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伏虎驱狼寒敌胆冲锋陷阵显神威这队猎人组成的骑兵服饰十分古怪,有的披着五彩班烂的虎皮,一定披着鲜明的金钱豹皮,在灿烂的阳光下,远远望去,就像满身发着闪闪的金光。有的将各式的兽皮缝成披风,反过披在身上,看上去就嫌一头毛茸茸的狮子或者野狼。还有的将兽角当作头饰,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他们的坐骑也十分特别,骑马的不足为奇,还有的骑着师陀国特产的,只是用来在山耕处的一种野牛,还有的骑着“四不象”。这些猎人从深山里出来参加义军,穿的骑的都是平常所用的东西,但在回纥士兵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群怪物。回纥士兵未战先怯,这队猎人一冲上来,登时把回纥的队形冲得大乱。此时只是双方前头部队的接触,回纥的前锋名叫车卫,乃是回纥士国中有名的勇将,闻报大怒,立即带兵赶上前方增援,用回纥的传统战法,以战车掩护骑兵冲道。弓箭手躲在战车里射敌方人马。回纥箭手用的铁胎弓是当时最刃利的一种武器,能射到三十丈外。回纥的前锋部队有五千之众,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师驼的这队猎人队伍不畏强敌,勇猛冲杀,双方伤亡都是不小。车卫怒道:“连这些‘野人’都打不过,我还当什么回纥大将?”亲自带了卫士上前冲锋,这些卫士都是在百中挑一的神箭手,车卫本人又骁勇无比,手使一支方天画戟,近的戟挑,远的箭射。杀伤百多个猎人,回纥士气为之一振。忽听得号角齐鸣,师陀国的这支队两面分开,只见一群野牛头上缚着火把,带着融融的烈焰疾冲过来。有一个满头金发,披着虎皮的少年,跨着犀牛,押着火牛冲入回纥军中。回纥的士兵几曾见过如此的阵仗?登时被对方的火牛阵冲得七零八落,骑兵的战马不受控制,先自逃跑。连战车也阻拦不住。这个少年正是师陀国方面的先锋浩罕,他是驯兽的天才,前些日子,他听得师父空空儿谈及中国的一个有名战史---战国时代,齐国的田单以火牛破燕的故事,启发了他的才智。师陀国的山上野牛甚多,他叫他的手下猎人捕获了一百多头野牛,他用的野牛比驯养的家畜当然是更为凶悍了。车卫大怒,单骑上来挑战浩罕。浩罕骑的犀牛又是野牛中最凶悍的一种,幸而车卫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车卫还可以控制得住。车卫自持勇武,方天画戟一挥,就向浩罕挑去。那知浩罕更是天生神力,他用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横刀一拦,刀戟相交,“当”的一声,火花四溅,车卫虎口发麻,方天画戟几乎脱手。车卫的坐骑几犀牛向它冲来,吓得慌了,车卫只得拔转马头逃走。不料这头经过浩罕训练的犀牛,跑的比马还快,一阵风的追上了它。犀牛的长角猛触过来,车卫跨下的战马负伤倒,浩罕大喝一声,登时将他活擒过来,一个旋风急舞,摔将出去,活生生的将他摔死。先锋战死回纥军心更落。浩罕杀得性起,带领他的猎人队伍,便乘胜追击。忽听得后方锣声堂堂,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浩罕心道:“敌人已经溃败,正好一鼓作气,杀他个七零八落。怎好在此时收兵?”于是不理已方的号令,依然挥兵杀去。拓拔雄统领的这支大军,经过天狼山与昨天峡谷之战的两役,虽然伤亡不少,也还有三万多人。浩罕以三千人冲入敌阵,孤军深入,犯了兵法的大忌。火牛阵虽然得逞一时,但在回纥弓箭手,用铁胎弓密集的攒射之下,一百多头野牛,不用多久,已是伤亡殆净。回纥国的第一高手巴大维请令出战,指挥骑兵,两翼包抄,把浩罕这支猎人队伍,困在核心。浩罕不知巴大维的厉害,骑着犀牛,向他冲去。巴大维喝道:“车卫就是你这个怪物杀的么?”浩罕怒道:“不错,是我杀的你怎么样?你敢骂我,我连你也杀了!”两骑相接,浩罕一刀就向巴大维劈去。巴大维哈哈笑道:“你要杀我,那还差得远呢!”锯齿刀直斫下来,长剑横削过去。刀剑交击,浩罕的厚背斫山刀被他的长剑夹击,一翻一绞,几乎把握不定。幸而浩罕经过空空儿的指点,已懂得运用招数,当下连忙把刀锋一转,使出了一招“脱袍解甲”,趁着犀牛向前猛冲的力量,这才摆脱了巴大维刀剑的夹攻。巴大维颇感意外,心中想道:“这人学的虽是上乘武功,运用却未纯熟,看来是个雌儿。但他天生神力,若不早除,待他武艺练成,必将是我国的大患。”于是纵马来追。他这坐骑乃是拓拔雄送给他的,比车卫那匹坐骑还好得多,片刻之间,就追上了浩罕所骑的犀牛。浩罕正自不肯服输,见巴大维追来,正合心意。便既回过头来与巴大维在度交手。巴大维这匹坐骑也有几分惧怕犀牛,不过,因它是曾经百战训练极佳的骏马,却比犀牛灵活。巴大维的骑术又精秒,犀牛冲来,他一闪就连人带马的分开了。浩罕喝道:“既来挑战,为何又不敢与我交手?”巴大维笑道:“你懂得什么,你等着瞧吧!”策马一个盘旋,浩罕的犀牛猛冲过后,可是缓慢下来之时,巴大维连人带马,倏的就疾驰过来。左手的长剑一招“平沙落雁”,向浩罕横刺。浩罕侧转身躯,举刀招架,此时巴大维的坐骑与罕所骑的犀牛是在平行的位置,牛角触它不着。巴大维出手如电,一剑才向浩罕刺去,右手反手一刀,又向牛头斩下。浩罕的武艺究竟还未纯熟,顾得了自身,却顾不了这头犀牛了。犀牛被砍了一刀,刀下的锯齿在牛头割开了三道伤口。犀牛负痛狂嗥,倏跳起一丈多高,向前猛跳。原来犀牛皮厚肉硬,牛头尤其坚实。以巴大维的内家真力,一刀劈伤了它,一时间也还未能置它于死。巴大维本来想先伤了浩罕的犀牛,然后再杀浩罕的。犀牛负痛狂奔,却是他始料之不及。浩罕的犀牛冲入回纥军中,回纥的士兵惊骇奔逃,犀牛撞伤了十几名士兵,这才气衰力谒,倒下来。巴大维正要追过去,忽见漫山遍野,师陀民兵杀将过来,原来是乌获的主力部队已到。巴大维仍然要杀浩罕,啪的一鞭,飞马来追浩罕。浩罕自小在中与野兽追逐,不知不觉的练成了一身轻功,这一个月来,又经过空空儿的指点,轻功身法,更为了得。他在战场上左避右闪,巴大维的坐骑竟然还没有他那么灵活。说时迟,那时快,乌获所率领的大队民兵已经疾卷过来,和回纥的前锋展开了混战。就在此时,只听得回纥的中军也在击起了收兵鼓,巴大维不敢不奉将令,只好回去。这一边,浩罕和他那支猎人队伍,得到接应,也突围而出,与援军会合了。巴大维回到中军营帐,问拓拔雄道:“元帅何故将未将招回?对方骑兵甚少,武器不全,兵力也未必可强于我军,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拓拔雄道:“料敌从严,王叔在师陀京都有司空图父子与窦元等许多高手效力,也被这群‘乌合之众’围在王城之中的,岂可轻敌?而且后面还有木里与独孤宇这支军队追来,是以我军必须大军集结一起,判明敌势,方好出击,以免背腹受敌。巴将军,你就留在中军,不可轻易出战。”原来拓拔雄在进军师陀之后,连接两战皆败,锐气大挫。他有一个泰洛保护他还嫌不够,是以又要把巴大维调回,放在他的身边。有两大高手作他护卫,他始心。拓拔雄结集大军,以方形阵势出击。每千人列成一个方阵,配合十辆战车,向敌方阵逐步推进。师陀的民兵士气极为旺盛,但装备与训练不及敌人,长于野战而不擅阵战,在敌方以侵势兵力挤压之下,虽然奋战,但强弱悬殊,终于有几道防线给敌人突破,堵截不了回纥的进军。形势正在十分紧张之际,忽见尘头大起,一彪军马杀奔过战场,回纥的后军已在和这彪军马展开激战,原来是段克邪所率领的先头部队杀到,展伯承、刘芒、褚葆龄、铁凝等人都在军中。这一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多人,但战斗力却是甚强。一投入战场,立即就发生了牵制的作用,拓拔雄急忙从前线抽调精骑,增强后防。如此一来,师陀民兵所受压力大为减轻。乌获抓紧时间,重新布防,抢占了有利的丘陵带,堵住了回纥的攻势。且说浩罕败回本队,甚是羞惭,当下往见乌获请罪。乌获正在与空空儿商讨军情,见浩罕来到,笑道:“空空前辈,我可要教训教训令徒了。”空空儿道:“浩罕有勇无谋,是该教训。”乌获正色说道:“论战功,你杀了回纥的先锋,击溃了敌方的第一线部队,这功劳很是不小。但你不听号令,孤军深入,陷于险境,这过也很不小。念你初犯,姑许你将功赎罪,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浩罕满面通红,说道:“是,我知错了。”乌获又道:“你过去是在山上一个打猎的人,可以随得你的性子,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现在你是参加了义军,是和大伙一同作战,这可不同于单人打猎。你一人不听号令,就会连累大家的,所以军中有军法,必须人人遵守。这道理你懂了吗?”浩罕刚才虽然认错,却还未能自省这个错误的根源。如今乌获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缺点,浩罕这才是真的懂了。空空儿在旁听了乌获的这番话,也不觉连连点头。乌获虽然只是教训浩罕,在空空儿听来,却似连他也教训了。空空儿平生自持本领,独来独往,已经惯了,乌获指出浩罕的毛病,也恰好是说中了他的毛病。空空儿不觉心中一凛,憬然如有所悟。空空儿见浩罕满身尘土,说道:“你是给人打下坐骑的吗?”浩罕道:“不错,我杀了回纥的先锋,却给另一个回纥的军官打败了。”空空儿道:“是单打独斗赢你的吗?”浩罕道:“是的,他打杀了我坐骑,我和他虽然未决雌雄但也打了两个回合,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空空儿最喜欢找有本领的人交手,听了浩罕的话,不觉大感兴趣,连忙问道:“那个人是谁?”浩罕说道:“是一个左手使刀,右手使剑的回纥军官。诺,就在那边,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人。”空空儿跟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块高上,坚着回纥的军旗,回纥的元帅拓拔雄和十几个军官,聚在军旗之下,指指点点,似乎正在谈论战场形式。空空儿的脾气最见不得有本领的人,此时听说是巴大维将他的徒弟打败不由得技痒难熬,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巴大维较量。但军有军纪,必须听号令而行,巴大维与拓拔雄是在回纥的中军,若要与巴大维较量,必须突破回纥的几重防线,孤军深入必受乌获的责备,是以空空儿虽然技痒难熬,一时却不敢造次。此时双方的混战正在激烈展开,战场上犬牙交错,杀得天昏暗,日月为光。某些阵是回纥占了优势,某些阵是师陀义军占了优势。但总的来说,还是回纥军队掌握了主动的攻势。他们一来兵力较强,二来武器精良,三来他们又多的是职业军人,作战的训练和临阵的经验胜于义军。但义军却胜在有旺盛的士气,在回纥骑兵与战车的冲击之下,奋勇搏斗,前仆后继,回纥的军队向前推进每一寸的土,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乌获正在苦思,忽见一圈白光在敌阵中翻翻滚滚,冲刺出来。霎时间白光一敛,现出一个少年武士,原来是段克邪。他以超卓的轻功展开速疾异常的剑法,敌兵挡者辟易,远远望去,就只见到一圈白光。空空儿喜道:“师弟,你来了。你的师嫂呢?”段克邪道:“她和楚大哥、大嫂在后面,不久就到。师兄不用挂心。”空空儿面上一红,说道:“我记挂什么。不过她若在这儿,多一个帮手,咱们倒可冒险试试---我是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冒一个险,去劫敌人的帅帐。”段克邪见过了乌获,简单的报了天狼山之役的经过,说道:“目下战场的形式是敌强我弱,师兄之计,似乎不失为一个可以扭转形式的办法。咱们以一支奇兵,突袭敌人的帅帐,若是成功,敌人必定溃败。”说话之间,展伯承、刘芒、褚葆龄、铁凝等人也相继到来。乌获想了一想,说道:“好,可以试试。只是要令你们出生入死,我,我……”空空儿不待他把话说完,哈哈笑道:“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冒险,越险越好,我就越有精神。说实在的,我只是怕你不答应呢。”乌获深知空空儿与段克邪之能,笑道:“好,我预祝空空大侠一举成功,不过,也不好太轻敌了。”当下,选出了一队精兵,由空空儿率领,从险窄的山道杀出,突袭对方的帅帐。段克邪、展伯承、铁凝等人都随着去。这次的突袭和刚才浩罕的孤军深入不同,一来是双方的主力都已在战场上展开厮杀,战场上成为犬牙交错的形式,这支奇兵随处都有已方的人接应。二来空空儿和段克邪等人的本领,当然远非浩罕可比,乌获可以放心。空空儿与段克邪双剑纵横,在前面开路,突然从回纥的侧翼杀入,回纥的军队虽然众多,但总不能布满整个战场,空空儿师兄弟二人施展绝顶轻功,左面一兜,右面一腿,缝隙即钻。他们顾不得多杀敌人,只是在避得开的时候,才用刺穴剑法,把敌人刺伤,刺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倒在下,反而成为他们自己人的障碍。空空儿杀得高兴,一往无前,不知不觉已是独自在先,离开本队渐远。拓拔雄看见空空儿一个杀来,吃了一惊,说道:“这个怪模怪样的汉子是什么人,如此厉害?”泰洛道:“是中原的第一高手空空儿。”拓拔雄大惊道:“听说空空儿来去无踪,在百万军中取人首级易于探囊取物,咱们避他一避。”巴大维听说是空空儿,也是不禁大吃一惊。但他是有心与空空儿一较本领的,虽然吃惊,却是不如拓拔雄等人的恐惧。说道:“百万军中取人首级,那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元帅不必长敌人志气,减自己威风,让小将会他一会。”拓拔雄正要巴大维自告奋勇去抵挡,于是说道:“好,那么你小心了,不过,还是先让战车拦他一拦吧。”空空儿正要抢上哪个山丘,忽见六七辆战车排成一排,疾弛下来,每一辆战车都是四匹马拖着跑的,来势极疾。空空儿大笑道:“战车岂能奈我何哉!”眼看前头的战车就要撞到他的身上,空空儿飞身一跃,平拔起,竟然从战车上方越过。只听得“轰隆”声响,一辆战车在山坡翻了一个筋斗,滚了下去,在它两旁的战车收势不住,轮轴碰着前一辆战车,登时也翻倒了。原来空空儿在以天下无双的钱功飞越战车时候,还以迅逾追风的剑法,刺伤了那辆车前有的两匹马。三辆战车翻倒,开了一个缺口,段克邪以后队的展铁等人跟着也冲上了山坡。巴大维喝道:“空空儿休得猖狂,试试我的本领!”策马疾弛而下。段克邪道:“师兄,这人是回纥的第一高手,本领在泰洛之上。”空空儿笑道:“我知道了,我正要会他。你照应后队吧。”空空儿一声长啸,把手一扬,一道蓝艳艳的光华电射而出,这是淬过毒药的匕首。空空儿自从成名以后,就没有用过暗器。不过这次他飞出匕首,也并非是要杀巴大维,而是要杀他那匹坐骑。因为空空儿长于步战,不愿在上与骑着马的巴大维交锋。巴大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飞来的暗器有毒,喝道:“用有毒的暗器算什么好汉?”口中吆喝,横刀就去拔打。不料空空儿的暗器功夫比吕鸿秋还更高明,看是射人,实是射马。啊支匕首看来明明是朝着巴大维面门飞来的,巴大维横刀拔打之时,那支匕首却忽往下一沉,“卜”一下响,刺入了马的脑袋。那匹马一声长啸,四蹄屈,登时把巴大维惯下马背。空空儿哈哈笑道:“你杀了我徒弟的坐骑,如今我也杀了你的坐骑,算是扯了个直。又不是打你,你慌什么?”巴大维怒道:“好呀,空空儿你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空空儿笑道:“你欺负我的徒儿,我就要欺负你,你怎样?你拼了命又能奈我何哉?”巴大维气得七窍生烟,更不答话,一刀就向空空儿横劈过去。空空儿短剑一挡,‘唰’的一声,火花四溅。巴大维刀头的锯齿断了两齿,但他那一刀从空空儿的有顶削过,要不是空空儿的轻功超卓,在危险绝伦之际恰恰闪开的话,也几乎给削去了一层头皮。原来巴大维是用锯齿刀来使剑术的招数的,空空儿一来是初次碰上这种怪招,二来他也是有点轻敌,故而险些两败俱伤。空空儿心中一凛,并非是由于敌人的本领,而是凛然于自己,毛病复发,心中想道:“铁摩勒有次与我谈论武功,曾有言道:‘狮子抟兔也应用全力。’他的说话是‘硬份’(真实的本领之想),我应该稍加小心才是。“空空儿心念电转,迅即还招,巴大维把长剑用作大刀来使,一剑劈下,左手的锯齿刀则以剑术的招数径直刺出,刀剑交击,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来对空空儿。空空儿笑道:“你的武术独创一家,也算得不错的了。不过,要想伤我,却是万万不能。”话犹未了,只见一道寒光,耀眼生辉,巴大维的刀剑交击,连空空儿的衣角都没沾着。巴大维立足不稳,空空儿已是如影的疾扑过来。巴大维也委实了得,身形向后一仰,横刀让着面门,‘唰’的一声,空空儿的短剑从他头顶掠过,虽是伤他不着,也险些削去了他的一层头皮。巴大维迅即还了一招‘李广射石’,挽剑刺他手。空空儿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这两招算是打成平手。再来,再来!”从他头顶掠过,回过头来,又与巴大维交手。原来空空儿的脾气近年来虽然改了许多,但俗语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改了许多,但争强好胜之究竟还未能完全去掉。是以他刚才给巴大维一刀从他头顶削过,他也立即还以颜色,同样的一剑从他头顶削过。其实刚才那招,他已削断巴大维刀头的两齿锯齿,而巴大维没有伤着他,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上风的。巴大维面红过耳,把空空儿的话当成讥讽,怒道:“空空儿你也不过赢了我的一招,就如此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么?”空空儿怔了一怔,说道:“你临危不乱,不愧为回纥第一高手之称,我是诚心赞你的,你怎么反而骂起我来了?”这‘临危不乱’四字,听在巴大维耳中,又似一支匕首似的,令他感到刺耳钻心。空空儿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此使他已不敢有丝毫轻敌之心,每一招都是攻守兼施,使出他的看家本领。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空空儿以匕首般的短剑进招,便似近身肉搏一般,但见剑光飘瞥,剑花错落,虎虎风生。短剑所指,处处都是巴大维的要害穴道。巴大维脚踏五门八卦方位,步步后退。但他虽然是步步后退,一刀一剑,却也防御得十分严密。步步招数,丝豪不乱。十招之中,也能还攻三两招,空空儿的“一剑刺九穴”的袁公剑法,急切之间,竟也未能刺着他的穴道,破得他的“刀剑互易”招数。空空儿越战越是精神,顿然间但见四面八方都是空空儿的身形,巴大维也不能不把招数加速,过了一会,只见剑光刀影,在旁人看来,连敌我两方都分不清了。回纥的一群军官,一来固然是因为插不进手去,二来段克邪等人亦已杀到,他们要保护拓拔雄,因此也顾不得巴大维了。拓拔雄在段克邪即将杀到的时候,连忙说道:“咱们还是避他一避。”于是在泰洛诸人保护之下,匆匆而逃,连军旗也来不及收起了。段克邪追上前去,与泰洛交手了十余招,展铁诸人未到,段克邪武功略胜泰洛,在十余招之中,未能击败泰洛,拓拔雄已经躲进大军之中,去得远了。他弃了帅旗,混在大军之中,谁能认出是他?而且这钟奇兵突袭,时机是稍纵即逝,到得展铁等人攻上这座山丘,拓拔雄在大军保护之下,他们这支奇兵就难以冲破敌方的大军,把拓拔雄俘虏了。结果是只占领了敌方的一个阵。拓拔雄一走,泰洛无心恋战,跟着也跑,段克邪无暇追他,回转来看他的师兄与巴大维激战。巴大维被空空儿迅逾的追风剑法迫得他不能不把招数加速,但空空儿的快剑是使惯了的,而巴大维的“刀剑互易”招数一使快了,功力就难以发挥,而且他又不习惯于使用快刀快剑,因而也就加倍吃力。不过半支香的时刻,他已是大汗淋漓,衣衫净湿,气喘吁吁。蓦然间,巴大维忽发觉拓拔雄等人都已走了,这座山丘上只有他一人,而敌人则有和他交过手的段克邪及其他见过面的展伯承、刘芒等人,都已在他的周围观战。巴大维这一下吃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吃惊之中还带着几分气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实在想不到他的自己人竟会弃他而去,拓拔雄是主帅身份,临危避敌,犹有可说,最不该他认为是“好友”泰洛临走之时,竟也不向他打个招呼。空空儿喝道:“小心了!”一剑闪电般的刺去。巴大维本来就是败象已露,此时见泰洛等人弃他而去,更无战意,空空儿虽然在出剑之时,提醒了他,这一剑他仍是无法招架。只见剑光一闪,他的手腕突然好象被利剑刺了一下似的,锯齿刀不由得当啷坠。空空儿这一剑其实还是手下留情,他的里道使的恰到好处,只是在巴大维的虎口轻轻点了一下,令他的锯齿刀脱手便算。倘若空空儿真要使出杀手的话,这一剑大可刺伤他的关元穴,令他一只手臂变成残废。巴大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空空儿手下留情,心中自然明白。这霎那间,他不觉意冷心灰,又是羞惭,又是沮丧,突然间就把右手的长剑向自己的胸膛一插。可是他出手自戕,动作虽然十分之快,但空空儿却比他更快,就在他的剑尖堪堪刺到胸口的时候,空空儿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就把他的长剑夺去,而且立即又把他的锯齿刀也拾了起来。空空儿哈哈一笑,说道:“巴将军,你已经挡了我的一百二十七招了。当今之世,能与我交手到百招之外的,不是我妄自吹牛,实在没有几人。你挡了我的一百二十七招,也实在堪称武林高手了,说老实话我对你很是佩服,你何必自尽。留下来,咱们将来还可以切磋武功。”空空儿诚心诚意说了这一番话,就把锯齿刀与长剑交还巴大维。巴大维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接过刀剑,说道:“好,多谢你不杀之恩,我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了。从今之后我隐居深山,杜门不出,再也不为回纥效力。待我练好武功,那时我再下山,向你请教。”说罢,刀剑交击,锯齿刀与长剑同时断为两截。巴大维自毁刀剑,众人都是一怔。只见巴大维把断刀断剑抛在下,说道:“空空大侠,我断刀毁剑,略表心意,十年之内,决不与你为敌,十年之后,我的武功若有寸进,再来与你切磋。”说罢,回头就走。段克邪叹道:“这人倒是颇有血性,不似泰洛的奸狡。”空空儿道:“我是出于惺惺相惜之念,放他走的。他是回纥第一高手,只要他从今之后,当真是如他所言,不再为本国的暴君效力,那么也实在是无须杀他,你说是吗?”段克邪道:“不错,咱们对各种不同的敌人,本来也是有所区别的。巴大维虽然不是彻底悔悟,但他如今既然是毁了刀剑,表示不再与咱们为敌,当然是可以不杀他的。”空空儿听得师弟赞同他做的这椿事,大为高兴。可是他朝山下一望,这一团高兴不由得迅既冰消。原来拓拔雄逃跑之后,集中兵力,作单线进攻,已给他冲开了一个缺口,正在朝着师陀京城的方向,突围而去。空空儿悔恨不迭,说道:“都是我的不对。我碰了敌手,只顾与巴大维厮杀,却放走了拓拔雄了,刚才我若是不理巴大维,只顾去追拓拔雄的话,说不定还是可以俘获他的。”段克邪安慰他道:“虽然未能俘获拓拔雄,但也大寒敌胆了。他们兵多将众,咱们这支队伍突袭,本来就只是试试而已。如今他们虽然突围而去,但整个战场的形势不是已经扭转过来了吗?刚才乌获担心会吃败仗呢,现在则咱们已是可以乘胜追击了。”原来拓拔雄将兵力集中一路的时候,由于大军的集中并非易事,所以各条路线撤退之时,义军乘势勇猛进攻,令得回纥的部队伤亡不少。如今拓拔雄虽然突围而出,但也还是在一路且战且走之中。空空儿余怒未息,一剑斩断回纥的军旗,说道:“咱们都去追!不能让他们攻入京城。”原来乌获把将近二万的民兵调出京城,就是想执行“却敌于都门之外”的战略,恐防回纥的大军攻入京城,把京城变作战场,所遭的破坏就要大了。双方的兵力已是相差有限。但因回纥兵力集中,以战车开路,义军还是不能将他们打回头来,不过,却可以阻延他们进军的速度。一路厮杀,到了离京城五里左右,都门已经在望,忽见后面尘土大起,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原来,是木里和独孤宇的联军赶到,这一支军队投入战斗加上乌获原有的民兵,在兵力上也压倒了敌人了。本里与独孤宇的联军赶到,迅即合围,把拓拔雄的大军挡住,在京城之外,展开了一场惨烈非常的歼灭战。双方短兵相接,杀得人仰马翻。回纥的战车因拉车的马匹被对方射死,翻到的也很不少。少数的战车和骑兵冲过了师陀的防线,一看孤军深入,不敢前进,又退回来。拓拔雄又惊又怒,投鞭说道:“我回纥铁骑纵横天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在这小小的师陀国里,竟**沟里翻船不成?”泰洛说道:“师陀虽小,但它的百姓却是‘悍’得很,看来咱们杀不进它的京城了,而且即使杀得进京城,京城里的老百姓更多,咱们更难对付,不如------”拓拔雄道:“不如怎样?”泰洛讷讷说道:“不如退兵为上。咱们不攻它的京城,他们想必不会穷追。”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