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海禁以后,景仁帝下令将南方沿海重镇穗州设为启朝唯一对外的通商口岸,所有外来的商船都在这里停靠,出货入货,启朝所有出口货物也都是先运至穗州,然后通过特定的商号与外商交易。有一点值得提的是,自从开海禁之后,所有出口货物中,卖得最好的便是茶、丝、瓷器,特别是茶叶,深受外商的欢迎,在出口货物中的比重一年比一年增大,很多茶商都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这里。盛世茶行因为刚接下北方大漠的茶生意,手中的毛茶有限。虽然去年买下不少地种植茶树,但想要好收成非得要几年后不可。供应完大漠的需求后,几乎无力南方的海外市场,是以这次的夏茶收购战上与庄明喜的太平茶行并没有多少冲突。“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她取名太平,很明显就是压我们盛世一头!”这天是方妍杏孩子的百日酒,这个孩子是庄家第一个孙子,大太太自然高兴,大肆操办庆祝了一番,等客人们都走后,一家人聚集在大太太的院子里,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闲聊。说话的便是三姨太太。她将娃娃交到庄明兰手上,继续对坐在正位上的大太太说;“之前看四小姐文文静静的,哪知道竟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对她的亲娘亲大哥这般无情,想想就让人胆战心惊,还好和他们分了家,否则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岂不是家无宁日?”正自在妹妹身边逗弄着儿子的庄信忠闻言抬起头说;“其实四妹也是个聪明的,可惜她身为女儿身,要是个男孩子,或许还有希望成为当家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如果庄家男儿中有一个能成器的,大太太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秦天这个丫鬟的身上去。可是大太太却很果断地否定;“盛世的当家人不止是有本事·更要有正直的品性,有宽广的胸怀,明喜如此狠辣无情,做事不择手段,即便将来她成功了,也不过得到一个奸商的名号·长不了的!”“是是是,大姐说得对极了,只有我们大少奶奶才是最适合接替大姐,成为我们庄家当家人!”三姨太太忙不迭地逢迎如今,大局已定,秦天在庄家的地位牢不可破,三姨太太再也不敢挑战她的权威,反而因为之前多次得罪她,而心下揣揣·生怕她记在心中,对他们不利,是以一有机会便示好。秦天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其实她又哪里会和她这么一个妾室计较,只是她明白·对待三姨太太这种人,就得让她一颗心悬着,不能对她太亲近,太好,否则,以她的心性,难免又出什么幺蛾子。她看着三姨太太淡淡一笑,神情不冷不热·让三姨太太有些没趣·这马屁也就不好再拍下去了。见小孩生得可爱,秦天自庄明兰手中抱过·递到庄信彦面前,两人都满脸兴趣地逗弄着孩子,见孩子白白胖胖,手脚圆滚滚的如同莲藕一般,睡觉的时候一会扁嘴,一会皱眉,可爱得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庄信彦看着喜欢,脸上露出笑容,伸手示意要抱,秦天将孩子交到他手上,庄信彦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那姿势,那神情,让人看了心中会觉得好温暖,还舒心。“看来,大哥以后也会是个好爹爹。”方妍杏在一旁笑着说。“大哥抱娃娃的姿势,比我这个亲爹都周正了!”庄信忠也笑着说“你还好意思说,就没见过你这么笨手笨脚的爹!”方妍杏嗔道。正在给大太太捶肩的月娘,见到这一幕,心有感触,忍不住看着庄信忠笑道;“我说三少爷,你若真想你大哥早日当爹,你就该好好努力茶行的事,让大少奶奶没那么辛苦,这样她就能安心为你大哥生孩子了!”庄信忠摸了摸头,憨厚地笑着;“月娘,我正努力着了,你就别打趣我了。”方妍杏和庄明兰笑作一团。秦天也跟着笑了几声,心中却暗自叹息,说起来,她和信彦圆房已经大半年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呢?她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会是这具身体不孕吧······秦天心中突突,小说中的狗血情节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旁边庄信彦瞥到她的小动作,心中即刻了然,他将孩子交回到庄信忠的手上,然后悄悄握住了秦天的手,秦天看向他,见他正看着她笑,如峰峦般的眉眼俊秀得仿若能融化万端春风,一见到就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太平安宁。所有的烦恼和忧虑,在他这种温柔笑容下悄然化解于无形。因为她知道,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不要着急,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不用担心,他永远都会在她身边。“迪■子也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大太太忽然笑道“想当年,我也是进门两年后才有的信彦,这种事情啊,不能着急!”话语中有很明显的安慰意味。“是是,这种事情急不得。”月娘连忙说道。三姨太太以及周边的下人们看到这里暗暗咋舌这大少奶奶竟是这般的受宠,就是连子嗣这么严重的事情大太太和大公子也是这般的护着她。一家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丫鬟进来禀告;“宗家老爷们来了。”大家都静了下来,看向正位上的大太太。自从上次大太太与宗族决裂后,宗族刚开始很生气,一直端着架子,放话出来除非他们到宗族磕头认错,否则绝不会原谅他们什么的。宗族的人并不认为大太太是真的想脱离宗族,毕竟谁敢不认祖先?而且庄四爷还在祖坟那里埋着了。直到大太太两个月前派人去宗族里与他们商议迁坟的事,最近和二房分家又完全将他们宗族排除在外,他们这才急了o眼看着庄家春茶夏茶都卖得红红火火,却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他们哪里还沉得住气,从上个月起,除了族长庄成志没出现外,其余宗族辈分较大的老爷们都轮番着上门来开解大太太。无非是说些不要意气用事,不认祖先大逆不道之类的言语·盼着大太太回心转意。可他们连着来了几次,大太太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见他们,见此,宗族的人反而更加着急,来得更勤。“娘,这次还让我去应付他们吗?”秦天问道。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沉吟了一会便道;“不·也是时候见见他们了。”“大姐,还见他们做什么?这些人,无非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好处,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和他们脱离干净,免得便宜了他们!”三姨太太扁嘴。大太太摇摇头,在月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话我也是在这里和你们说,其实我从未想过真的要脱离宗族。”众人惊异,看向大太太,秦天上前,扶住大太太另外一只手。“为什么,娘,在我看束,宗族于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每▲要分红给他们也就罢了,还要受他们的掣肘,不管是什么事,他们都想要管一管,真的很麻烦。”“秦天,我也知道他们很麻烦,可是你想想,出来行走的人,大凡根底深厚,家世源远流长的总是要受人尊敬一些,而那些根基薄弱,来历不明的,总是要受人非议。”大太太边走边说,语重心长;“我们现在图一时的清闲爽快,脱离了家族,在世人的眼中,我们就是背弃祖先的人,当然,我们都是商人,尽管这方面的名声不好听一些,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也不会有多少影响。”说到这里,方妍杏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大太太停下来,看向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方妍杏见到,连忙将孩子送上前。大太太摩挲着摸向孩子的脸,慈祥地哄着;“霖儿不哭,不哭······”小霖儿果然止住了哭声,方妍杏欣喜地说;“娘一哄就不哭了,平时我都要哄好久了!”大太太笑了笑,满脸欣慰,她收回手,继续道;“可是我们要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着想,他们不一定也和我们一样从商,如果他们想入仕呢?宗族和背景就很重要了,背弃祖先的家族不管到哪里都会让人瞧不起的。”众人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大太太比他们想得要深,要远。“可是一旦回宗族,岂不是又要受他们钳制?”三姨太太问道。这时,秦天已经完全了解大太太的想法,便代替大太太回答了三姨太太的问题;“娘就是不想再像之前那般受到他们的钳制,所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娘,我说得对不对?”秦天笑着看向大太太。大太太拍着她的手背,笑着颔首;“不错,还是秦天最了解我。”接着又道;“你们继续玩,秦天,信彦,你们和我去见宗家老爷们。我们被他们压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他们向我们低头了!”庄信彦和秦天一左一右伴着大太太出了清音院,来到前院大厅。只见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正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一大太太出来,三人眼睛一亮,忙站起身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