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婶儿织出来的十字绣布,还是有点儿技术含量的,再加上这绣迹猛一看很有噱头,两面粘合在一起,不是专门琢磨这事的,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偷了手艺去,渺渺暗暗下了决心,趁着这世上都不认得这东西,狠狠的捞一把大的!有了这股精神支持,已经躺懒了的三小姐再次跟挨饿那时候一般勤快起来,没有厚纸,她自己粘贴均匀薄宣纸,没有合适的笔,她尝试了鸡毛鹅毛做笔管,没有一洗就掉的墨,她混了墨汁、草木灰去实验,舍不得花钱找人绘画,她把前世里的美术底子发挥出来,修修改改,到底画出了几幅完美的图案,又复制出大小不一的尺幅备用。前世里的姐姐们就曾经指着支三小姐的鼻子呵斥:“你就是死懒,咱家里遗传的智商,莫非就你低?不用心罢了!”渺渺忽然在心中苦笑一声:原来,那是没逼到这份儿上,姐的动力也不够,嘿嘿,咱的智商,自然是不低的!闲下来,还要教给荷花婶儿和二丫,如何计算实际格子数,如何算出所需绣布的尺寸,如何留边儿裁剪尺幅,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出现了。现代的乘除法,是小学生入门的课程,在这个时代却成了作难的事儿,最起码,渺渺身边的人,只会加减,不晓得“乘除”这一说。万般无奈,三小姐把心一横,叫齐了众人,就着一块木板开始罗列阿拉伯数字:“谁也别瞎问,都专心记住就好了,还要出门保密!”老老小小五个学生,三小姐教的口干舌燥,才勉强把数字与文字接轨,做了简单的加减算式,三小姐开始讲授乘法。那个,貌似你们还都不懂得“九九乘法表”是吧?渺渺看着底下晕头转向的众人,一把就扯掉了头上二丫刚梳好的包包头儿,这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气愤之情,手里的土块儿一扔,就势下蹲。最对不起人的是第一笨拙张大柱子,看着闺女生气了,赶紧小心的赔不是:“那个,渺渺,爹笨哩,学不会,要不,你光教三个小的吧——”笨人起身想要撤离现场,荷花婶儿也干笑着往后退,好大年纪了都,再学这些新东西,哪儿能应付得来?“不许走!今儿个谁学不会也不行!”三小姐的牛脾气犯了,至于嘛,几岁小孩子都能学会的东西,偏他们不行?还是咱教的不好?当然不是三小姐的问题!渺渺怒发冲冠,晃着一头乱毛毛,又扯下了左手上那堆儿烦人的布带子,一圈人急忙围上来关心“小老师”,好在已经结了痂,没大问题了。“继续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小姐出离了愤怒,很久很久没发的大脾气,今儿个总算捞着了!好——好吧!一众老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三小姐都要急哭了的疯癫样儿,只得认命的继续跟着背诵。这一番折腾哦,一直持续了两整天,三个小的终于能慢慢儿的计算出来乘除的答案,两个老的把“九九乘法表”背下来了,当然,理论跟实践还有些距离,那就暂且饶过,以后继续用功练习吧!得了特赦令的两个成年人,热泪盈眶啊,互相无比真诚的安慰着对方,赶紧奔赴到干体力活儿的岗位上去,还是这样舒坦啊,身子都轻了许多,脑子也不那么疼了,荷花婶儿感慨万千的拿着绣花棚子对张大柱倾诉:“他叔,这费手费力气做活儿,心里坦实,学那个啥‘九九表’,它费头啊!”屋子里,三小姐一个倒仰,几乎没摔倒喽!两幅十字绣终于完工,凹凸有致的色彩,比之原来的刺绣效果也不差多少,尤其是以一种新事物的状态出现,倒是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渺渺指挥着二丫把绣布放入温水中清洗,不能揉搓,也不能挤压,冲洗干净后,把绣布从水中取出,平铺在预先准备好的白色干布巾上,然后卷起布巾把多余的水分压出,展开,放在通风处晾干,晾干后,还要从背面熨平。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电熨斗的,三小姐取的一块平整的三角铁板,找铁匠焊上了把手儿,先在火中烧红,然后取出来,隔着双层的湿布巾迅速熨烫,并且,渺渺想到了双面绣的特点,专门把两幅绣布又重叠在一起轻轻熨烫一下正面的空白处,这样,两块绣布更加严丝合缝,平展如一。去镇上定做的屏风木框也运回来了,张大柱洗净了双手,小心翼翼的按照安装方法操作,稍加调整,一幅美轮美奂的花鸟图就耸立在了众人面前。谁能忽视它的美丽?洁白的棉布烘托出一幅鸟语花香的人间胜景,宁静祥和又生机勃勃。更可贵的是两面都是相同的美丽,就连始作俑者荷花婶儿与二丫,都不得不感叹这经过了熨烫修饰之后的作品,焕发出了不一样的高贵色彩。渺渺瞳孔都变成了“孔方兄”的形状,前前后后的转了一遭儿:“婶儿,继续织布,千万别泄露出去织法儿,还有,咱可以染些别的颜色,嗯,十字绣布还可以用黑色、红色、蓝色等等,绣出来的效果,各有千秋。”“只要不让你婶儿再学什么‘小九九’,婶儿每天织两匹布都行啊!”荷花婶儿心有余悸,她已经发现,到了这个年龄,宁愿多做些实际操作的重活儿,也不想去学习啥高深的门道了。而二丫和大成与良子,却是兴致勃勃,他们发现了运用乘除的妙处,比起原来的只会加减可是省力多了,二丫迅速的把这项新技能运用到十字绣针数的计算中去,剪下多大的尺幅,绣出多少针,占据多大面积,一乘就得,端的是容易方便又快捷。“三丫头,这算法是跟林掌柜学来的吗?”荷花婶儿终于放宽了心,看着渺渺不会再摧残两个老的了,再次凑上来咨询。“不是!婶儿想再做两道乘法题?”渺渺眯起月牙儿眼,冷瑟瑟的问回去。“不是不是,你可饶了我吧!”荷花婶儿迅速拜退,心里倒没停止琢磨,既然不是掌柜的教的,那就一准是罗家少爷教给的喽,总不能是小伙计会这些门道!“婶儿,既然清闲,那就多绣几个靠垫啦、小娃娃用到的围兜兜儿啦的,或者是荷包什么的都行,总之呢,店铺开张时,多凑几个样品热闹热闹。”渺渺继续“周扒皮”般的嘴脸,终于把荷花婶儿给完整的轰退了战线。一众小的乐得喜鼻子喜眼儿,剩下的那个老的,却开始发挥了善良的本性,凑到跟前去悄悄劝慰:“她婶儿,别忘心里去,咱这三丫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舍不得你累到。”这傻大柱子,还怪会来事儿的!荷花婶儿轻笑两声,继续手里的工作,她自然知道小渺渺这丫头,说话直了些,表情冷了些,不会太长时间的装模作样,但是心不坏,小小年纪却很大方,跟自己处的很好,大原则上,从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三小姐再次在心中转悠起了鬼主意,要是自家那个亲娘不会回来了,眼前这两个男女,倒是真可以凑成一对儿,一个木讷的爹,添一个爽利的后娘,没准儿,这一家子人,会比现在还乐呵!看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小姐,还真的不是张三丫本尊,添个后娘,都能当乐子来看,要是人家本尊在,怎么不得一旦发现苗头,就立马掐灭在襁褓之中?不过,周围的人,就真的没发现张大柱子与荷花婶儿走的亲近吗?貌似,一个小村子,民风再淳朴,也得有几个上蹿下跳的长舌妇吧?比如,黑婶子?渺渺忽然感到寂寞,黑婶子闭关的时间不短了,自己可是久不闻她老人家的“教诲”了,此番想起来,还怪不适应的,要不,哪天抽个空儿,跟黑大叔说说情,把黑婶子放出来试试?李家村的街头巷尾,缺少了她那高亢的叫骂声,剩下的就只是安静和平了,多么无趣的生活啊!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空着间店铺在镇子上,自己还留在村子里悠哉悠哉的找消遣玩儿,败家的厉害哦!偏生那几个老实的听她的安排,每一个都忙得跟陀螺似的,织布、绣花、做靠垫、裁围兜儿,做家具,还得做饭洗衣,只有三小姐闲的生蛆,每日里指指点点:“这个菜再调些醋进去才行!”“绣围兜儿的绣布不要浆硬了,这得柔软才不磨小娃娃儿的嘴巴!”“刷漆,刷白色的,要厚厚的刷!”“这个还不平,继续打磨!”如今的那只伤手,已经长好了新皮,就是色彩对比强烈些,那也不能沾水不是?小姑娘家家的手上皮肤,可是第二张脸,要是养不好,不亚于毁容,你说,谁敢叫咱们三姑娘干活儿?每日埋头码字,今天打滚儿求票,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小姐的成长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