:“你说的那个汉子是回纥数一数二的高手,名叫泰洛。另外那三个人也是横行西域的成名人物,其中有一个母亲是汉人的名叫丘必大,武功与泰洛不相上下,我正要追踪他们。那个泰洛为什么在这里闹事的?”铁凝简单的讲了原由,便即问道:“你为什么要追踪他们?”宇文虹霓道:“因为这四个人都是意欲对你的楚叔叔有所不利,他们在中原出现,想必是已知你楚叔叔的行踪,故而联手追他,他们追踪你的楚叔叔,我就必须迫踪他们!对不住,这件事我无暇细说了。待我找着了你的楚叔叔,我们再到伏牛山拜会你的爹爹吧!”铁凝道:“我爹爹在金鸡岭,楚叔叔知道那个方的。祝你早日找着他。”宇文虹霓说了一声:“后会有期!”便与那四个武士疾驰而去,他们的坐骑也都是追风逐电的良驹。辛芷姑笑道:“有宇文虹霓他们‘以胡制胡’,倒是间接助了咱们一臂之力。吕庄主,你也不用担心那个魔头再来找你的麻烦了”铁凝却道:“宇文虹霓的人未必打得过他们吧?”辛芷姑道:“宇文虹霓的剑术自成一家,空空儿曾见过她的功夫,据说与她的丈夫楚平原不相上下。她那四个随从,据我看来,个个眼神充足,在长途跋涉之余,都没丝毫疲态,也可以看得出都是内功有根底的人。他们既然敢去追那四个胡人,想来也不至于相差太远,”楚平原早已是中原武林的第一流高手,当年是与段克邪齐名,并称武林中后起的“双秀”的。铁凝听了道:“这么说来,我倒不必为他们担心了。”辛芷姑笑道:“你是我的徒弟,脾气却更似你的师公,爱抱不平,爱管闲事。你有工夫去替外人担忧,我倒是怕你们路上出事呢,你还是先小心自己吧。”辛芷姑最疼爱这个关门徒弟,其辞若有憾焉,其实却深喜之。铁凝笑道:“宇文虹霓虽然做了外国的女王,但她是楚平原叔叔的妻子,那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师父放心,从伏牛山去金鸡岭,至此已是过了一半路程了。前一半路程我们都没出事,后一半路程接近金鸡岭,更不会出事了,再说,师父你的功夫,我也学到了几成,也不会让别人那么容易就欺负得了的。”辛芷姑笑道:“你算是夸自己呢还是夸师父呢?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要不然就教人笑话了。但愿你们不出事就好,但不可以骄做了。”辛芷姑端起师父的身份,说了徒弟一顿,心里却很得意:“徒儿这点脾气倒是和我少年时候一模一样。骄傲虽然不好,但不畏强敌的精神却是好的。”当下各人分道扬镳,辛芷姑去魏博会夫,龙成香往扬州寻妹,吕鸿春夫妇到幽州去投夏侯英,铁凝则与展伯承到金鸡岭去见父亲。按下其他各人不表,只表铁凝与展伯承这路。他们已经了结了槐树庄吕家的这桩事情,从此可以专心赶路。他们的坐骑是秦襄昔年所赠的宝马,脚程迅速,三天工夫,走了一干多里,果然一路没有出事。至此他们已走了全程的四分之三。铁凝道:“照这样走法,最多还有四天,咱们就可以到金鸡岭了,今晚还是找一间客店好好睡一晚吧。前两晚咱们忙着赶路,错过宿头,在林中野宿,我睡得很不舒服。”展伯承对她像哥哥对妹妹一般爱护,当然表示同意。于是在日落之前,便到一个小镇上找到了一家客店投宿。他们照过去一样,以兄妹相称,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铁凝在展伯承房间里和他一同吃过晚饭,谈了一会,天色已晚。展伯承道:“你连日疲劳,未得好睡,今晚早些安歇吧。”铁凝正想过自己的房间,忽听得外面有吵闹的声音。说话的人腔调很怪,每个字音听得清楚,但却十分生硬,南腔北调混在一起,阴阳怪气,刺耳非常。只听得“乒”的一声,这个人似乎是拍着柜台骂道:“老子有的是银子,你敢不认我投宿!”掌柜的声音说道:“客官见谅,生意上门,我若然还有房间,哪有把财神爷推出去的道理,委实是已经客满了。”那人道:“我不管你客满不满,镇上只有你这家客店,我踏了进门,就是要住定的了!客满你也得腾一间房子给我。否则,哼、哼,惹得老子动了火,我把你的客人全赶出去!”展伯承动了打抱不平之心,说道:“这个恶客也真是太过蛮不讲理了!我倒想等着他来赶我。”铁凝忽道:“展大哥,你听这个人的口音,敢情是个胡人?”展伯承正要开门出去看看,那个掌柜已先来拍他的房门。展伯承还道是那恶客要来闹事,猛的把门拉开,掌柜一个踉跄,险险跌倒。展伯承看见是掌柜,连忙将他扶稳,向他道歉。大堂上点有油灯,门一拉开,那恶密的面貌也见着了。铁凝抬头一看,先是怔了一怔,她以为是胡人的,但这恶客却是汉人武士的装束。额不高,鼻不勾,相貌也是汉人的样子,但却似在哪儿见过似的。这恶客身躯高大,腰上挂着一口长刀,跨开两腿,站在大堂中间,凶神恶煞的模样瞅着掌柜。正因为他是带着刀而又相貌凶恶,所以其他房间的客人,听了他的话虽然生气,却都只敢在门缝里偷望,谁都不敢开门出去惹他。那掌柜的进了展伯承的房间,打恭作揖说道:“请客官帮个忙,你们是兄妹,同住一间房间不打紧,让出一间房给我招待这位贵客吧。”履伯承面上一红,说道:“不行,不行!”那掌柜的又再打恭作揖道:“客官,你行行好吧,救我一救!”说至此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瞧那位察官的凶样,简直是可以把我吃掉的神气!”展伯承不便对这掌柜说明他们是假的兄妹,十分为难。铁凝则按捺不住,发作起来了。铁凝大声说道:“恶人我见过不少,你怕他,我不怕他!他发恶这房子我就偏不让给他,看他能够把我怎么样?不成当真把我吃了?”说话之时,铁凝已经打开房门,站了出来。铁凝在房间里说活的时候,那恶客已听得出她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只个小姑娘竟有如此胆量,不禁令他好生诧异。此时铁凝站了出来,那恶客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怔了一怔,忽跨上两步,面向铁凝发出嘿嘿的冷笑。铁凝怒道:“你笑什么?你待怎样?”展伯承怕铁凝吃亏,跟了出来,站在她的旁边。那恶客瞪着眼睛,向展、铁二人直上直下打量了片刻,忽“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又是你这个野丫头。哼,前几日在路上出口伤人的是你不是?这笔帐我还未曾与你算呢!”铁凝听了这话。这才蓦想起,原来这个恶客就是那日他们在路上所遇见的四个胡人之一。只因这个胡人面貌颇似汉人,穿的又是汉人的衣裳,所以刚才在黯淡的灯光之下,铁凝认不出是他。铁凝心中一动,想道:“这厮想必就是宇文虹霓所说的那个母亲是汉人的丘必大。”当下冷笑说道:“不错,那日把你们骂作胡狗的就是我,我一看就知你们不是好人,所以才骂你的。如今看来,我是的确没有骂错了!”这个恶各果然是回绝国中的第三名高手丘必大,给铁凝一骂,气得哇哇大叫,喝道:“臭丫头,你是谁家女儿?我不屑杀你,说出你父母的名字来吧!”铁凝道:“俗语说‘狗仗人势’,你的主人是谁?说出你主人的名字来吧!”针锋相对,气得丘必大更是七窍生烟。丘必大本来是想查出铁凝的来历之后,然后折磨她的。此时给她骂得七窍生烟,不由得恶念陡生,喝道:“好个刁嘴的臭丫头,那日我无暇理会你,今日你撞在我的手上,非叫你知道厉害不可!哼,哼,到了我的手中,怕你不吐出你父母的名字?”原来他早已看出铁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不但要折磨铁凝,还要加害她的父母,免除后患。铁凝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人家怎么骂她,她也这么骂回人家,冷笑道:“丘必大,看在你母亲是汉人的份上,我倒也不想杀你。但你若是总是狗性不改,你的狗爪子我非斩断不可!”丘必大正要扑将过来,听得此言,不觉又晃一怔,心道:“这臭丫头怎能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可是丘必大虽然吃了一惊,动作却没有因此缓慢,要想杀害铁凝之心反而是更加强了。须知丘必大之所以换上汉人服饰,为的就是不想给人看出他是胡人。如今铁凝不但知道他是胡人,还识破他的来历,他还怎能放过铁凝?铁凝揭了丘必大的底细,正自骂得得意,陡然间只觉劲风扑面,丘必大已是一掌打来。铁凝本也准备好他打来的,却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招架已来不及,百忙中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斜闪三步,丘必大的手指只差一寸距离,就要抓着她的琵琶骨。可是铁凝虽然闪开,受了他的掌力一震,却也不禁一个踉跄,险险跌倒。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丘必大正要跨上一步,展伯承已是一声大喝,五指如钩,疾抓他的虎口。展伯承这套小擒拿手法是跟褚遂学的,每一招都是毒辣异常的伤残手法。丘必大的武功虽然比他高得多,但在近身肉搏之时,许多上乘的武功都用不上,只能像市井之徒打架一样,与展伯承扭打。双方电光石火的拆了三招,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手法是展伯承高明一些,双方滚作一团,展伯承拿着他的手腕。展伯承止想用力拗断他的手臂,哪知不用力还好,内力一发,陡然间只觉得对方身上也生了一股抗力,本来是他拿着对方的虎口的,一受了对方的反弹力,反而是他的虎口隐隐作痛了。原来丘必大练的是一种邪派的护体神功,受了外力,立即生出反应,展伯承功力既不如他,当然就要吃亏了。丘必大双臂一振,一个翻身,转而把展伯承压在下面。但此时铁凝已是稳了身形,拨出宝剑,唰的一剑,直刺丘必大背心的“大椎穴”。这“大椎穴”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丘必大虽有护体神功,也不敢让利剑刺中。一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连忙滚开,却把展伯承翻了上来,喝道:“你刺!”铁凝的剑法快到极点,倏的剑锋一转,又指到了丘必大的背后。丘必大脚步未稳,挥袖一沸,只听得“嗤”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声,丘必大的衣袖给削去了一截,但铁凝的宝剑却给他的袖子拍落。展伯承疾忙跳起,亦己拔出剑来,上前冲刺,丘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