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尘埃

阮老太太笑眯眯的听着她们说话，她时不时会在她们三人话题停下来时，又拾一个话茬儿传递出去。阮明子笑着说：“其实做官媒的这一行当，还没有做牙人来得实在。这要用心做成一桩良缘，费尽心思不算数，还要来回折腾好几月甚至好几年。我听说城里几代为官媒的世家，那家里人借着官府这一次的整顿，已经上书跟官府负责人，请辞官媒的活计，说是家里后代再无人肯从事这一行当。上一次，大伯母不是也说过，远嫂子的娘家人放出话来，她家的女儿，是不会接手叶家官媒的行当。”阮老太太听阮明子的话点点头，说：“你姑姑上次来时，也同我们说了，珍珠是一个好媳妇，只是她的性子急，受不了官媒这一个行当，必需要的那份慢慢腾腾慢火劲。眼下，就瞧着将要入门方儿媳妇是什么性子？我听你姑姑的语气，只怕也是一个不愿意接下这一行当的人。唉，当初你姑姑嫁进叶家时，她也不愿意接下官媒这个重任。只是她身为长媳妇，下面两个弟媳妇明显是不会接下来，她不接手，谁又能接下来这个行当。”阮老太太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自家女儿的心性实在太为人着想，偏偏叶浅玉的性子，比阮芷好不了太多，性子太过平实随和，还是要多想法子磨磨才行。阮老太太瞧着言玉和阮明子姐妹两个，她低声说：“囡囡的性子太过平实纯厚，你们有空时，还是要多跟她说说外面的事，她可不能随你姑姑那样任人折腾的好性子。唉，说实话，我还担心她未必能有你姑姑那样的姻缘和命数，她的性子太过随和为人着想，到时只会害了她自个和身边人。”三个晚辈瞧着阮老太太的神情，她们互相交换下眼神，阮明瑶笑着说：“祖母，傻人有傻福，何况囡囡又不傻，她不过是实心眼了一些。姑姑和姑父都是好人，囡囡的命数绝对不会太差。再说她这种性子，嫁进一般人家为小儿媳妇，万事上面有嫂子们拿主事操心，她性子随和跟从行事，她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一定会家和万事兴。”阮明子在一旁点头说：“祖母，我觉得囡囡天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她虽与亲生父母亲缘淡薄，可是她在姑父姑姑家里一直受宠爱，来我们家里后，人人担心她实心眼的性子会吃大亏，结果现在连慧慧都知遇事要多护持她一些。有的人，天生有玲珑七窍心，一生算尽所有人，结果还是得不偿失。有的人，精明能干一世，劳苦半世，未必能得到自已想要的一切。有的人，一生平平实实，脚踏实地，过普通人的日子，到老反而胜过许多的老人，儿孙孝顺争气。我觉得囡囡大约就是最后一种人，你瞧她在我们家里几年，从上到下的人，都瞧着她欣喜。”阮老太太听阮明子的开解话，她笑起来点头说：“囡囡聪明伶俐不如慧慧，精明能干不如祯祯，她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来哄我们高兴，她说来说去，那些话都是实在话。可是我和你祖父喜欢她的真心，她关心我们两位老人家到实处。我们老了，你们大了，各有各的事情要张罗。我们身边有他们三个懂事的人在，觉得热闹许多。”“外祖父，风大了，我们进书房读书给大罗和小盾听，行不行？”叶浅玉清清脆脆的说话声音传了进来，阮明瑶站起来说：“我去把我家的小盾抱进来，免得扰了他们读书。”言玉笑着伸手拉扯住阮明瑶说：“祖父喜欢热闹，囡囡和祯祯兄妹能带得了他们兄弟，你由着他们闹闹吧。”阮老太太也笑着阻止说：“瑶儿，你坐下吧。大约外面风大了些，囡囡是借口读书哄你祖父进房躲风的。”阮明子姐妹瞧向言玉，见到她笑着点头说：“囡囡和祯祯兄妹最会用读书这一个借口哄祖父高兴，等到进了书房后，三人会轮流读一小段书给祖父听，随后便会用各种方式请祖父讲故事给他们听。”阮明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听着院子里动静，过一会她站起来出去，房里三人笑眯眯的说着话，一盏茶凉后，阮明瑶欢喜的进来，她笑眯眯的说：“祖父讲故事给他们听，连大罗和小盾两人都知道跟着拍手叫好。”阮明子笑瞧着阮明瑶说：“祖父从前最会讲书，你以前哭得历害，无人哄得了你，祖父只要说讲故事，你立马不哭，没想到你儿子这么象你，同样爱听祖父讲的故事。我也没想到我家静不下来的大罗，能静静的听祖父讲书。”阮老太太笑眯了眼望着她们姐妹说：“如今你祖父那故事讲得比从前好，前一次，你大伯和二伯在书房门外同样听入迷了，两人都说自个这方面不如你祖父，现在逼着你们四哥回来学你祖父讲故事。”“噗”阮明子姐妹笑了出来，阮明智一向仪容端正，这讲故事要学各种各样的动物叫喊，她们想象不出阮明智讲故事的模样。言玉微微笑着垂下头，阮老太太笑着轻摇头说：“还是你们祖父发话给你大伯说，只要你四哥做好自个的本行，这讲故事不行，他可以写故事。你四哥说他写故事也不行，但是他可以记下你祖父讲的故事。”阮老太太眉眼里有明显的欢喜，阮家大舅早几年就说要帮阮老太爷记下那些故事，可惜他一直没有空闲。阮明子姐妹两人连忙跟言玉说：“四嫂，记得帮我们找四哥要一份下来，我们可以自个抄录下来。”言玉笑容满面点头说：“行，那到时叫囡囡帮你们多抄录一份，她的字体整齐如一，我瞧着都觉得舒服。”叶浅玉的字和她的性情一样，实在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唯一的长处大约就是用来抄录书籍，她的字体从头到尾都是如一的平整规矩。阮明子和阮明瑶姐妹笑逐颜开的点头，阮明子笑着说：“囡囡的抄录，还真挑剔不出什么毛病。”叶浅玉行到房门前，正好听到阮明子这句话，她笑眯眯的进来，端了阮老太爷的茶具，笑着对阮明子说：“明子姐姐，我现在功课重，要找我抄录，我写得慢，这一时可交不了给你。你如果不着急，就先去四嫂那里排队，我到时慢慢抄录给你。”她笑着端着东西走掉，阮明子瞪眼瞧着言玉说：“四嫂，原来我们囡囡这么忙啊，要排队找她抄录啊。”言玉笑着点头说：“自从祖父说囡囡的字体正后，她又帮她四哥抄录过小册子后，家里的人，就爱找她抄录书册子。现在我的手里，就压下十件事，都在等她慢工出细活。”“啪啪”阮明瑶拍起巴掌，笑着说：“好，这下子不用担心她的性子实在，将来会给人骗得没有饭吃，她至少能给人做抄录的事情。”阮明子没有好气的瞧着她，笑说：“你没听四嫂说她写得慢吗？我觉得她性情好，只要她的姑姑不伸手乱管娘家的事，她能养得活自已。她要是做店员，掌柜的都会喜欢她。”阮阮明子随口提到叶大美，阮明瑶站起来去门口瞧瞧，她过来低声说：“白夫人把持了白府内务近二十年，其实大家一直怀疑白府老太太背着家里人，给了她莫大的好处，她才会这般轻易放手给大房侄子媳妇接手。”“哼，白府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人，当年挑选白夫人这样一个平平家世的人，她早深思熟虑为今天想好了后招。白夫人又不是一个笨人，没有白老太太为她撑腰，她还不如做一个好人，完全放手交到白大少夫人手里，既有了面子又有了人情。”阮明子分析了情况。阮老太太只是笑眯眯的听着话，言玉感叹的说：“从前人人说白大夫人不能干人太过软弱，幸甚生有三子二女，她不出声说话，白大老爷愿意护持着她，家里有妾室无庶子女。再说有白夫人出面理事，她只是在需要露面时，在人前晃荡招待客人，已有了贤名。听说白大夫人样子显得年轻，和人说话先露出三分笑意，房里的妾室，是早些年白老爷身边的老人，早就形同虚设一般隐匿在自家的小院子里面。”阮老太太眉眼闪烁一下，她笑着说：“大户人家的女子，年纪小小已深韵大宅里面的事情。白大夫人在白府里不管事，却能过上比白夫人好的日子，顺带能收拢自已夫婿的心，胜过手握当家权，却把夫婿让给旁的人女人。”阮明瑶眉眼跟着闪烁一下，她轻拍手低语说：“啊，我听说白老太太年纪大了，白府早已住不下来，那这样大约是要分家了，要不，长房不会这么快接手理事，白夫人也不会这么快交权。”阮老太太轻轻叹息一声：“如同尘埃一般，别人弹弹手，就把功劳涂抹掉了。这女人笨不要紧，关键是不要笨得分不清主次，白夫人好胜半辈子，结果只落下人人皆知的虚荣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