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镇如今已非昔日可比,当棉线袜子走遍全国各地,这个镇子,和周边的村落,就此走上了集体致富的道路,茶余饭后的女人们,甚至包括了手巧心细的男人们,都会把织袜子的活计放在首位,这活计越织越快,要是缺钱使用,一家人齐上阵,一天就能赶出几十双来,龙湾镇镇民的腰包鼓起来了,市场的流通更红火,店铺门面个个喜气洋洋的,梁亭长就在这样和乐的氛围中,升官到了县城,善解人意的梁小姐,也早就嫁人生子,搬出了这个小镇子。渺渺的回家,自然给家中带来无限惊喜,张大柱子眼珠子红红的训斥:“你这丫头,要是再不回家,我跟你母亲就打算去京城把你抓回来,外面千好万好,还及得上自己家里舒坦?”荷花也抹泪儿,二丫恶狠狠的瞪着妹妹:“死丫头,我早想好了,要是这次敢不回来陪着我成亲,以后你去我家里,我非拿大棒子把你揍出来不可!”“嘻嘻,这不是回来了吗?都消消气啊,我保证,以后再不走这么长时间,多在家陪着你们!”渺渺搂搂这个,抱抱那个,她纵使骨子里还是感情冷淡些,也禁不住这些亲人的感化,一见面,就亲热的不得了了。“我大哥二哥呢?都在忙啥?”渺渺觉得家中太过安静了,按说,良子的孩子正是活泼爱闹的时候啊!“鸟儿大了,就会分巢——”,荷花叹口气,告诉渺渺,良子的食铺也开了两家分店,还在镇子另一头置办了新宅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倒也惬意。“这个店面不开了吗?”渺渺疑惑了。“都给木器铺子了,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院里住,咱们那个‘女人屋’‘美容院’的生意好,占地方,就重新翻盖了,买了几个应手的丫头,里里外外就全用来做生意。”荷花继续解释:“良子那媳妇儿心思密,总觉得住在这里占着店铺心里不踏实,非闹着出去另外置办家业——”渺渺看看隔壁新起的两层小楼,倒是还留着一道铁门,可以互相通行。自古婆媳之间就不好相处,何况还是重组的家庭?儿媳妇不愿意跟亲婆婆后公公住在一起,也是可以体谅的,渺渺搂了荷花的肩膀,劝慰:“我良子哥有本事,自己能挣出家业来,您还不乐坏了?只要他两个过的舒心,爱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呗!还能不是您生的儿子喽?”张大柱子也是这个意见,只不过平时不擅长表达:“良子不是个没良心的娃儿,平日里总要绕个弯来看看你母亲的,那孙子也讨喜,你母亲见了就舍不得放手,住的又不远,啥时候想他们就能啥时候去看,还难受个啥?”荷花破涕为笑,拿眼睛白张大柱:“还说我呢,你不惦记着大成?那小子不也是死活不回龙湾镇,跟他媳妇在李家村忙活,这都要生了,还不肯在镇子上找稳婆,非得在村子里守着那些‘发菜’?”做老人的,总是希望与儿女们长长久久的厮守在一起,做儿女的呢,又总是渴望着离开父母的视线,自己独自放飞,这就是生活的必要历程。而且,要是那孩子不肯往外飞,只喜欢窝在父母的羽翼下讨生活,做父母的,就又要担心发愁了,这就是生活的矛盾之处。大成摸索了几年的发菜养殖,终于见到了成效,这几年,发菜的产量渐渐稳定,发往京城、县城的发菜供不应求,大成夫妇也尝试着带领村子里感兴趣的乡邻一起摆弄,所以,就连生孩子,也舍不得专门跑到镇子上消耗时间。“都别担心,枝儿的娘守着闺女呢,也请好了稳婆,这胎稳稳当当的,还有三天才到日子,明儿咱娘儿几个就回去看看。”荷花拍拍渺渺和二丫:“要不,二丫头就别去了,在家里把嫁妆再整整,估摸着,你成亲的时候,你嫂子能出满月!”二丫的脸,红润了起来,说话倒是不含糊:“我那些嫁妆早收拾好了,不耽误事,明儿个,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我也想村子了呢!”渺渺忽然有些羞愧,这几年,为了一点子莫须有的难过,自己确实忽略了很多东西,唯一的姐姐要出嫁了,自己连那个准姐夫是啥模样,都还不清楚哩!“姐姐,这婚事,你满意吧?我那姐夫哥,是做啥的?人品好吗?”这么低级的问题,立刻遭到了荷花与二丫的共同打击:“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终于想起来关心你姐的婚姻大事了?你放心,我跟你爹都瞧好了,人品实在着呢,又勤快,是个过日子的人!”二丫是直接动手,照着渺渺的脑袋就是一屈指,“邦邦”两下爆栗。“人品实在又勤快的人,多了去了!我是想问问,姐姐喜欢我姐夫哥不?是那啥男女关系的喜欢吧?”三小姐自己闹了一会大乌龙,就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深怕人家也有恋父情结啥的。“死丫头,你说什么呢!”二丫发怒了,一脸的羞愤状,小手指着三小姐,还直发抖,然后,一跺脚,捂着脸跑出去了。这又是神马情况?渺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也没说啥啊,问问喜欢不喜欢而已,怎么就跟触到逆鳞似的了?原本见到闺女,喜欢的五迷三道的张大柱子,此刻也是老脸微红,连看三小姐一眼都不肯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荷花连连摆手:“哎!闺女家,你教育教育!”得,把烫手的山芋,丢给荷花后娘了!“那个——三丫头,你——大了,不能说啥——男女——关系——喜欢什么的,”荷花艰难无比的行使着作为后娘的责任和权力,心里都要哭出来了,亲儿子还没教育好呢,咱的能力不够啊!“这有啥不能说?娘,我是怕我姐不爱我姐夫,我姐夫不爱我姐,那这婚成的有啥意思?要是两个人有了深刻的感情,那以后也能活的幸福不是?”三小姐张着无辜的眼睛,继续口无遮拦。好嘛!你爹害怕闺女张口闭口的“喜欢”“男女”的字样,却原来。那还是轻的,您家这小闺女,连“情啊爱啊”都是照说不误!荷花脸上见了汗,一把捂住渺渺的嘴巴,不断求恳着:“小姑奶奶,你快点别疯魔了,叫外人听见,还以为你姐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呢!”这个时代,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是对男女大防看得严重些,虽然女子抛头露面的已经不少,男女走在一起谈天说地也存在,但是,关系到婚姻大事时,还是有这样那样约定俗成的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婚姻的前提保证,男女暗中生情可以,你还得继续走有保证的大道,要是私下定情,再兼私相授受,**女爱,那就不会被世俗所容许了。所以,三小姐堂而皇之的问二丫,是不是喜欢那个未来夫婿,就是打破了界限的,喜欢可以,你藏在心里,这是不能言之于口的。“不行!你以后不能再往外面跑了,一个闺女家,成日里没个大人教导着,瞧瞧都学到些什么?我们纵使是平民家庭,也不能这般被人指着说道没规矩吧?”荷花只觉浑身发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张口闭口“情爱”之事,可是大大的超越了她的心脏承受能力了。咱就算是后娘,那个教导失职的罪过,也承担不起啊!听得屋子里动静不对,一直在门外守候的香草不安了起来,对着屋门轻声唤:“小姐——你没事吧?咱还出去不出去了?我哥他,还备着马车哩!”三小姐回家,原本计划着见见家人以后,再四下里走走,把给林掌柜和罗东家罗少爷的礼物送过去,不料,才没说几句话,就把爹娘惹毛了,这荷花,还想要禁锢咱的自由?没错!荷花没放下捂着三小姐嘴巴的手掌,怒冲冲对外面喝道:“你们小姐今儿哪儿也不去,把马车安置好吧!”香草缩缩脖子,蹑手蹑脚的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听到小姐的召唤,只好悄悄退了出去,找到班子去卸马车。“听起来,是小姐说错话了,夫人老爷都生了气,不让小姐出门了呢!”“咱们小姐还会说错话?哈哈,到底是回了家,见了自己大人,再大的威风也摆不出来了!”班子先是惊愕,转而轻笑起来,自家威风八面,在外面混的如鱼得水的小姐诶,却原来也有泰山压顶的时候!悲催的三小姐,被荷花推进二丫的绣房:“叫你姐看着你,不许出门,我找你爹说道说道去!”至于嘛?就是说错了几个字而已,再说了,那几个字也没啥大逆不道的啊!渺渺撅着嘴巴,心里老大一个的不乐意,到底是第一天回家,也不好意思就违拗父母,趴在二丫的**就是一声长叹:“姐姐,我就是关心你,那成婚,不得是为了爱情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