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浪等人侧耳细听,已知来的人绝不止两三个,人声笑语,还夹杂着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寒夜里,听来分外刺耳。熊猫儿磨拳擦掌,神态兴奋,轻笑道:“沈浪果然不愧为沈浪,果然有两下子。”但沈浪却是面色沉重,喃喃道:“他们此刻就来了,真想不到,想不到……”熊猫儿道:“你明明想到了,怎地却说想不到。”沈浪道:“我虽算定他们要来,却想不到他们会来的这么早。”熊猫儿奇道:“为什么?”沈浪道:“丐帮大会还未散,这里又是散会群豪的必经之道,他们要来,本当在散会之后………纵然先来,也不该如此喧哗吵闹,毫无避忌。”熊猫儿果然不禁为之一怔,但瞬即笑道:“这些混帐小子们狗仗人势,自然胆大心粗,范兄,你说是么?”范汾阳吟道:“这……”话未出口,那一伙儿人已来到近前,五个人,两匹马,吵吵闹闹地扶起了马车,套上辔头。其中一人笑道:“咱们头儿果然不愧为头儿,果然有两下子,只要闭着眼睛一算,什么事都好像亲眼瞧见似的。”另一人笑道:“说书的常说古代一些名将,说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我瞧咱们头儿,可真比这些名将还要厉害。“第三人笑道:“可不是么,那些大将在帐篷里多少总得还要伤伤脑筋,而咱们头儿却只要在屋里抱着小妞儿乐着,什么事都正如他所料,一件件都办得漂漂亮亮,干净利落,连一星半点岔子都不会出。”五个人兴高采烈,赶着马车去了,对四下事物,全未留意,沈浪等人莫说躲得如此隐密,就算站在树下,他们也未必瞧得见。熊猫儿跃跃欲动,道:“咱们快追。”哪知沈浪地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咱们不迫。”熊猫儿大奇道:“咱们辛辛苦苦了等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好容易等他们来了,咱们却又不追了,这……这又算什么?”沈浪道:“追查敌踪之事,全得偏劳范兄一人。”熊猫儿瞪大了眼睛,道:“你和我呢?”沈浪道:“你我却需先到丐帮大会之地,瞧个明白,若是我所料不差……唉!那里想必又出惊人的变故。”熊猫儿大声道:“真的……真的会有……”沈浪沉声道:“范兄跟着这马车到地头后,却莫轻举妄动,最好再回到此处,与我们聚首商议,再作道理。”范汾阳道:“这个小弟省得,沈兄大可放心。”熊猫儿叹道:“这点他对你自然放心得很,否则他为何不要我去,而要你去,但那边还有丐帮上千弟子,再加上那些武林高手,可说人人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老光棍了,王怜花会在那里玩什么花样,可真教人不信。”沈浪道:“正因人人都不相信,所以他施展手脚,就会分外方便,这正是此人的过人之处,出人不意攻敌无备。”熊猫儿喃喃道:“我还是不信……那么多人,难道都是死人不成?”酒香,在寒冷的冬夜中,的确比世上任何香气传得都远,沈浪与熊猫儿还未到丐帮大会之地,已闻得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熊猫儿的手,又摸到那酒葫芦上了,虽然他只是摸了摸,便缩回了手,但口中还是忍不住笑道:“丐帮弟子,平日市衣缩食,不想请起客来倒是大方的很。”沈浪笑道:“你酒虫又在动了么?”熊猫儿道:“没有动,它们已快饿死了。”沈浪道:“但依我看来,丐帮之酒,还是不喝的好。”熊猫儿道:“不喝的好?为什么?”沈浪叹息一声,再也不说话,但身形展动更急,片刻之间,便瞧见了那简陋的竹棚,辉煌的灯光。简陋的竹棚在灯光照耀下,也已变得壮观起来,竹棚中人影幢幢,似乎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熊猫儿笑道:“哪有什么变故,你瞧他们不都是好好坐在那里喝酒么?”沈浪道:“是么?”熊猫儿道:“若有变故,他们便该……”突然顿住语声,再也不说一个字。只因他此刻也已发觉情况不对一这些人虽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但却太安静了,安静得简直可怕。千百人坐在竹棚里,竟毫无声息,没有喝酒的人都不会如此安静,更何况是喝了酒的。异样的安静中,已有种不祥的恶兆!熊猫儿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窜过去,窜入竹棚,目光扫动,又不禁被惊得呆在那里。这四面竹棚中的千百豪杰,看来竟真的已都变成死人,有的口吐白沫晕倒在地,有人伏在桌上,昏迷不醒,桌上的菜,还未吃到一半,但酒杯,酒坛,却零乱的撒了一地。这些人可是全都醉了。熊猫儿呆了半晌,扶起一个人的身子,探了探他鼻息脉搏,面色更是大变,失声呼道:“毒。”沈浪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酒中有毒。”熊猫儿跌足道:“这些老江湖,怎地也会上当。”沈浪道:“在方才那等欢喜之情况中,有谁不想赶紧痛痛快炔地喝两杯,有谁还有心去检查坛中之酒。”熊猫儿长叹道:“不错,若换了我,也不会的。”寒风吹动,火光动摇,映着这一张张惨白的,扭曲的面容,那景象当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可怖。熊猫儿突又失声道:“你瞧,这些人衣襟全被撕开了……”沈浪一言不发,走过去在几个人身上摸了摸,这些人怀中竟已空空如也,竟似被洗劫,连什么都没有剩下。熊猫儿恨声道:“要了人命,还要人财物,好狠,好狠。”沈浪叹道:“吃人不吐骨头,这正是王怜花一贯作风。”熊猫儿道:“你……你瞧这些人救得活么。”沈浪黯然道:“若有对路的解药,自可将他们救活,怎奈……怎奈你我此刻连他们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两人站在这千百个中毒而死的人之间,瞧着那一张张可怕的脸,心里想哭也哭不出,想吐也吐不出。那当真不知是何滋味。突然问,两人觉得在这群待死的人中,竟还有双睁开着的眼睛,这双眼睛竟似在瞪着他们。两人不约而同,霍然转身,果然瞧见了这双眼睛。这是双瞪着的眼睛,眼珠子部似已凸了出来。目光中所含的怨毒之意,当真是两人一生从未见过的。熊猫失声道:“钱公泰。”钱公泰竟未中毒,但却被人点了穴道,身子再也不能动弹,脸上一粒粒麻子,都似乎在发着光。那自然是狠毒的光。这里每一件事的发生,他自然全都亲眼瞧见的。他嘴里全无酒气,想来滴酒未沾。熊猫儿叹道:“不喝酒原来也有好处的,这些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问问他,想必就可以全部知道了……”说话间沈浪早已解开了钱公泰的穴道。钱公泰挣扎着爬起来,伸了伸臂,抬了抬腿。沈浪道:“你如何……”钱公泰躬身道:“在下很好,多谢两位的盛情。”“盛情”两字出口,双手中突然飞出十数点寒星,直射沈浪,他的人也疯狂般的向沈浪扑了过去。钱公泰人称“遍地滚金钱”,除了是说他那满脸麻子外,也正说的是他这双手发镖,满天花雨的绝技。此刻这十余只金钱镖自他手中发出来,当真是又急,又快,又狠,又准,他骤出不意,便下毒手,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能闪避。但沈浪!沈浪毕竟是沈浪。只听满天急风响动,熊猫儿失声大呼道:“你疯了么。”呼声中沈浪的身子已急飞而起,暗器虽快逾闪电,他身形的展动却比暗器更快了几分。那满天花雨的金钱镖,竟未伤得他一丝衣袂。熊猫儿身子一闪,已到了钱公泰背后,出手如电,抓住了钱公泰的双臂,硬生生拧转了过来。钱公泰立时又不能动了,但口中却嘶声大骂道:“姓沈的,我本当你是个侠义英雄,哪知你却是个面兽心的畜牲;你……你简直比畜牲还不如。”熊猫儿怒喝道:“你才是畜牲。沈浪救了你的性命,你却恩将仇报,暗下毒手,你这……还能算是人么?”钱公泰大吼道:“沈浪是畜牲,你也是畜牲,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也不怕你们杀人灭口。”熊猫儿大怒道:“这人疯了,胡说八道。”沈浪沉声道:“钱公泰,我且问你,我们为何杀人灭口。”钱公泰嘶声道:“咱们丐帮当你是朋友,哪知你却在酒中下毒,不但害了这千百位朋友,而且,竟还将他们洗劫一空。”熊猫儿脸都气红了,大声道:“放屁,放狗屁,谁说我们下的毒下,谁说我们洗劫……”钱公泰大喝道:“你和沈浪大摇大摆走过来动的手,我难道没有瞧见么。”熊猫儿气得已说不出话,反手一掌掴了过去。但他的手却被沈浪拉住。沈浪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和颜悦色,道:“你难道不想想,当真是我们下的手,我们怎会又回来这里。”钱公泰冷笑道:“你此番回来,正是看看这里的人是否已死尽死绝,否则若有人将你的恶毒手段传将出来,你怎能在江湖立足。”沈浪、熊猫儿对望一眼,心里却不禁冒出股寒意。这是王怜花的毒辣手段。他自己做了坏事,却要人扮成沈浪与熊猫儿的模样,竟要教别人将这笔债算在沈浪与熊猫儿身上。而沈浪与熊猫儿此刻纵有百口,也难以辩白,只因人们若是亲眼瞧见了一件事,就必定深信不疑,无论什么话也休想改变得了。沈浪与熊猫儿唯有将钱公泰杀了,但他们若真将钱公泰杀了,岂非更是无利有害,何况,他们也根本下不了这毒手。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钱公泰嘶声道:“我话已说完,你们杀了我吧。”熊猫儿恨声道:“你这呆子,我真想将你杀了算了。”钱公泰狂笑道:“你为何还不动手?”熊猫儿道:“我……我……”猛一跺脚,大骂道:“王怜花,你这恶贼,害得我好苦。”沈浪叹道:“王怜花……王怜花,你果然厉害。”熊猫儿道:“沈浪,你……难道连你也想不出个法子么?”沈浪苦笑道:“此事纵是神仙前来,只怕也,……”突然马蹿声响,三人三骑,急驰而来。这三匹马来得好快,眨眼间便了到棚外,马上跃下三条黑衣大汉,手里却提着三只特大的紫铜茶壶。熊猫儿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三条大汉瞧了瞧沈浪,又瞧了瞧熊猫儿,面上神情竟然不变,当先一人,微微一笑道:“我家公子知道此间有人中毒,特地令我等前来解救。”熊猫儿失声道:“你家公子,莫非是王怜花。”那大汉神色不动,道:“正是。”熊猫儿大喝道:“好恶贼,居然敢来。”虎吼一声,便待扑过去。但他身子却又被沈浪拉住。熊猫儿怒道:“你……你为何还要拉我。”沈浪叹道:“你此刻怎能动手。”熊猫儿瞧了四下中毒的人们一眼——此刻他若动手,有谁能救他们,他只有咬紧牙关,忍住。沈浪目光凝视着那大汉,一字字道:“你家公子怎会知道这里有人中毒?”熊猫儿拍掌道:“对了,王怜花怎会知道?莫非是他下的毒?”那大汉微微笑道:“我家公子就怕有些人面兽心的恶徒,会暗下毒手,是故早已命我兄弟到这里来瞧过一遍了。”熊猫儿怒吼道:“放屁,你……你……你……”那大汉道:“救人之事,刻不容缓,两位故意拖延,莫非当真忍心眼睁睁瞧着这千百豪杰一个个的死么?”钱公泰惨呼道:“沈浪,熊猫儿,求求你们,饶了这些人吧,他们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你……你们难道不是父母生的么?”熊猫儿已快急疯了,这些人救醒后,必定要将他和沈浪恨之入骨,那时他也无法向这些人解释。他明知这又是王怜花要借这些人的嘴,将他和沈浪的恶名传布天下。但他又怎能不让这三条大汉动手救人?王怜花如此做法,当真比将这些人全都杀了还要厉害的多。只听沈浪道:“好,你们快动手吧。”熊猫儿嘶声道:“但我们……”沈浪黯然道:“我们……我们只有走。”熊猫儿道:“走?”沈浪惨然一笑,道:“我们此刻若不走,等大家醒来,麻烦就更多了,到那时,只怕……只怕永远也无法走了。”三条大汉满面俱是得意的笑容,将紫铜壶中的水,一一喂给那些中毒的人,而就在这时,沈浪与熊猫儿已黯然走出了竹棚。钱公泰恶毒的咒骂,还在他们身后响着。熊猫惨然道:“你我此刻走了,这恶名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你……你何苦拦我?我宁可一死,也……”沈浪叹道:“你我一死不足惜,但你能让那些人都陪着我们死么?我宁可担上永生都不能洗脱的恶名,宁可被天下人怀恨,痛骂,也只有先救活他们再说。”熊猫儿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嘶声道:“王怜花,好个王怜花,他知道丐帮已不能被他收为己用,便又想出了这条毒计,他夺了他们的一切,却还要救活他们的性命,为的是好教他们向你我复仇,无论任何人,只要还有一点可被他利用之处,他便不肯放过。”沈浪缓缓道:“若论心肠之毒,手段之辣,此人当真可称是天下无双,看来就算那快乐王,也未必能强胜于他。”说到这里,他缓缓顿住语声,嘴角却突然露出微笑。熊猫儿跺脚道:“老天呀老天,难为你此刻还笑得出,咱们样样事都输给他一着,这跟斗可算栽到家了,你……你究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沈浪微笑道:“你我件件事虽都输了他一着,但他却也有件事他输了咱们一着,这一着,却是他致命的一着。”熊猫儿愕然道:“哪一着?”沈浪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咱们抓住他的尾巴。”熊猫儿忍不住截口道:“什么尾巴?”沈浪道:“那辆马车就是他的尾巴,咱们抓住这尾巴,就能寻着他,咱们寻着他,就能要他的命,他就算赢了咱们一千次,也抵不上输一次。”熊猫儿大声道:“沈浪呀沈浪,你果然是打不服,击不倒的,既是如此,咱们快去找那范汾阳抓住那条尾巴……”沈浪微笑道:“那条尾巴咱们已用不着了。”熊猫儿又不禁愕然道:“为什么?”沈浪道:“只因王怜花还有条尾巴在这里。”熊猫儿道:“在……在哪里?”沈浪道:“随我来。”他展动身形,在竹棚火光照不着的黑暗中,围着竹棚兜了半个圈子,绕到那三匹马的附近。熊猫儿悄声道:“你可是要等这里面三条大汉出来,再尾随着他们?”沈浪道:“这三人想必还要耽误许久,若是等他们,便不如去寻范汾阳来得快了,何况,这三人既已见着咱们,也必定要提防咱们尾随,未必会回去。”熊猫儿道:“我正是如此想,那么……尾巴在哪里。”沈浪截口道:“就在这里,你瞧着!”突然手掌一扬,两缕锐风破空飞出。他手掌中竟早已扣着两粒小石子,此刻脱手击出,第一粒石子,击断了系着第一匹马的缰绳,第二粒石子,击中马股——他眼睛里竟也像点着两盏灯似的,在如此黑暗中,准头仍不失丝毫。那匹马负痛惊嘶一声,落荒奔去。竹棚中大汉怒骂道:“死畜牲,只怕吃多了。”三条大汉谁也没想到这会是沈浪施展的手脚,口中虽然喝骂,但手里正在忙着喂药救人,谁也没有追去。沈浪沉声道:“这匹马就是王怜花的尾巴,咱们追。”熊猫儿还在诧异,但沈浪身形已如轻烟般掠出,他也只有跟着掠去,等他追上沈浪,终于也恍然大悟,喜道:“不错,马性识途,这匹马必定要奔回他自己的马厩,咱们只要追着这匹马的窝,也就能寻着王怜花的窝了。”沈浪微笑道:“追着马总比追人容易多了吧。”熊猫儿忍不住大笑道:“沈浪,你到底是有两下子。”奔马虽急,沈浪与熊儿身形却急逾奔马。熊猫儿仍然敞开了胸膛,寒风迎面吹来,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胸膛上,但他胸膛却是铁打的。他铁打的胸膛,随着这如刀寒风,想到立刻就要抓住王怜花那恶贼,他胸襟不觉大畅,方才所受的恶气,似乎早已被风吹走了在这铁打的男儿胸膛里,正跳跃着一颗活泼的,豪放的,慷慨的,赤红的心。马行如龙,马鬃在寒风中根根倒立,熊猫儿突然呼啸一声,连翻了三个跟头,再跃下地来。沈浪忍不住笑道:“我若有个儿子,但愿他像熊猫儿。”中原的梨,耐寒经霜,甜而多汁,正如南海的香蕉,哈密的甜瓜,同样令人馋涎欲滴,此刻,前面正有片梨树林。梨树林旁有数问茅屋,一星灯火,看来,这正是看守梨树林的果农所居之地,但这匹马,似笔直向梨树林奔去。熊猫儿皱眉道:“会是这里么?”沈浪道:“必定不错。”只见那匹马奔到梨树林外,茅屋前,果然停下了。马,扬蹄轻嘶,茅屋中已闪出两条人影,身手果然俱都十分矫健,绝不是寻常果农的样子。两人见到一匹马回来,显然俱都十分惊异,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一人回屋,一人牵马红绕到屋后。熊猫儿道:“不错,果然是这里。”沈浪道:“等那牵马的人回来,咱们就冲进去。”熊猫儿道:“冲进去?不先查看查看么?”沈浪微笑道:“你见我平日行事,总是十分仔细,是以此刻便不免奇怪,‘沈浪怎地也变得像我一样了’,是么?”熊猫儿失笑道:“我正是有些奇怪。”沈浪道:“对付王怜花这样的人,再仔细也没用,倒不如索性冲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给他个措手不及。”熊猫儿拊掌笑道:“正是,这样做最合我的脾胃。”说话间,牵马的那个人已回来,轻轻扣了扣门,门开一线,灯光射出,那人方自侧身而入。沈浪与熊猫儿已闪电般冲了过去。沈浪人还未到,手指已急点那人脑后,“玉枕穴”,那人还未及回声,已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熊猫儿一脚踢开了门。一拳击向开门的人,那人大惊之下,伸手来挡,只听“喀嚓”一声,两条手臂已被熊猫儿打断,惨呼倒地,惨呼方出,熊猫伸手一托,又将他下巴卸下了。屋子里除了开门的人外,还有五条大汉,正在围桌饮酒,此刻骤惊巨变,俱都一跃而起。五个人一人伸手抄椅子,一人反腕拔刀,一人要掀桌子,一人冲到墙角提枪,一人奋拳扑来。熊猫儿虎扑般的手掌一扬,已扑住这人的拳头,左手往这人后脑一托,生生将这人自己的拳头塞进自己口里。这人连叫也叫不出了,身子已跟着被抡起。掀桌子的那人桌子还未掀起,忽见一个人飞过来,两颗脑袋撞在一齐,“砰”的,两个人都躺了下去。那拔刀的刀还未出鞘,时间夹觉一麻,肩头又是一麻,喉头跟着又一麻,眼睛一黑,仰天跌倒。他简直就没瞧清向他出手的人长得是何模样,是男是女,死了也不折不扣是糊涂鬼。沈浪左手连点拔刀大汉三处要穴,飞起一脚,连那抄椅子的大汉整个人踢得飞了出去。提枪的那人头也不敢回,反手刺出长枪,但枪还未刺出,突然不见了,身后也没什么杀手击来。他还未摸清身后情况究竟怎样,等了等,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赫然发现一双猫也似的眼睛正笑眯眯瞧着他。他大惊之下,抡起拳头,“砰,砰,砰”,一连好几拳,都着着实实擂在这人的胸膛上。这人还是嘻嘻站着不动,他两只手腕却疼得仿佛断了,咬一咬牙,拼命踢出了一脚。这一脚方自踢出,眼前突然一黑,似乎被个铁罩子生生罩住,这一脚究竟踢着别人没有,他永远也不知道了。一眨眼工夫,连里带外七个人,已没有一个再是头朝上的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熊猫儿大笑道:“痛快呀!痛快!”沈浪已轻烟般掠到里面,熊猫儿紧跟着冲进去,只见一个人倒在坑边,一条腿下了地,一条腿还在炕上。沈浪却又已冲入第三间。熊猫儿跟着冲进去,又瞧见门旁边躺着一个人,手里捏着把刀,但这柄刀却已断成三截。沈浪冲进后面的厨房。熊猫儿轻呼道:“沈浪,留一个给我。”冲进厨房,只见一个人自厨房中窜出来,熊猫儿一拳闪电般击出,哪知这人影一闪,竟不见了。他这才大吃一惊,只听一人笑道:“你这猫儿当真打上瘾了么,连我也要打。”熊猫儿转身一望,便瞧见沈浪含笑站在那里。他也忍不住笑道:“我当是谁有如此快的身手,原来是你。”沈浪道:“厨房里没有人。”熊猫儿失声道:“王怜花呢?”沈浪道:“此间必有密室,王怜花必在密室中,咱们快找。”熊猫儿道:“对,快,莫要被这厮逃了。”只见沈浪围着这屋子一转,又掠到第二间屋子,又转了一圈,身形片刻不停,再到第一间屋子里一转。熊猫儿跟着他转,连连问道:“有没有,有没有……”沈浪终于停住身子,摇头道:“没有。”熊猫儿着急道:“那怎么办呢?莫非……莫非他不在这里。”沈浪俯首寻思半晌,突然大步冲进厨房。熊猫儿跟着一掠而入,只见沈浪正站在灶前,凝目观望,只瞧了两眼,面上便露出笑容,道:“在这里。”熊猫儿摸了摸头,道:“在哪里?”他方自问出,便也不禁大喜道:“不错,必定在这里。”那口灶正是北方农家通用的大灶,灶上有两只生铁大锅,这两口锅一口满是油烟,另一口却干干净净。沈浪抓住这口干净锅的锅底转了转,将整口锅都提了起来,锅下面果然现出了地道。熊猫儿又惊又喜道:“这厮做的好隐密所在。”想到那恶魔王怜花就在地道下,他全身热血都不禁奔腾起来,面对着如此恶魔,他毕竟也觉有些担心吊胆。哪知他一句话没说完,沈浪已跃下地道。熊猫儿本当沈浪行事处处小心,未必大过谨慎,此刻才知道沈浪提子若是大起来,谁也赶不及。他身子跟着跃下,口中却不禁叹道:“沈浪呀沈浪,今日我才知道你一身是胆……”这句话没说完,他已入密室。只见那密室中果然布置得甚是精致,再加上那张锦帐绣被的大床,便宛然有如少女的绣阁。但王怜花呢?王怜花却连影子也瞧不见。帐子挂得好好的,被也叠得整整齐齐,这张床,谁都可以瞧出已有许多天没有人睡过了。熊猫儿与沈浪站在床前,你望我,我望着我,心里的难受与失望,当真再也无法形容。沈浪面如死灰,仰首叹道:“惜了,错了,我竟又错了……不想王怜花在这小小的地方,所布下密巢竟也不止一处。”熊猫儿从未见过沈浪如此颓丧,他心中虽也不知道多么难受失望,却伸手一拍沈浪肩头,强笑道:“错了一步有何关系,反正王怜花迟早是逃不过你手掌的。”沈浪黯然道:“今日一步走错,又被他逃脱,以后只怕……”顿足长叹,垂首无语。熊猫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绕着这密室走了两圈,瞧着那精致的陈设,香喷喷的绣被,忍不住恨声道:“可恨王怜花不但是个恶魔,还是个色魔,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安置下一张床……床……床……”他越想越恨,大声道:“待我先将这张床毁了,出出这口恶气。”一步窜到床前,伸手就要去扯帐子。哪知他手掌方自抓住帐子,突然一连串“叽叽咯咯”的声响,自床下面断断续续传了上来。他手掌立刻停住了,耳朵也直了。沈浪面上立刻泛起惊喜之色,亦自凝神倾听。只听这声音渐近,渐响。熊猫儿哑声道:“莫非是那活儿来了。”沈浪道:“想来如此……但愿如此……”突听又是“咯”的一响,床竟似在动了。沈浪目光一扫,确定这密室并未因自己进来而有丝毫改变,立刻拉着熊猫儿,躲在帐后。织锦的帐子,沉重而厚密。熊猫儿悄声道:“咱们为何还要躲着,为什么不和他拼了。”沈浪道:“不妨先听听他的机密再动手也不迟。”熊猫儿道:“但是——”话未说出,嘴已被沈浪掩住。“咯”的再一响,床果然翻起,两个人钻了出来。只听一人道:“你松松手,让我喘口气好不好。”熊猫儿的手立刻抖了,这正是朱七七的声音。另一人笑道:“抱着你这样的人,我舍得松手?”这**猥的笑声,熊猫儿听在耳里,简直连肺都要气炸。王怜花,这恶贼,果然来了。只听王怜花长长喘了口气,笑道:“那厮真不是东西,早不去,迟不去,偏偏要在那紧要当口去,却将咱们的好事也惊散了。”朱七七也长长喘了口气,道:“哼,我当你只怕沈浪,却不想你连范汾阳来了,也跑得这么快,你不怕在我面前丢人么?”熊猫儿、沈浪对望一眼,暗暗跺脚,忖道:“早知范汾阳找对了地方,咱们那时就该一齐去了。”又听得王怜花笑嘻嘻道:“我会怕范汾阳……嘿嘿,我只怕范汾阳后面还跟着沈浪和那只又馋又贪嘴的野猫子。”朱七七道:“哦,原来你还是怕他们的,你总算说了实话。”王怜花笑道:“我也不是怕他们,那边反正有人对付他们,咱们何必不换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朱七七突然娇呼道:“哎哟,你的手……”王怜花大笑道:“我的手可聪明的很,就知道该往舒服的地方走。”朱七七喘息着道:“你……你……你先拿开。”王怜花道:“咦,你不是已答应嫁给我了么?”朱七七道:“但……但……”语声突然变得十分娇媚,柔声道:“但你也该先解开我的穴道呀,这样子……多不好……我这样对你,你还怕我跑么?”王怜花道:“我实在不放心。”朱七七柔声道:“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不会跑的。”王怜花笑道:“你现在还不能真算我的人,但等一会儿,你就是了……到那时你要我作什么,我就作什么?”朱七七喘息着道:“但你……你……嗯……哎呀。”沈浪的手掌,也不觉颤抖起来。熊猫儿突然虎吼一声,双手分处,将那帐子生生一撕两半,只听王怜花一声惊呼,整个人翻了出去。他身上已只穿着件短袄,面上已毫无血色,一个跟头翻到床下,顺手执起张椅子,向熊猫儿摔过来。熊猫儿眼睛都红了,丝毫不闪不避。椅子摔在熊猫儿身上,立刻被撞得四分五裂,他身子却己向王怜花扑了过去,厉吼道:“王怜花,拿命来。”王怜花出手如电,连击四掌,熊猫儿竟笔直追了过去。只听“劈劈啪啪”一连串声响,这四掌俱都击在熊猫儿肩上,胸上,但熊猫儿也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胸膛。若是换了平日,熊猫儿身中他四掌,不死也要重伤,但此刻王怜花重伤未愈,十成气力已只剩下两成。王怜花嘴唇都白了,道:“熊兄,你……”熊猫儿嘶声道:“你还想要命么?”劈面一拳,击了过去。这一拳击下,王怜花的脸莫说是肉做的,就算是铜烧铁铸,只怕也要被这盛怒下击的一拳打扁。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一托,便将这一拳力道化解,虽然只差分毫,却毕竟未碰着王怜花的脸。熊猫儿怒吼道:“沈浪,你还要拦我?”沈浪沉声道:“留下他的活口,我还有许多事要仔细问他,他此刻既已落人你我掌中,你还怕他飞上天不成?”熊猫儿狠狠跺脚,道:“我恨不得此刻便将这厮碎尸万段才好。”他甩开手,回转头。只见朱七七云鬓蓬乱,一双纤手,紧紧拥着被,一双眼睛,紧紧瞪着他,整个人都似已呆了。熊猫儿颤声道:“你……你……你……”突又跺了跺脚,转过头,不再瞧她,整个人却一直在抖个不停,一双拳头捏得指节都变成惨白色。沈浪己点了王怜花七处穴道,目光也移向朱七七,她脸上似笑非笑,纵然是笑也是苦笑,惨笑,过了良久,他终于缓缓道:“你好么?”朱七七道:“我……我……”她嘴唇启动了几次,却连声音都未发出。沈浪又默然良久,方自轻叹道:“我不懂,你为何……”朱七七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就好像一柄尖刀突然刺人她肉里,刺入她心里,她痛哭着道:“沈浪你懂的,你本该懂的了。”沈浪喃喃道:“我真该懂么?”朱七七以手捶床,嘶声道:“你懂,你懂,你……”熊猫儿仍未回过头,突然大喝道:“你方才既不哭,此刻哭什么。朱七七道:“我……我……你……你”熊猫儿虽咬紧牙关,语声仍不禁颤抖。他颤声道:“难道你是见着我们才哭么,那么……我……我们走……走好了;让你……你和他……反正你……”朱七七嘶声道:“熊猫儿,你……你好狠,你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逼的,我若不……若不那样说,又该如何?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熊猫儿终于长叹一声,垂下了头。沈浪缓缓叹道:“其实,你还有别的法子的。”朱七七道:“不错我还有别的法子,但我却不想死,我要复仇,我……我……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沈浪道:“我……”朱七七嘶声道:“你不信么……你不信么……”沈浪木然道:“我信”。“朱七七道:“你……你能原谅我么?”沈浪道:“我原谅。”但朱七七却又痛哭起来,道:“我知道你见我那样子心里难受,但你可以打我骂我,我只求求你,不要对我这样冷淡。”沈浪道:“我冷淡么?”朱七七道:“我……我……”她心都裂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沈浪缓缓走过去,拍开她穴道,道:“穿起衣裳吧。”但朱七七却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她身上虽只剩下最贴身的衣服,她也完全顾不得了。她抱得那么紧,哭得那么哀痛。沈浪却站着动也不动,木然道:“放开手。”朱七七道:“沈浪,你好狠,你难道真的不肯原谅我?”沈浪道:“我不是已原谅了你么。”朱七七道:“但你……你为何这样……”沈浪道:“你要我怎样,我怎样才算原谅你……其实,你也根本没有什么好求人原谅的,你本没有做惜。”朱七七嘶声道:“你嘴里虽这么说,但你……心里却在怪我,我知道,天呀,我若是死了就好了,我方才本该死的,但我……我却等着要死在你的手上。”沈浪道:“我为何要怪你?你为何要死?我这样对你,只因我本来就是这样对你,这一点你本该早就知道。”朱七七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爱我,你是爱我的,沈浪,是不是………是不是呀?”沈浪道:“放开手。”朱七七突然一抹泪痕,咬牙道:“好,沈浪,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只当我对不起你,无论如何,我已配不上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你……你杀死我吧。”沈浪道:“穿起衣服。”朱七七突然一跃而起,跃到墙边,抽出墙上挂着的一口剑,抛给沈浪,沈浪只得伸手接住。朱七七嘶声呼道:“沈浪……”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向沈浪手中的剑尖扑了上去。但沈浪手掌一抖,那柄剑竟生生齐根断了。“当”的,剑尖落地,朱七七也扑倒在地,那哭声……那哭声的悲惨,那哭声的悲痛,谁也无法形容。沈浪默然半晌,缓缓道:“范汾阳必已涉险,我赶去救他,你守着他们,我就回来。”翻过床面,钻人床下的地道。熊猫儿急道:“沈浪,等等,我去……”但他回过身时,沈浪身形却已消失了。壁上一盏铜灯,灯光是一直在亮着的。闪动的灯光,照着熊猫儿的脸,他竟已泪痕满面。他心里在说:“沈浪,你的心真冷,冷得简直像冰,我虽然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忍心,但我还是恨不得要狠狠揍你一顿。”只是他瞧着痛苦的朱七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王怜花突然长叹道:“沈浪呀沈浪,你虽是我最大的仇敌,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佩服你,我既能对一个如此爱你的女子如此忍心,我委实不是你的对手。”熊猫儿厉声道:“住口。”王怜花道:“熊猫儿呀熊猫儿,如今我才知道你也是爱着朱七七的,否则你方才便不会那么激动,那么生气,只可惜你我……”熊猫儿大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王怜花笑道:“好,我不说了,我本不该说出别人心里的秘密。”他虽说不说,其实还是说了几句,此人果然不愧为一世枭雄,除了他之外,此时此刻,还谁能像他这样镇定……朱七七突然站了起来,哭声突然停顿,面上突然变得毫无表情,走到床边,将衣裳一件件穿了起来。她眼中似乎已没有别的人,什么都没有了。熊猫儿垂下头,不敢瞧她,她不忍瞧她。朱七七却突又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熊猫儿道:“你……你这是作什么?”朱七七木然道:“你对我太好了,而我……我……唉!我此刻唯愿只认识你,不认识别人,只可惜……天下本少有能让人如愿的事。”熊猫儿又不禁垂下头,道:“你……你不必……”朱七七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的心,我早已知道,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够……”熊猫儿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抚着朱七七香肩,大声道:“你不必说了,这样也很好,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好朋友,熊猫儿生平能结一红颜知己,也算此生不虚。”朱七七幽然叹道:“你真是条好男儿,我真不知道世上能有几个像你这样的男子汉。我……我若有你这么个哥哥就好了。”熊猫儿笑道:“你为何不此刻就拜我为兄……”朱七七道:“你……你真肯收我这样个妹子么?”熊猫儿道:“我再愿意也没有了。”朱七七道:“大哥,我……我太高兴了……”语声突然颤抖,身子又盈盈拜了下去。熊猫儿目中势泪盈眶,口中却大笑道:“好妹子,好……”伸手去扶朱七七的香肩。朱七七道:“大哥,你莫忘记,我永远是你的妹子,以后……妹子纵然又做错了什么,大哥也该原谅的。”熊猫儿道:“那是当然。”朱七七道:“大哥,谢谢你……”身子突然向熊猫儿撞了过去,纤手如风,连点了熊猫儿胸前“紫宫”“神封”“期门”“步廊”四处穴道。熊猫儿做梦也未想到她会突然向自己出手,他甚至连身子已倒在地上后,还是不能相信。王怜花也惊得怔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熊猫儿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朱七七道:“大哥,我是你的妹子……”熊猫儿怒道:“妹子是这样对大哥的么。”朱七七道:“大哥,你莫生气。”熊猫儿大声道:“我不生气?!我简直气疯了。”朱七七垂首道:“大哥方才已答应我,无论我做错什么,大哥都原谅的。”熊猫儿简直哭笑不得,道:“但……但你这样……你这样我怎能…”朱七七道:“妹子这样做,自然有原因。”熊猫儿道:“你有什么狗屁原因,快说吧。”朱七七道:“我这样做,只因我要带王怜花走。”熊猫儿又惊又怒,朱七道:“你要带他走,你……你竟要救他。”朱七七道:“我不是要救他,我只是要带他走。”熊猫儿怒吼道:“你不救他为何要带他走?”朱七七道:“这只因……只因……”凄然一笑道:“这原因现在我还不能说。”熊猫儿怒道:“你疯了,疯了,你脑子里必定有毛病。”朱七七道:“我没有疯……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只有这样做。”熊猫儿喝道:“你还说没有错,你这样做,必定要后悔终生。”朱七七道:“不,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的。”熊猫儿嘶声道:“我错看你了,只怪我错看你了……我简直对不起沈浪。”朱七七道:“总有一天,大哥会知道没有错看我的。”到了这时,王怜花竟已忍不住喜动颜色,说道:“无论如何,我总没有错看你,原来你还是对我好的。”话未说完,朱七七已窜过去,扬手掴了他十几个耳刮子,没有一掌不是狠狠的打,重重的打。王怜花脸被打得又红又肿,人也被打呆了,颤声道:“你……你这是……”朱七七咬牙道:“王怜花,我告诉你,你莫要得意,你落在沈浪手上,最多也不过只是死,但你落在我手里,我却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熊猫儿大声道:“放屁放屁,他难道未曾落在你手上么?他还不是一样逃了去。我瞧你这一次还是乖乖的……”朱七七截口道:“这一次,绝对不同了。”熊猫儿道:“哼,不同,不同个屁。”朱七七道:“大哥,我知道我……”熊猫儿大吼道:“住嘴,我再也莫要你叫我大哥,我不要听。”朱七七凄然一笑道:“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我只有这样做……”咬一咬牙,拉起王怜花,向外面拖了出去。熊猫儿眼睁睁瞧着,当真气得要发疯。却见朱七七突又放下王怜花,走回来,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轻抚着熊猫儿的脸。熊猫儿吼道:“拿开,手拿开。”朱七七却似未曾听到,只是悠悠道:“大哥……熊猫儿,我真对不起,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这一辈子却不会忘记你…”眼帘一合,两行泪珠沿着面颊流下,一滴滴都滴在熊猫儿脸上,她再次起身,拖着王怜花狂奔而去。门外,又传来她的悲泣。朱七七的眼泪,沿熊猫儿的嘴角流下来;流到他脖子里,清冷的泪珠,带着辛酸而苦涩的甜味。熊猫儿只觉脸上痒痒的,心里……唉!你心却当真不知是何滋味——简直不是滋味。望着朱七七狂奔而出的背影,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一片片撕碎,他忍不住放声大呼,道:“朱七七,回来……回来……”但朱七七却连头也未回。他想不通,猜不透,简直无法了解。她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他气极,怒极,闷极,恼极。他只有放声大吼道:“女人,女人,天下的女人都该送下十八层地狱……”他如今才知道女人是多么难以了解,若有哪个男人自以为了解女人;那人想必是上辈子缺了德,所以叫这辈子受些苦难——而朱七七,若有谁自以为了解朱七七,他不是疯子,便是呆子。熊猫儿喃喃道:“我是呆子……当真是呆子……沈浪回来时,瞧见我这模样,他会如何?我怎有脸面来见沈浪。”但他连身子都不能动,却又怎能不见沈浪。约摸过了有两三盏茶时分。这一段时候,熊猫儿真不知是如何渡过的。他忽而想沈浪永远不要回来,忽而又想沈浪快些回来。——就在这时,终于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但这脚步声却非由床下地道传上来的,竟却是上面地道传下来的,来的人,竟显然绝非沈浪。熊猫儿脱口道:“谁?”喝声未了,已有三条大汉疯狂的冲了下来,赫然竟正是方才提着铜壶去为群豪解毒的那三人回来了。三个人瞧见上面弟兄的死尸,此刻眼睛都红了,再雅见熊猫儿,三人狂吼一声,齐地扑了上来。熊猫儿脸色变了一变,却突然大笑起来。当先一条大汉厉喝道:“狗娘养的……可是你这狗娘养的下的毒手。”熊猫儿大笑道:“对极了,对极了,三位来得正好。”那大汉怒吼道:“正好宰了你。”熊猫儿笑道:“多谢多谢!”三条大汉瞧见他如此模样,反倒怔住了,三人只当他必定有诈,竟不由自主,各自后退一步。熊猫儿道:“三位为何不动手?”那大汉道:“你……你这狗娘养的,真的想死?”熊猫儿狂笑道:“畜牲,老实告诉你,你家大爷正是想死了,虽然死在你们这三个小畜牲手上有些不值,但却比不死的好。”一条大汉忍不住道:“这厮只怕是疯了。”另一条大汉道:“嗯!的确有些疯相。”熊猫儿怒喝道:“畜牲,还不动手,等沈浪回来,就来不及了。”三条大汉听得沈浪的名字,身子竟不由得齐地一震,三人扭转头一望,幸好,没有沈浪的影子。当先一条大汉终于厉喝道:“好,你这狗娘养的既然想死,大爷就成全了你。”熊儿大笑道:“好!来吧,熊大爷什么都尝过,正要尝尝死是什么滋味。”那大汉“刷”抽出钢刀,一刀砍了下去。刀光闪过,只听一声惨呼,又是一声惨呼,接着三声惨呼,三条大汉都倒了下去,熊猫儿却还好好地躺在那里。沈浪已回来,身旁还有一个满身浴血的范汾阳!熊猫儿长叹一声,闭起眼睛,只觉有只手掌在他身上拍了两拍,他穴道立刻被解,他咬了咬牙,只得站了起来。沈浪正静静地瞧着他。熊猫儿跺了跺脚道:“好,你问吧。”沈浪微微一笑,还未说话。那满脸惊诧的范汾阳却已忍不住抢先问道“熊兄,你这……”沈浪截口道:“你喝口酒吧。”熊猫儿也不说话,举起酒葫芦,“咕”地喝下口酒。范汾阳终又忍不住问道:“这究竟……”哪道沈浪却又截口道:“咱们总算没有来迟。”熊猫儿突然大呼道:“沈浪,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不问我?朱七七与王怜花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问我怎会变得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