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阳连忙赶了出来,骂了他一句,道:“发什么疯呢,没事儿骂着我们的大夫玩儿啊?!”朱庆堂看起来似乎有些痞气,就当着她的面道:“就说你呢,没事儿还在这儿开什么药房,不回乡下去好好呆着等展瑜回来!”陆朝阳黑了脸,道:“我就要在这儿守着开药房,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回不回乡下去,我自个儿说了算!”朱庆堂道:“你说了算,你就不知道你自个儿带累了我?在乡下还有你母亲家看着,在县城里就全是我的事儿了!”陆朝阳猛的一个激灵,看了一边的耿行知一眼,终于明白过来,朱庆堂这话就是特地说给耿行知他们听的。他是什么人,常年浸yin后院,眼睛毒辣得很,难怪一眼就看出来这耿行知的心思不正常。朱庆堂自然就是那个意思,要告诉耿行知——陆展瑜的妻儿在他的庇护下,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除此之外,却还是因为心里有些烦躁,故意来找骂的。最好能和陆朝阳吵上一架。甚至心里还在想着,等把她气坏了,最好口不择言说两句难听的,这样等她知道了实情,就该软下身段来给自己赔不是了。孰料陆朝阳竟然没有继续开骂,只是站在他跟前儿,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是我给大公子添麻烦了。”朱庆堂傻了眼。陆朝阳轻声道:“只不过这药房是我相公的心血,若不是是在无以为继,我还是不打算放弃。何况这满屋子的大夫和伙计,若是我自去乡下避难,对他们也难是一个交代。”朱庆堂这才回过神,然后哼了一声,道:“随你喜欢。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儿,记得来和我说一声。实在不行,我先派个人帮你管着,你先回乡下去带孩子罢。”陆朝阳点点头。耿行知在一边听着,心思却转了好几下。其实女主子确实不必要开这个药房。她娘家有钱,现在男主子不在,完全可以回乡下去带孩子等自己的丈夫回来。可是若是这个药房不开了,他们这些大夫肯定就又只能走人了。而朱家派人来管,当然比不上女主子自己管着。等陆朝阳送了朱庆堂出去,他就在一边急道:“太太,咱们最早的时候,可是签了三年的契的。”陆朝阳好气又好笑,道:“耿大夫是担心我会真的带着孩子回乡下去养老,这儿就不做了?这你不用急,就算真有那一天,该赔的银子,我们也会赔给你的。”耿行知掂量了一下,真赔下银子来,也无济于事。陆朝阳道:“好了,您倒不用担心。有你们几位能干的大夫在,咱们仁心堂,不至于就做不下去了。不真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就回乡下去了。倒是耿大夫你,你是不是一味药房真要关门了,所以也不坐堂了,这个点儿了还在这儿?”耿行知听了那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忙道:“我这不是路过,被朱大公子叫住了吗?我这就回去。”陆朝阳道:“上次就说过了,擅离职守是要扣工钱的。这样吧,这次就小惩大诫,扣你三十个大钱。”耿行知黑了脸。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是敢怒不敢言。朱庆堂就来过那一次,后来陆续派人送了几次东西来,不过效果非常明显,耿行知明显的安分了下来。仁心堂的日子也就悠闲清净了起来。陆朝阳甚至能抽出空当,去乡下走走了。转眼陆念归满了三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乡下送了好几次蔬果过来,陆家已经有小半个月几乎都不需要怎么买米买菜了。陆朝阳寻思了一下,决定带着孩子往乡下走走。交代了黄婆婆和陆兰英几句,说是自己可能会在乡下住上两天再回来。黄婆婆听了,便道:“外头有兰英和黄大夫照顾着,里头有我呢。别说是去住两天,就是去住上小半个月,也不打紧。太太您也是时候回去好好陪陪林家太太了。”陆朝阳苦笑。自打上次林氏亲自进了一趟城,想劝陆朝阳回乡下去,陆朝阳拒绝了。母女俩都哭了一场,然后林氏就不搭理她了。就是赵牧会源源不断的送东西来,并也劝着陆朝阳得空回去瞧瞧。有好几天,陆朝阳想到从前和林氏相依为命的日子,心里都苦得发疼。说要回乡下去,也不是说走就走的。陆朝阳专门空出了一天来,把孩子留在家里,并去了县城里的布庄,给赵家人每人剪了好些布料,揣测着每人的心思,又给每人都准备了里屋。尤其是赵书耀和赵玉赵睿,几个孩子会玩的挑了好玩的,不会玩的挑了好吃的和好看的医料。丽县里出众的几家糕点铺子,陆朝阳每家都去了,定了不少糕点,打算第二天一大早来挨个拿了新鲜的送到乡下去。就是准备得这样丰富,礼物装了一箱子。陆朝阳还是有些近乡情怯。吴二留下来看家,吴大驾车送她们娘儿俩和奶娘马氏,一块儿回乡下去了。小小的陆念归非常乖巧,缩在陆朝阳怀里,正眯着眼睛睡得香。马氏不时往陆朝阳脸上瞧上几眼,却见她正漫不经心的,好像在出神。其实平时陆朝阳是个非常和善的人。早前听说这位表小姐力气大得能打死一头牛,性子也粗糙得很。可是马氏自打进陆家的门,就只看见陆朝阳像个寻常妇道人家那般操持家事。性子沉稳,平时连大声说话也很少。可是马氏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有些怕她。瞧着陆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服服帖帖的,马氏也知道她虽然好说话,可是心里却和明镜儿似的。而且背后撑腰的林家,赵家,都不是好欺负的。因此现在,她虽然好奇,却也不大敢问陆朝阳在想些什么。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吴大道:“太太,咱们到了。”陆朝阳回过神,道:“这就到了啊。”说着,就自先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赵家山上已经在开发了,可是林氏和赵牧还是住在这宅子里,由赵宝儿带着好些能干的人先上了山去。因为赵牧主要是管镇上的铺子,没有必要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看门的小厮见了陆朝阳,便是大喜过望,忙道:“大小姐,您来了。”陆朝阳笑道:“快来帮我把马车赶进去,然后叫人把东西卸下来。”那小厮连忙把两开大门拉开,然后跑上来牵了马匹进院子。一路大喊:“大小姐回来了!”陆玉梅正在莲池边忙活,听见了,连忙丢下手里活计跑了来,笑道:“朝阳,你咋回来了?也不叫人先来说一声!”陆朝阳看她穿了一身粗布衣衫,斗笠推到身后,倒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便是一笑,道:“你咋又下地了?”“闲着也是闲着,这一池子花都是我侍弄的,我也放心不下。”说着,亲热地抱了陆念归来,笑道:“哟,你们念归也这么大了。”陆朝阳笑道:“念归,瞧瞧这是谁啊?这可是你大舅母啊。”两人靠在一块儿笑了一阵子。陆朝阳问了起来:“我哥呢?”陆玉梅道:“山上呢,不知道你来了。你多住几天,我们叫他回来。”陆朝阳便打趣她,道:“你就放心他一人在山上啊?”陆玉梅笑道:“嗨,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明年了,孩子们大一些,我也要跟着上山去的,按娘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带玉儿上山去,把睿儿留在山下读书呢。”她神色自然,似乎对这个安排颇满意。两人说笑着往主楼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陆朝阳又有些惴惴,止步不前。陆玉梅笑道:“瞧瞧你,还怕什么?娘最心疼的不就是你,难道还真能怪你不成?其实娘也就是嘴上犯倔,心里还不是一直记挂着你。你忘了,那些东西,你以为咱爹真有那么细心,隔三差五就能送些东西进城去?还不都是咱娘操持的呀。”陆朝阳听了,轻声道:“我自然知道的……可是我就是害怕啊,害怕娘瞧见我就要生气。”陆玉梅道:“你要是不让娘瞧见,娘才要生气呢。再说,有念归在,娘就是再大的火气,也没有了。”陆朝阳叹了一口气,这都到了门前了,总不能掉头就走。最终咬了咬牙,在陆玉梅的陪伴下上了楼。刚走到楼梯口,陆玉梅就高声笑道:“娘,朝阳和念归回来瞧你了。”楼里静悄悄的一片,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林氏身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眼生的小丫头出来给陆朝阳和陆玉梅开了门。林氏坐在炕上,形容有些憔悴的模样。陆朝阳心里一酸,知道这些日子林氏必定是非常担心的。林氏一直是个温和的人,可是这样的人,生气起来,犯起倔来,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陆朝阳抱着孩子上了前,自己也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低着头,道:“娘。”