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嬷嬷的坟孤零零地座落在一片桃林之中,这里的桃花低低矮矮,树龄不长,这个季节桃花早已谢了,零星可见几个发育不良的果实。崔小眠看惯了桃花城的桃花,再看这里的觉得出奇的难看。“这墓地是你选的?”贺远有几分得意:“江嬷嬷喜欢桃花,为师便特意在这里给她种了一片桃林,你别看这些树长得不好,这都是为师自己种的,守孝的三个月,我每日都来这里,种上几棵树。”崔小眠有些感动,她从没见贺远对一个人能有这么好,他甚至很少提起皇后娘娘,他对江嬷嬷比亲娘都要亲。“你为乳母守孝的事,别人知道吗?”这件事崔小眠以前就知道,可是今天也想到这是一件大事,皇子为下人守孝这事传扬出去就是可大可小的事。“这是父皇允了的,倒也无妨,只是苦了你,在桃花寺里饿得骨瘦如柴,直到现在都没有胖回来。”崔小眠小时候胖得像只球,自从那年也水痘后就再也没有胖过。皇子拜祭乳母自是不像寻常人家那般磕头跪拜,贺远把崔小眠拉到墓前,对里面的人道:“江嬷嬷,这就是我从小养大的那个孩子,如今十二岁了,越发的淘气,您看着喜欢,就带她去吧。”崔小眠懒得理他,对着墓碑说道:“江嬷嬷,我叫小眠,您别带我走,下次再来时亲手做个几道素菜给您尝尝,我可会做菜呢。”贺远忍着笑,削了截柳枝,做了柳笛,坐在坟旁的青石上吹了起来。他吹的仍然是那支思乡曲,用柳笛吹出来,哀怨缠绵,如期如诉。崔小眠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还记得上次听时,适逢秀女进京的队伍经过,如今才知道贺远那时是想家了,他的家在京城。可惜这次她却听不到,不论多么美妙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全都化做一片死寂。“师父,我听不到......”贺远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已经长得很高了,能到贺远胸口。贺远的怀抱和当年一样,有种清爽的味道,可是她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同他一起吹柳笛的小徒儿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小眠,下月初一是太后的寿辰,到时玲伊表妹也要进宫,为师带你一起去,若当真是她做的,为师定然......”“定然什么?”崔小眠追问。“到时再说吧,或许有心怀不轨之人冒充陷害也有可能。”“呸!”,崔小眠一口唾沫啐过去,贺远头一偏闪开了。“混帐!没大没小,越发刁钻,弟子规你是白读了。”崔小眠别过脸不去看他,若说耳聋有何好处,那就是“听”到不想听的话,都不用堵耳朵了。师徒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崔小眠问道:“你也想做皇帝?”贺远看着江嬷嬷的墓碑,喃喃道:“为师自幼便厌恶那座冷冰冰的皇宫,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纵马江湖,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有些东西不是为师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像文绣园里的那位,为师再是反感她,她也是为师的正妻,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为师虽不稀罕,可是三哥一旦得势,定不会放过我,当真是无趣。你想离开京城,为师更想离开,只是如今之事骑虎难下,不得不留在这里。”这一刻,崔小眠承认她又一次被猪油蒙了心,从小到大,她至少三次被贺远感动,上了他的当。“那我们隐姓埋名去五夷吧,到那里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去山里打猎,去小溪里捉鱼,还能到林子里放蛇呢。”崔小眠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把爹娘也接到五夷去,自己长大后找上十个八个老公,生上十个八个孩子,让爹娘帮着带宝宝,至于贺远吗,岁数也大了,长相也不是五夷姑娘喜欢的类型,就算给人家当小八小九也轮不上,就这片刻之间,崔小眠已经把寨子里的女人想了一遍,金花大娘的男人病的病,死的死,到时她以巫女的权威硬把贺远配给金花大娘,倒也可行。贺远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崔小眠都给他找到老婆了。他揉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孩子话,为师是大人了,哪能说走就走,若是日后真有那么一日,为师就遂了你的心愿,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从城外回来时,已是傍晚,崔小眠独自出府到街上闲逛。白菜连忙叫住她:“小公子,夜里鬼魂都出来了,你千万别出去。”“我要去看放河灯,以前中元节师父也会带我去看。”出了王府,崔小眠雇了一驾马车,直奔城北的帝师府。回到京城后,她还是第一次来帝师府,三岁离家,如果不是雇了马车,单凭她的两条腿找都找不到。崔小眠到帝师府不是认祖归宗,更不是看望爹娘,她是去恶作剧,在盂兰盆节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好日子,不做点什么那岂不负了这良辰美景。快到帝师府时她就下了车,找到一条小巷子,就是那种长年累月坐着一群要饭花子的小巷子。小巷子里真的有她要找的人,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儿,面黄肌瘦,穿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衫子,缩在娘亲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崔小眠从小在江湖上混,自是明白规矩,这地方千万不能露白,也就是露银子,否则就能被这群花子生吞活剥。她一指那对母女,道:“那带孩子的,就是你们俩,跟爷走一趟。”......一个时辰后,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的小女娃来到帝师府门前,她拿出一个红布小包,奶声奶气地对守门家丁说:“我也姓崔,是这家的亲戚,劳烦大叔把这个交给六奶奶。”红布小包里是一只用白萝卜削成的小人儿,肚子里藏着猪血的那种。谁家三四岁的小女娃大晚上一个人出门的,更何况今天还是七月十五鬼节,这时天色已经全黑,路上行人不多,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小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一缕小小的孤魂,忽然间就出现在大门口。若是平日,守门的家丁也就轰她走了,可是今夜他们不敢,如果这真是地府来的小鬼,那可是得罪不起。家丁接过小女娃手中的红布包,不小心碰到小女娃的手,冰凉冰凉,像死人一样的冷藏那家丁打了个冷战,吓得头也不回向内院跑去,谁也没有注意那个小女孩何时走的,去了哪里。不到三日,整个帝师府都知道了,盂兰盆节那天夜里,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女娃给崔家六奶奶送来样物事,那崔六奶奶打开红布包就是一声惊呼,接着一个白色小人从她手里滚落到地上,摔成两截,一股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崔六奶奶当场昏倒,苏醒后脸色苍白,喃喃自语,接下后就发起了高烧,一直病了几天还是不见好。崔六奶奶这一惊吓得不轻,这件事被家丁和丫鬟们渲染得更加离奇,传得沸沸扬扬。崔府已是尽力隐瞒,可是盂兰盆节有小鬼现身送东西的事还是传了出来。这件事也传到了贺王府,崔府的轿子来了,接了崔蓉蓉回去看望母亲。贺远很快便知道了,当时崔小眠正在铺子里忙活,新铺子月底开张,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以往贺远都是让阿木进去叫她出来,贺王爷身娇肉贵,自是不能轻易踏足这等地方。今天却不同,他直奔楼上,把正在灶间指手划脚的崔小眠揪到一旁。“崔家的事是你做了?为何不事先告诉我。”这次又是用的相同手法,只是由让贺远放到六婶婶的枕头底下换成红衣女娃亲自送去,效果更加恐怖可怕,贺远先前听到这事并没在意,以为是人们以讹传讹,但能到那个萝卜小人儿,他就知道这是崔小眠又在恶做剧吓人。“为师说过,你恨她害了你,直接宰了就是,搞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做甚?”“她的确害了我,可我还活着啊,就这样杀了她,那也太狠了吧,不是我的风格。”崔小眠一脸严肃,用小孩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倒是把贺远逗乐了。“你不想惹出人命案子,就想着让她自己跳到坑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不定被你逼疯了,自己了断,你这小孩也真是坏透了。这确是比一刀结果了她要高明。”崔小眠高傲地扬起小脑袋,问道:“她是崔蓉蓉的娘,你好像蛮喜欢崔蓉蓉的,日后你被她推倒了,会不会出卖我?”贺远给她脑袋一个爆栗子:“谁说为师喜欢她了,只是崔家人里她算是比较顺眼的而已,如若真有那天,这种亲戚没有也罢。”一一一亲们,真的对不起,十三家里有事,今天晚了,而且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三更补上,看完这章今天不用等了,明天再看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