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春花开得极其的灿烂,映红无数春心荡漾的少年少女的脸颊,招惹得无数的传说。阮老太太从春天开始,一直病缠身多时,总算在这一日的早上,恢复一些精气神,可以坐着跟儿孙们说说话。阮家的大人们一个个忍住内心的悲意,笑听着阮老太太的话语。只有年轻不经事的孩子们一个个欢天喜地的笑起来,以为阮老太太就此会慢慢的康复起来。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担心了多日,三人轮流跟着大人们一块服侍老人的床边,他们见到阮老太太好了起来,三人笑着松一口气,三张一直绷紧的小脸也绽开了笑容,惹得大人们都不敢去瞧他们三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出了房门,见到阮明智夫妻带着孩子们过来,他们三人欢喜的迎上去,笑着报告阮老太太身子好转的消息。阮明智夫妻听他们三人的话,两人的眼里涌起了悲意,却瞧着面前三人眼里欢喜的神色,只能面上含糊其辞应付他们过去。这一日的午后,阳光正好,满院子里都能闻到太阳散发出来独有的芳香。阮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阮老太爷守在她的身边,夫妻两人目光交炽在一起。阮老太太笑着瞧向担忧着的阮老太爷说:“我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能走在你的前面,不用去生受那少了一半的苦。儿孙们孝顺,我不担心你以后的日子。你年轻时,总要想出去走走的想法,这一生却为我们所绊住。我走后,你可以跟孙儿们去多几个地方转转,将来我们再见面,你可以把那些美景一一说给我听。”阮老太爷笑瞧一眼阮老太太,摇头说:“我等你好起来,一块出去走走。你这一场病,吓坏了一家大小。孩子们从外地全赶了回来,孩子们的孝心,总算是感动了天意,你好转起来,大家心里刚欢快些,你可不能说这种莫名的话来吓唬我们。”阮老太太笑瞧一眼阮老太爷,她微微抬起自已的手,笑着说:“一晃多年,我心里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模样,那时我想着谁家的女子,才能匹配上这样端正品性的男子。”阮老太爷嘴边绽开笑意,笑着说:“我那时想着这是谁家的女子,笑得这般的明快爽朗,比一般女子的扭捏瞧着要顺眼许多。”阮老太太在阮老太爷的话语中微微的合上了双眼,阮老太爷惊吓得轻轻伸手探向她的鼻子处,听得她笑着说:“能在这样的阳光下面,舒服的合一会眼,是最享受的一件事情。你还记得芷儿出生那年吗?阳光也是这般的好,你最喜欢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椅子上晒太阳,常常两人睡熟过去。”阮老太爷伸手把放在一边的被褥拿了过来,轻轻的盖在阮老太太的身上,他笑着说:“你还记得那时的事,那时,你是非常的生我的气,觉得我这般做,会冷着了女儿。”阮老太太的嘴角绽开笑纹,她听着阮老太爷讲起一起经过的大小事,她呼吸渐渐的弱了下去,而阮老太爷还在慢慢的讲那些从前的乐事。阮老太太的手慢慢的垂下去,阳光在这一瞬间阴沉下来,阮老太爷停下了说话,他静静的瞧向阮老太太。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各自捧着一束开得正鲜艳夺目的花,笑着走进院子门,他们要开口轻唤的两位老人,已瞧见了这一幕,花束掉落在地,少年少女在这一瞬间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常。景炎二十五年春未,阮老太太离世,阮老太爷仿佛很快的老了许多,精气神大不如从前,神情时常恍惚不已。儿孙们更加注意的陪守在他的身边,原本要回江怀城的叶浅玉,再次留在府城,有她和阮正祯兄妹三人陪着阮老太爷说话,阮老太爷在夏未时,精气神又恢复了一些,叶家人心情放松起来。夏未的一天早晨,平日里一向早起的阮老太爷,这一日未曾再起来。阮家大舅笑着去瞧阮老太爷,见他面上含着笑容已经去了。从春未到夏未,阮家短短的日子,走了两位老人家,阮家的三个舅舅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把老人家的后事安置好。阮老太爷夫妻都有心要归祖地,在秋风气时,阮家选了一个吉日,从府城动身,由着家里儿孙们送灵运魂归故地。府城的阮家,留下阮明子夫妻和叶浅玉看守。叶浅玉连接着经了两桩伤离亲人的事,她的眉眼间收敛起那种无忧无虑般的飞扬神采,眉间已经有了成人的神情。阮家少了两位老人家,叶浅玉不再象从前那样天经地意的觉得这里是自已的家,她觉得阮家从此之后就只是她的舅家。等到秋未时,阮家人聚齐后,开始分家这样的大事,叶大田和阮芷两人请来做公证人,叶怀远做笔录。叶浅玉一时有些感触起来,她悄悄地起身想出去,却给阮明珠伸手一把拉扯留下来,她开口说:“囡囡,这么多年,你除去不姓我们‘阮’姓外,你说说,在这家里,你是外人吗?”叶浅玉听这话,她的眼圈立时红了,她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人,家里的兄姐们待她非常的好,甚至于超过年纪最小的阮明瑶。从前阮明瑶就曾醋意十足玩笑般的跟她说过,她抢了她这个最小的宠爱,幸好她是姐姐,她有面子,把这一份宠爱让了。阮明珠瞧着叶浅玉的红眼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叹息一声说:“囡囡,祖父祖母走后,你就成了泪美人。大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我们是你的兄姐,永远都是你的兄姐。”阮老太爷夫妻离开后,过了这么些日子,家里人已经开始收拾起悲伤的心情。只有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如何都有些走不出来一样。阮正祯是男子,自比女子来的坚强,阮明维想法子引开他的注意力,跟他提及将要回家的地方。而叶浅玉和阮正慧两人在人前,除去瘦了许多,瞧上去和平日没有什么事情一样,偏偏两人陷在悲伤里面最深,两人常常去阮老太爷的房里,坐在那里瞧着那些旧物件落泪不止。阮家大舅的眼光扫过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脸上,轻轻开口说:“老人已经走了,你们三人这般的伤心,他们会走得不安心。囡囡,你跟着你爹娘回去一些日子,等心情好后,再来府城,大舅舅这里总有你一间回家住的房。祯祯和慧慧,你们跟着你们爹娘去外地,以后凡事听你们爹娘的话。这些年,多亏有你们三人陪着两位老人家,你们瞧瞧你们三人的样子,脸上瘦削得见骨了。”阮家大舅却哽咽的说不下去,厅里坐着的人,眼圈子全红了起来。阮老太爷夫妻待儿孙们一向宽和体谅,不管儿孙们出息如何,他们待儿孙们几乎是一碗水尽力端平。晚年,他们待叶浅玉和阮正祯兄妹三人要亲厚些,偏偏这三人相处得好,彼此又不是那种会争长短的人。阮家的人,自是觉得有这三人陪着老人家说话尽心,他们跟着安心许多。阮家大舅瞧一眼厅里人的神情,他打起精神说:“父亲和母亲说过,他们走后,我们把家分了,两位弟弟早已能撑起门面,只是因着孝心,一直守在一处。”阮家的家业是这些年才有的,分家分的很快。兄弟三人互相推拒起来,阮家三舅冲着阮家大舅叫着:“大哥,不公平,我怎能拿你挣下的辛苦银两。”阮家二舅跟着点头说:“大哥,你是兄长,这些年父母一直由你照顾着,这个家是你撑起来的,你还有儿女,我们做叔叔的人,岂能占了你和侄儿们的家业。”阮家大舅的脸沉下来,他沉声说:“按父亲和母亲的决定行事,你们嫂子也支持我们这样做,你们两个侄儿也不反对我的做法。我们一家人,相处这么些年,我和你们大嫂固然没有私心,也要你们四人心里面亮堂堂,我们家里才会少掉是非麻烦。父亲和母亲提过,我们现在住的院子,他们走后,院子会显得太大,院子大了,主人少了,太过浪费,又会伤了福气。我已经决定把我住的院子分隔开去转手掉,别的三处院子,由你们兄弟两人决定。”阮家二舅和阮家三舅交换下眼神,阮家二舅说:“大哥,你不用隔开去,就一块转手吧。爹娘不在了,我们瞧着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只会觉得伤心。”阮家二舅和阮家三舅不再跟阮家大舅争分家产的事,他们这些年,一直占着老大的便宜,心里早已记得兄嫂的情谊,知道兄嫂两人也不是在做面上的功夫,也知道两个年纪大的侄儿比他们的孩子要能干许多,早已经能保得住一家大小的生计,兄嫂们这么宽松的多分家产给他们,他们两家人眼神望过去,自是一脸感激。阮家二舅母和阮家三舅母两人红了脸,低声说:“大嫂,我们又贪了你和大哥便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