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见大家看向自己,倒也不慌不忙,说:“这件事情是皇上决定的,事关朝堂大事,要求情,也只能是我父亲去,我一个小女子能做什么?”“可是,我怎么听说是皇上是为了替你出气,所以才把你母亲关在了庵里?”九叔婆说道。萱娘听了把脸一拉,道:“九叔婆,这种话可不能乱讲,太太是因为协助瑞王谋逆才被革的诰命,皇上看在我父亲苦苦求情的份上,免了太太的死罪,把她打发去了家庵修行,这些在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怎么会是为了替我出气?”“就是啊,九叔婆,你是听谁说的是为了替萱娘出气?”凌婕问道。“也没听谁说,我寻思朱氏她就一个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真会跟着去造反?她是能杀人还是能放火?”九叔婆拍着手说道。“可不,一个女人家家的,我怎么寻思,要说错,也就是她当年不肯让萱娘进门。”另一个老妇人说道。“萱娘啊,别的且不论,就说你母亲一个人在家庵里过年委实是可怜了些,这家里祭祖也确实需要她,不如你去向皇上求个情,就让她在年根下回来,过了元宵节再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凌高攸的妻子说道。“三老太太,这事不归我管,你跟我爹说去吧。”“对对,跟父亲说去,咱们别求她,茜娘,走,咱们找父亲说去。”凌菁黑着脸去拉凌茜。这会没有外人在,她也不用再装了。“行了,这事我会跟你父亲说去,这会她正跟族里的长老们喝茶呢。”李氏喝住了凌菁。“萱娘,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心慈的孩子,你母亲当年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她也受到了惩罚,连诰命都丢了,又这么大的年纪,你呀,也就别再记恨她了,说一千道一万,她也还是你的嫡母,你将来嫁了人,也要倚仗一个好娘家的,不但你,还有七郎,他是侯府的世子,让外人笑话他有一个不体面的母亲,这对他对你父亲对整个侯府乃至整个凌氏一族,都是一个污点,你们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也知错了,你就原谅她吧。”大老姑奶奶开口了。“老姑奶奶,当年你们在后花园亲眼看着我跟太太身边的奶娘对质,也知道太太对我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可你们都觉得我是一个低贱的庶女,我的生母是低贱的妾室,所以,你们谁也不肯替我说一句公道话,因为在你们眼里心里,只要她的我的嫡母,不管她做什么,我都只能是受着,谁叫人家的身份比我尊贵呢?好吧,我认了。今天,同样的道理,太太犯了错,犯在了皇上手里,皇上的身份比她尊贵,那她也只能是受着了,想求得原谅,也该求皇上去,萱娘不过是一个位卑言轻的庶女,当不得你们说的原谅不原谅。”“你这孩子,我不过才说了两句,你倒是有一大套的话堵着我,我这不还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侯府好?你年轻不知事,你嫡母要没有一个好身份,她如何跟那些世家来往,如何为你们说一门好亲事?这里面的关系大着呢。”大老姑奶奶见萱娘这么不给她面子,有几分恼了。“老姑奶奶,人家的亲事早就定下来呢,哪里用的上我娘?”凌菁阴阳怪调地来了一句。“这个就不劳凌二小姐操心了。”“你这孩子,这皇家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就算皇上现在喜欢你,可自古帝王哪有长情的,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谁会去听旧人哭,所以,你应该趁着皇上这会对你还有几分稀罕,好好求求他,趁着大过年的把你母亲放了回来,以后,再图个机会,把这诰命还给她,这样的话,你母亲感念你的恩情,将来你也有个依靠。”“老姑奶奶是不是觉得我脑袋里和肚子里都是空的?”“这话什么意思?”九叔婆问。“只有没心没肺没脑的人才会把自己的杀母仇人当做自己将来的依靠。我没有找她为我娘讨一个公道已经是放过她了,你们居然还想着让我为她去求情?”“你,你这丫头。。。”老姑奶奶指着萱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姑,今儿是我们二郎的好日子,我们家这新媳妇做了一桌饭菜,正等着家里的长辈们品尝呢,吃完了,我那还有滚烫的好茶,一会呀,你们陪着我娘斗一会牌,难得回一趟娘家,索性好好在这住一些日子。”柳氏一边说一边去搀扶这大老姑奶奶,并帮她顺顺气。在坐的是九叔婆的辈分最大,年龄也最大,就连李氏和凌家这三位老姑奶奶都得称她一声婶子,可这会她却被柳氏忽视了,心下便有几分不自在,越发感念朱氏素日的好,觉得柳氏一向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这些穷人。不光柳氏眼里没人,这个凌萱也不是一个好的,听她这半天说话,哪里有一点温良恭俭让?侯府如今落到了这两人手里,真真白瞎了朱氏这二十年的心血。不行,她是决计不能让柳氏抢了朱氏的风光,想到这,九叔婆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对李氏说道:“侄媳妇,依我说,不如你进宫去求求皇上,皇上怎么也要叫你一声老姑奶奶的,你求求他,把朱氏放回来吧,这一个大年,家里也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这么多年,她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操持了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这话正好说到了老姑奶奶的心坎里,她也是念着朱氏的好,故而也对李氏道:“弟妹,这件事情,让霄郎去只怕不太合适,霄郎是办大事的,不如你亲自去找一趟太后,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皇上了。太后同意了,皇上也就同意了。”“哎呀,我说大姑,九叔婆,这点事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掰扯明白?这事我娘出面不好使。”凌婕说道。萱娘担心还会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来,她可不想再跟她们吵下去,便赶紧找了一个由头出来了,刚出院门,只见凌茜追了出来。“怎么啦,该不是你也来做说客吧?”“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一会吃完饭我就走,去庵里看看我娘,给我娘送点东西过去。”萱娘看了看她半天,不像是说谎,便点点头,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做到。”凌茜听了抿嘴一笑,道:“你也放心,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会强求你。”回到苏苑,萱娘还有些气不平,对沈尚仪和曾赞善道:“没想到朱氏在凌家二十年,还真围了不少人,族里的长辈们替她说话,连凌家的那三位老姑奶奶也不例外,我就不明白了,合着她只在我眼里是一个坏人,在别的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好人?”“这有什么,那些人跟她没有利害冲突,一点小恩小惠便能收买过来,何乐不为?这些世家夫人在外面,谁不是顶着一副菩萨心肠做事为自己买一个好名声?可对自家后院的那些女人,谁不是心狠手辣?”“也对。”萱娘想起了温氏,也想起了茜娘。茜娘这些年的性格变化真的很大,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萱娘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进凌家时,她可没少跟自己吵架,凌菁也没少利用她来为难自己。可昔日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太妹如今却成了处处受气的一个小媳妇,萱娘想不感慨都不行。忙完了二郎的亲事,萱娘也没有闲下来,到了年底,要准备各处的年礼,也要清点登记各家送来的年礼,家里每天迎来送往的人不少,萱娘还真是鲜有空闲的时候。这天,萱娘正在库房里跟凌远霄商讨送宫里的孝敬,忽然想起了那天问凌茜的问题。“爹,咱们凌家为啥比容家家底厚实多了?”“我没有跟你说过吗?”“什么?”“你母亲嫁过来的时候,有一次我要押运粮草去西北,你母亲知道后,用她的私账买了很多绸缎和茶饼,也让我把凌家公账上的余钱都买了货物,用家里的家丁押车,跟着我们的粮草车后面,到了玉门关,这些东西翻了一番,给了西域人,后来,又从西北倒腾了不少药材和珠宝玉石到京城,这一趟,凌家挣了有五六万贯,回来你祖父就把这笔钱财买了田地铺子,为此,你祖父对你母亲颇为赞赏。”“我娘不是一个才女吗?怎么还会这些?”“这有什么,你母亲跟着我是委屈了她,她很有经商管家的头脑,只是没有她发挥的余地。这点,你倒是跟你母亲有几分像。”原来是这样,所以老侯爷才会在听到殷敏难产殁了时会急痛攻心。“对了,爹,你,打算去求皇上接她回来吗?”萱娘问。这件事情,她还一直没有听凌远霄提过。“你的想法呢?”“我?我无所谓,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考虑我,我不是小心眼的人。”“知道了,我会自己再想想。”凌远霄摸了摸萱娘的头。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